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时间凌晨三点,南许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沉闷的门后传来的是CC的声音。
不像是害怕,反而是兴奋,他抓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迷糊地下床开门。手上一紧,整个身子都被带了出去。他们租的是整栋的民宿,在冰岛民宿与宾馆搭配着定住宿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快看!快看啊!”
南许听着兴奋的女声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不少,眼前模糊的景色变得清晰起来,G哥和Charlie也在,他们像是早早的起床了,手中还握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还好这民宿定在了离海边近的地方,不然这么美的日出还看不见呢!”CC从厨房拿了做好的三明治,分发到每个人的手里,南许才看见G哥已经架好了摄影机的三脚架,准备拍延时镜头。
说是离海边很近,其实挺远的,只是视野开阔所以觉得看得很远。
南许从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又搬了一张凳子,坐在阳台上静静地享受着日出。
四个人的话越来越少,目光都聚集在远处的一点上。
如指甲盖似的红色太阳,释放着照亮整颗地球的光亮,光如流水一般向四周蔓延开去,覆盖黑暗。
每一秒像是没有变化,又像是时刻在变化着。
两个小时后,太阳高悬在空中,只是天上的余光未散,残留着几丝橙红色的,拉长的光线。
南许拿出手机,解锁,想要将这一幕分享给沉长风,却看见未读的两条信息,全身如触电一般酥麻。
长风沉沉:「晚安,南许。」
长风沉沉:「我也想你了。」
沉长风昨晚将自己有史以来发的所有的朋友圈都点赞评论了一遍。
“南许?你怎么了?”Charlie拍了拍南许的背,安抚道。
南许才意识到脸上有两道凉意,日出橙色的光芒,照射在他眼睛里,泪痕犹如流动的冰川之水,让光顺流而下。
他想了解他的过去。
他对他的从前充满了兴趣。
他的无趣在他的眼中也会成为有趣。
南许不知是为了何而流泪的,他很平静,只是眼泪不停地掉落在这片孤单的土地上。
也许CC说的是对的,冰岛适合孤独的人来,生活越久就越是能够了解自己的内心。
“我没事,只是有点多愁善感了。”南许擦了一下眼泪,“我回去穿件衣服,有点凉了。”他逃离了人群和独单升起的太阳,回到了卧室中,找到了那件错放在他行李箱的白色衬衫。
穿在了自己身上。
他抱着自己,想象着沉长风抱着他。
冰岛好美,但也挡不住他想回去见沉长风的思念……
南许:「快点见面吧,我们快点见面吧……小猫哭泣.gif」
南许:「我拍了今天的日出,是比你那早八个小时的日出。」
南许:「我现在穿着你的衣服……」
南许:「沉长风,你的衣服好大……」
南许的思念很响,响彻了整个冰岛。
南许的思念很轻,只有他自己听见微微降调的心跳。
南许:「我好想好想你……」
南许从屋子里再次回到阳台上时,海面上染了光晕,像是水神掉落大海泛起的泪花。
远处的点点亮光像是钻石般闪耀着,像是冻结了一段时间。
“绝美的日出,你的内存卡还够吗?G哥。”三人在南许回来之前没有说话,只是坐着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像是任何声响都会让冉冉升起的太阳坠落。
“活着真好啊,活得时间越长,遇到的好事就越多啊~内存卡我带了好几张呢,不用担心,早就知道这儿的素材多,我特意买的。”G哥一拍大腿起身,拿着已经空了杯子回到了民宿中。Charlie还不想走,发着呆坐着。
“Charlie,结束一段感情最好的时刻,就是在旅行途中,你的心灵可以让从未见过的风景去治愈。旅行是治疗心上的伤,最好的解药,我相信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CC拍了拍Charlie的肩膀,朝着南许微微一笑,走向厨房。
“南许,你说的很对。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是舍不得让你痛苦的。”
南许看着背对他的落寞的身影,隔着羽绒服紧紧抓住了沉长风的衬衫。
“Charlie,你一定会遇到真正喜欢你的人的。这个世界上有缘分的情侣那么多,也会有属于你的那一人。”南许不知怎么安慰了,他拉开了椅子坐下,看着Charlie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然后眼泪和他那时一样落下。
放下很疼,像撕开水泡上肿胀的皮,但伤口会愈合得很快。
熬过黑夜,抵达黎明之前,会经历一段蓝调时刻 。
蓝调时刻,是指日出前或者日落前,天空呈现出一片静谧的蓝色的时刻。
冰岛的蓝调时刻是每个摄影人都不愿意错过的奇迹。
“南许,你和沉总还好吗?”Charlie吸了下鼻子,嘴边吐出白气。
“我和沉长风很好。”南许看着远处的风景吃完了这顿沉默的早餐。幸福不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无法在伤心的人面前炫耀他美好的感情。
冰岛的孤独会与人类藏匿在内心深处的孤独共鸣。
它的寂寞和美丽会让每个达到的旅行者去用文字,照片,视频,音乐,去向外传递,吸引更多共鸣的人前来踏足这一片土地。
南许第一次坐在主驾驶位上,他们租赁的车子不是普通的轿车,而是大型suv,所以对于身材中等的他来说,显得有点大。像是在操控着一辆大玩具一般,G哥坐在副驾驶位耐心的教了十分钟,南许就上手了。
好在是驾训班教得是手动挡,南许开起傻瓜式操作的自动挡觉得并不是很难,上手很快。沉长风说得没错,只要知道油门,刹车,分得清左右侧,就没有什么问题。
可沉长风没有说的是,路上你可能遇不到人,但比遇到人概率更大的是遇到动物。
“南许,看前面!!有……羊?!”远方小小的一只动物,悠哉悠哉地站在路中央,根本不怕车子。南许很镇定,放慢了车速,又怕车上的喇叭声让小动物受惊。还有五米左右的距离时停了车,下车驱赶到了一旁,才继续出发。
令人惊奇的是,小羊根本不怕人类,不情不愿地迈着步子,走到了道路一侧,把公路让了出来。
“它们才是真正的原住民,我们是外来人员。”CC说道。
南许拍下了这只小羊的表情,它像是在说「大胆,竟敢让我让路!不知好歹的人类!」
他笑了笑,收起相机,继续开车向前行进。车载音响可以连接蓝牙,CC见Charlie的样子点了一首《分手快乐》,谁知对方哭得更厉害了。
于是将歌切换到了《一路向北》,很符合他们现在的情景。
一路向北行进。
G哥和CC随着音乐唱了起来,忘情却跑调,人声和音乐声淹没了Charlie的悲伤。
在冰岛旅游可以时刻关注海岸线的周围,会有很可爱的小动物出现,比如小海豹,比如小海鸥……有几处观景点可以供游客们欣赏,可南许最想参加的项目是海上观鲸。
CC预定的观鲸项目要到三天后到达阿克雷里,所以在此之前,南许也只能满怀希望的等待着。
一路平坦,四人顺利跟着导航来到了迪霍拉里半岛Dyholaey。
在这里游客们可以看到冰岛的国鸟海鹦鹉Puffin。
空旷和自由是南许来到冰岛之后无时无刻不被提醒的,他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张开双手向前奔跑,把沉重的灵魂甩在身后。
“南许,我用无人机给你拍一个,你跑得快吗?”G哥新买的机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拍个跟随的长镜头更是不再话下。现在的无人机有自动跟随系统,驾车时开启后,它便能从空中接受到信号自动跟随,将沿路的风景都拍摄下来。
不需要手动操控。
“这怎么玩的?我要看看说明书。”Charlie哭累了,无人机开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和G哥一起摆弄起来,渐渐的,他忘记悲伤,忘记流泪。
“哇!飞了飞了!”新事物带来的喜悦开始填满他空洞的心。
“南许!往前跑啊!大步大步地跑!不要回头!”
好像有很多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催促着让他往前跑,不要回头,朝着悬崖峭壁,朝着无边大海,朝着不知是哪个的前方,不停,不停,不停地跑……
也许是他的父母,也许是他的老师,也许是他的好朋友,也许是沉长风……
也许是他自己。
他像在大西北的草原上奔跑一样,张开如「翅膀」的双手,拥抱眼前的景色,拥抱冰岛,拥抱一阵抓不住的风……
“我爱这个世界————!”
南许第一次从心底涌现出「活着真好」的想法,就是在此刻。
无数可爱的海鹦鹉在悬崖上黄绿色的草上休息着,憨态可掬,白色的肚皮,圆滚滚的脑袋,还有一双黑色的翅膀。最有辨识度的,便是它的一张三角形,颜色鲜艳的鸟嘴。
小生灵带来不切实际的真实感,城市中见不到的景色。它们身后的海浪如婚纱裙的下摆,来回舞动着,轻抚过黑色的沙滩。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照片拍出来竟更有味道。
无人的空景,灰黑色的格调将照片拉高了一个档次。
“说不出形容词了,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Charlie勉强跟上了南许的步伐,站在悬崖上向着海岸线看去。
冰岛时间:下午1点零一分。
北京时间:凌晨五点零一分。
长风沉沉:「南许,你发了好多信息。」
长风沉沉:「我也很想你。」
思念如果有声音,那一定是沉长风的嗓音。
长风沉沉:「我昨天睡不着,一直在想我们的事情。是我太过小心翼翼,怕这份感情变质,所以,对不起。这么久了,才向你告白。」
南许点下视频电话,那张还未来得及洗漱的,憔悴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沉长风!!!”
他大声地喊着,惊走了好几只休息的海鹦鹉。
“嗯,我在呢。”沉长风含着笑意和无奈说道。
“我!现!在!在冰岛!”南许大声地喊着。
“嗯,我知道。”沉长风站在卫生间里,灯光明亮,照得他的脸很温和。
“我喜欢你!我在世界的尽头和你告白!”
沉长风拿起牙刷的手一愣,刚挤上的一段牙膏掉进了洗手池里。
“南许,谢谢,我也喜欢你。”
找到南许之前,沉长风从不坠入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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