破除贪水后，城中到处能听见人们在谈论那时的情形。
啪！茶楼中说书先生说得激动，他将手往桌上一拍。
“就在那巨物作怪之时！天神降世，带来诸位仙侠义士，只见那天神挥手，巨物便跟随他一路出了城……”
明迁鹤驻足在茶楼外，她静静地听着，嘴角带着微笑。没有说错，煦玉的确是天神降世。
沈之皖看见明迁鹤眼中的温柔笑意，她不禁想，他们的缘分或许真的能说上一句，自有天定。
跨越千年相遇，跨越身份的阻碍，无视凡尘俗世的目光。
“我听说，当时你们成婚连宾客都没宴请，这是你们商量好的吗？”
商量？“说来话长，但总之这婚事是成了。”
明迁鹤好歹还给他留点面子，毕竟他连成亲都没和她商量。说他儿戏，他请了婚契，说他尊礼，他偏生强娶。
招灵镜摇头晃脑，咦，她那是不敢细说吧。
两个姑娘带着一个小孩离开茶楼外，继续穿梭在街边。
沈之皖难得有些好奇，“成了婚是什么感觉？”
感觉？明迁鹤也随着她的话语想着。
大概是，对于她而言，就是世上多了一个人坚定不移地选择她。是每个夜间惊醒时，带着暖意的掌心，是从未有过的，被人待之如珍宝的感觉。
“是真心相待的感觉。”
成婚或许没有，但与爱人成婚是有的。
她真心希望他过得好，无论如何，走自己的道，直至大成。不需要他为了她舍弃性命一样的刻骨铭心，只要他好好活着。
青史留名，世人歌颂，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没有人能够阻拦他的道，若有，她会为他解决一切。
沈之皖抱着手，她的手指点点手臂，似懂非懂。
“诶，你这话可不严谨哦，毕竟我也有很多对我真心相待的人。”
她能想到许多对她真心相待的人，那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明迁鹤由衷地，替她开心。
“那是好事。”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串糖葫芦，糖葫芦的后面是一双纯真的眼。
“你的。”
她愣神的几息沈之皖就已经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了。
这是小孩才喜欢吃的。
感觉拿着有损她的形象。
明迁鹤犹豫一瞬还是伸手接过了。
酸……
但她看沈之皖和招灵镜挺喜欢吃的。
“我师妹也很喜欢吃，可惜她这次吃不到了。”
桃真真，那个语气里都是天真，但总是闯祸的小姑娘。
“不差这一次。”
她们从街道的另一头转向回了客栈。
明迁鹤回到客栈时她手中的糖葫芦也只没了一个。她直奔房门，推开门后果然见应久江在屋内。
她递给应久江糖葫芦，眼底藏着坏笑，“你尝尝。”
他肯定会被酸得皱眉。
应久江面无表情地吃下了一颗，明迁鹤趴在他肩头左看右看都没发现他有别的表情。
真能装。
“不酸吗？”
“甜。”
明迁鹤知道他为什么说甜，她亲昵地靠在他的肩头。的确，也不酸了，是甜的。
她笑得很开心，笑音感染了应久江，应久江笑着伸手轻抚她的侧脸。
她说，“你知道城中都在流传什么吗？”
应久江知道，他感受到了来自城中百姓的信仰之力，他说：“流传什么？”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你是天神降世，救他们于水火。”
其实不乏有因为编故事而夸大的成分，但明迁鹤爱听。
“这么看我可赚大了，这样的人被我捡到了。”
世人唾弃自己又如何，他们歌颂的天神是自己夫君。
明迁鹤睁眼看着应久江一副无甚反应的模样，她伸手戳戳他的脸，“我在夸你，你听见没？”
“听见了。”
真是能装，他要是有尾巴估计都翘上天了
“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很想出去听听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我听过很多。不止称赞。”
也对，这个人活了这么多年，无论称赞还是唾骂，并不在意这些了。
“谁让你年轻的时候做人做事没轻没重，该。”
说难听点，应该叫*天*地。
应久江坐着不动，任由她走到他跟前打量他。
“你跟我说说，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炸过别人祖坟？”
应久江很无奈，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炸别人祖坟。
“猜错了？那你就是灭了别人的族？”屠族这种事她没少做，这也是她被唾骂的原因之一。
“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那时年少轻狂罢了。”
不愿意说？那就……给他留个面子。
“我们该走了吧？这城中没什么好看的了。”
应久江没什么意见，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好，我们走。”
他们刚走出客栈，迎面吹来一阵凉风，街边行人不自觉搓搓衣袖。
买东西的人和摊贩随口说着，“天开始冷下来了。”
“对啊，今儿这一阵风吹过，夜里估计得下起绵绵雨了。”
修士有灵力护体，寒意渐浓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街景后退，他们向前，明迁鹤在嘈杂的人声里听见有人在呼唤她。
“鹤小姐！”
她和应久江转身停下脚步，那抹粉衣身影穿梭在人群中，磕磕绊绊地走到了他们跟前。
“二小姐？”
“我，沈之婷，自由了！”
沈之婷笑容灿烂。
她说过的，待她能走出去了，她还要与鹤小姐见面。最好，是能同她一起周游天下！
明迁鹤想到了那个黑袍陶瓷人偶娃娃，或许，该给沈之婷也做一个的。
虽不知沈家发生了什么事，但沈之婷的笑容告诉自己，她摆脱了原本既定的人生。
“那么，恭喜二小姐。”
恭喜二小姐得到了来自家人真正的爱。
“二小姐，后面有人要吃你吗，这么着急做什么！”
应风以真想一口心血吐出来，他就不该回应家一趟，沈之婷死活要跟着他过来。
沈之婷没搭理应风以，她看向明迁鹤的眼里带着期盼，“我要跟着你一起走，可以吗？”
“跟我走？二小姐，我可不会负责保护你。”
“不用，我就是想跟你去走走。”
明迁鹤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沈家和应家派来的人在暗处。
“小少爷，你呢？”
应风以有一瞬的双目无神，脑袋放空。魔尊，是自己的伯祖母，好神奇的感觉。
“我？”他傻笑两声，“我跟着谁都行。”
明迁鹤抬眼与应久江对视一眼。带上吧，还能赶走不成。
应久江是没有意见的，他们年纪相差不大，是有话可聊的。
她从前无人可聊。
他是丈夫没错，她如今和自己相处是轻松的也没错，可他的确给不了她朋友之间的感情。
儿时没有得到的情感，他希望她今后都能弥补。
她还年少，人生总不能还像从前那般，终日里满身尖刺，受伤了也只会用羽翼护住自己，独身相伴旭日残阳。
那样的人生没有盼头。
沈之婷只感觉到从未走过的轻松，再没有枷锁能困住她了。不需要年复一年的假笑，不需要扮演什么乖乖孩子，只有一个渴望自由，而今得到自由的她！
还有，什么应风以，什么哪家公子，统统靠边儿去！
明迁鹤与应久江在后，沈之婷蹦蹦跳跳的身影在前。
应风以至今还在想，这丫头可真能演啊，演得谁都以为她本性就是那样看似柔弱温和，又爱作妖。
实际上，一口一个“老娘”。
他们逐渐走出了里叶城城门，走向远方。
“鹤小姐，我们去哪里啊？”
“大路朝天，跟着路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沈之婷眼前一亮，没有路线？那就是最好的路线！
“出发！”向着我美好的自由生活前进！
应风以暗戳戳凑近明迁鹤，他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看向她。
一抬眼就看见应久江居高临下盯着他的眸子。
吓死人！
他傻傻地赔笑，伯祖父肯定不会谋杀亲孙，他可是他最心疼的孙子。
“鹤小姐，你……真的是魔尊啊？”
明迁鹤挑眉，她忽然停下向前的脚步，缓缓靠近应风以，手中现出长剑。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她语气陡然变冷，“留你不得。”
“啊！伯祖母！你不能谋杀亲孙啊！”
应风以一个箭步蹿到应久江身后，企图用一声伯祖母唤醒她对晚辈的关爱。
沈之婷在前头，她听见声响，转身皱眉看着一惊一乍的应风以。
啧，这人又在搞什么。
“我，我知道，伯……伯祖母是在跟我说笑的。”他有些磕磕巴巴。
明迁鹤故作凶恶的眉眼柔和下来，“逗你玩儿呢，小孙儿。”
不经吓。
应风以虽然一直知道她在逗他，但他还是捂着心口大喘气。娘啊，这可是千年前的人，原本不觉得有什么，自从知道后他也有一种跨越了时空的感觉。
伯祖父不愧是伯祖父，就算六百多岁了也还是和从前那样一身反骨。
他肯定早知鹤小姐的身份，依旧和她成了亲。
“孙儿不经吓啊。”
应久江笑得宠溺，他并没有说什么，由着明迁鹤逗应风以。
但应风以惊吓过后依旧凑上前，明迁鹤看他似乎对自己挺好奇的。
“小少爷，想问什么？”
“鹤小姐，你，不是金丹修士吗？”
魔族为何能修炼灵力？
明迁鹤不说话，她的双眼与应风以对视。
应风以呆愣在原地，他看见了，与传闻中的模样无二。世上绝不可能再有一个人与她相像。
老天你到底关了她哪扇窗？！灵魔双修，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应风以内心大为震撼，但他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魔尊是我伯祖母诶！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能说出这句话！
他面上忽然露出类似骄傲的神色，还伴着傻笑。
明迁鹤不知道应风以脑瓜里在想什么，感觉他似乎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哦对，他在应家也是行二。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打击他，默默凑近了应久江低声询问，应久江俯下身倾听，“你确定他小时候伤的不是脑子？”
应久江假意回想了一下。
“不是，但他从剑峰山阶上掉下去过，估计那时候磕到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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