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国

长途飞行十几个小时后,飞机终于降落在了京市。

天色阴沉,从廊桥涌出的旅客纷纷被映的灰扑扑的,除了一名白金发色的男人。

他看起来约摸二十出头,身材修长,无论是发色还是容貌都十分出挑,眉目分明有些疏冷,但偏偏生了双狭长上挑的凤眼,两种不伦不类的气质却没在这张脸上打架,反倒成了种独特的风情。

明堂刚关闭飞行模式,无数的通知消息便如雨后春笋般钻了出来,好在他眼尖,在“郑泰来”三个字被淹没前抓了出来,点开一看,不过寥寥几字:周六,天上宫阙。

国外难得有如此文绉绉中又带点大言不惭味道的会所,即便是七八年没回来,明堂也从字里行间咂摸出点奢靡的气质。

他行李不多,空有一身富家子弟的金贵毛病,直逼亚健康的身子骨差点坐散架,活动两下好像放了一地摔炮,噼里啪啦地摔出接机大厅。

坐上车,明堂才得闲回复:谁组的?

郑泰来回复得很快,似乎专门等这条消息:傅司承。

明堂跟这仨字儿大眼瞪小眼了半分钟,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混沌的脑子暂时没琢磨出来这位东家是谁。

黑色商务车缓缓启动,来接他的是亲哥、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明岸的秘书,艾风。

明堂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位上,一把骨头落在了大洋彼岸,全身上下只剩掀起眼皮的劲儿,秘书在驾驶位上忍不住偷瞥了他几眼,内心有些唏嘘。

明家是后起之秀,从明岸这一代才发家起势,逐渐进入了京市的上层圈子,因此他跟了明总快十年,见二少爷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秘书欲言又止盯着那头黄毛,摇摇头,希望国外那点儿洋土没让小明总的根扎歪了。

路上不算拥堵,很快便驶出了机场高速,往内环拐的时候,明堂脑子里被时差掐断的那根儿弦突然搭上了,终于想起来那股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

傅司承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传说中傅家的大少爷。

傅家的势力在京市算不上一手遮天,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而傅司承作为其唯一的继承人,更是一出生就在金字塔尖的角色,恐怕把那些纨绔都一锅烩了,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只是就在大家溜须拍马都得单双号限行的时候,这尊大佛居然要给自己办接风宴。

明堂的思绪有点打结,就算他靠着明岸的关系在这帮纨绔里也算吃得开,但一口吞下傅司承的人脉还是有点噎嗓子。他打起精神,给郑泰来去了个电话,刚一接通,对方的大嗓门和嘈杂的背景音就顺着听筒滋啦滋啦传出来:“明堂你丫的,是不是背着我把自己献给傅司承了?”

他声音太大,惹得秘书频频转头。

看来这其中的缘由郑泰来也不清楚,明堂心里有数了,顺便礼貌地问候了一下他大爷,才笑骂道:“滚蛋,你那边怎么这么吵,我不在这几年,郑小三儿落魄到上工地讨生活去了?”

郑泰来跟他交情不错,在家中行三,家里是做娱乐产业的,偶尔兼职当当剧场导演。

“盯拍摄呢,妈的,”郑泰来啐了一口,显然心情十分郁闷:“不知道谁的馊主意,非得来拍沙漠风情,灌老子一嘴黄沙,呸呸呸。”

明堂笑了两声,还掺着点长途跋涉后的鼻音,散漫道:“辛苦了郑总,回头请你搓澡儿去,保证里里外外都给你涮干净。”

挂断电话,车内重新恢复安静,随后消失在了车流当中。

与此同时,二环边上的一座独栋别墅里,明岸端出最后一道清炖鲫鱼汤,连围裙都还没来得及解下来,门铃便气势汹汹的响了起来。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不太好,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迈着步子去开了门。

一开门,约莫十几个头戴“抗议”头巾的大爷大妈就挤在外面,为首的二人手里还扯着一条“还我血汗钱”的横幅,随后一个蓄着山羊胡,手里还拿着根骇人的撬棍的大爷走了出来,凶神恶煞地开口:“明总,不是我们为难你,工厂都一个月没开工了,你让俺们这些老百姓拿啥吃饭呐?”

火点起来了,眼看着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后面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的添柴。

“是啊是啊,明总,俺家孙女都好几个月没吃过饱饭了。”

“我那苦命的儿啊!老师催学费都催到家里来了,可是我们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啊!”

……

明岸面上还没什么表情,实际已经出了一脑门儿汗。

他脾气温和,这几年虽然说是算得上功成名就,但光与这总那总的打交道,还没来得及下基层,只做到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还没来得及实行,群众就找上门来了,顿时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只能连连推掌:“大家先别急,公司已经在努力解决各位的工资问题了。”

山羊胡挥了挥撬棍,吹胡子瞪眼: “解决什么解决!俺到现在连毛都没看见一根!”

只见他越解释,这把火倒越烧越旺,大家都来劲似的倒苦水,更有甚者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滚,把他家门口当成了戏台子。

“你们干什么呢?”

一道清冽的声音倏然劈开人潮,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明堂左手插着兜,右手举起手机录像,面色十分冷峻:“你们这是私闯民宅知道吗,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报警”俩字像往人堆里丢了枚炸弹,炸得人心有点动摇,众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那山羊胡一挥手,理直气壮道:“警察来了俺们也不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工厂一天不开工,俺们就不散伙!”

话音刚落,脚底已经抹上了油,一溜烟儿跑了。

明堂:“……”

人群作鸟兽散后,他才收起手机,和艾风一左一右搀起面色惨白的明岸,后者叹了口气,摆摆手:“进屋说吧。”

雕花红木圆桌,明明摆了满席好菜,却没人有动筷的意思。

“堂堂,既然你也看见了,那我就不瞒你了,”明岸似乎被外面的天冻透了,连表情都有几分僵硬,半晌才捧着艾风温好的酒抿了一口,“公司的状况……确实不太好。”

不过很快,他就露出和往常一样的笑:“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哥哥会处理好的。”

明堂直直地看着他,心头像被攥紧了似的,涌出一点酸涩。

在明堂心里,明岸一直是超人般的存在。

兄弟俩父母早亡,明堂也算是被亲哥一手带大,见证了他一路披荆斩棘坐上明氏总裁的位置。明岸表面虽然温暖和煦,但实则腰杆儿比任何一个人都硬,即便是明氏最难的那几年也不曾弯。

明堂打小儿是个人精,他意识到刚刚那种闹剧在他没回国之前可能已经上演了无数次,连明岸这次都露出如此明显的疲态,也就说明明氏很可能真的走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拳头在手下握紧又松开,面上却依旧不显山露水,明堂长指微动,十分不知亡国恨的给亲哥剥了只虾放在碗里,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我知道,哥肯定可以的。”

深夜,一层薄雾悄然笼罩整个京市,万籁俱寂,只有零星几辆车在楼下穿行而过。

而本该进入深度睡眠的人此刻却站在窗前,时区跨度让明堂异常烦躁,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艾风的电话。

明氏大楼内依旧灯火通明,艾风更是把大洋彼岸的作息搬到了办公室,此时接到明堂的电话不免有些奇怪:“小少爷,您还没睡吗?”

明堂“嗯”了一声,全然不同白天在机场那副二代做派,面色沉静如水:“等会我会发给你一个邮箱,你把能找到的关于明氏的资料整理好后全部发给我。”

不知为何,艾风却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少爷,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你跟我哥很久了,应该能发现他管理的缺陷,”明堂的声音毫无起伏,诵书一般,“我哥是典型的学院派,管理僵化,所以才会被对家有了可乘之机。”

或许连明岸都没想到,明堂在国外这几年,发展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甚至临走之前还留了几棵种子,虽然拿不到太过保密的内部资料,但大体的风向也算得上了如指掌。

他这次回国,打的就是明氏的主意。

“现在是快消品牌的时代,明氏的老国货早就囤货积压,有价无市。”

“尤其是最近还受到了联合打压,不仅在大型商超撤柜,网上的风言风语也很多,那些工人都是明氏的老员工,跟不上时代风潮,所以才人人自危甚至找上门来。”

明堂的目光穿过雾气,声调甚至拖出了点漫不经心:“我说的对吗?”

办公室里空调制热正轰鸣运作,分明是暖如春天的温度,艾风却不知为何竟出了一层毛毛的冷汗,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他跟在明岸身边这么久,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调整好情绪:“我马上把资料发给您。”

“对了,”说到这里,明堂雕塑般的脸上终于生出点活气儿,他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复杂:“帮我办点事。”

……

步入冬月,铅灰云层强硬的压下来,压的京市一派肃杀之气。

这是要下雪的前兆。明堂撑着伞,一眼就看见了那辆张牙舞爪的帕加尼停在天上宫阙门口。

郑泰来探出一条长腿从车上下来,把钥匙丢给保安,冲他吹了个流氓哨:“哟,明少。”

他凑了过去,在明堂耳边暧昧低声:“还是该叫你小明总?”

明堂脸上的血色几乎被凛冽寒风刮了个干净,浓黑眼睫拧成一团,他收了伞,皮笑肉不笑回他一句:“叫什么都没叫爸爸亲。”

这句夹枪带棒的话连混迹商场和情场多年的郑少爷的脸皮都没刮破,郑泰来得道高僧似的往那一杵,周围就得妖魔鬼怪全走开,贱笑两声:“感受到咱京市的冬天了没,爸爸都冻成孙子了吧。”

明堂七八年没用过母语,在中文的造诣上自觉认输,扭过头,忽然觉得他身旁异常冷清:“你之前那女朋友没来?”

郑泰来倒是一本正经:“女人是艺术,艺术能带到工作的场合里吗?简直是玷污艺术!”

两人又扯了几句淡,便一同迈入了天上宫阙。

甫一进门,目光所及之处便皆是琉璃碧瓦,假山奇石罗列,水榭华亭临水伫立,通往前厅的则是一座架在清泉当间的仿古石桥,云雾缭绕,仿佛九天仙境一般。

两人穿过石桥,明堂撂下眼睫,还能看见几尾锦鲤在其中游弋。

傅司承订的地方在天上宫阙顶层,是最不愧于“天上”二字的地方。

设计师不仅挥金如土地把泳池和花园都搬到半空中,上去还得走一部特制的观光电梯,里头静悄悄的,郑泰来偷偷扯了扯明堂的衣角,交换谍战情报似的:“据说这次全京市的少爷小姐倾巢出动,你可得抓住机会,我看明岸哥那边儿快撑不住了。”

明堂没说什么,只是望着外面逐渐微缩的景观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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