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顾言卿关在牢中,见别人并多难受,唯独见到宋介安觉得不舒服。
顾言卿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她现在很糟糕,但宋介安还是整洁如初,总显得潦草难堪。
他们二人的合作本就是他先提起,主动权不在她手里,她自然不会心安。
这样的对比就更令人难受。
宋介安无视顾言卿的不友善,“来看看你。”
牢狱不比家宅官署,这里严密坚固,狭小的空间令人压抑。
若是顾言卿在这里头出事了,他们的合作岂不是要作废了。
“哎,你看看,从来只有我主动找你的份。”
宋介安此话一点不假,从一开始到现在,顾言卿一次也没有找过他。
如果这一次,顾言卿被抓进牢里,他没有去找顾母,顾言卿会找上他吗?
思考这并不重要的,只要合作的联系一直在,他主动点又有什么。
宋介安十指交握,歪头看着坐着的顾言卿。
案子时间拉的太长,顾言卿没心思同他你来我往。
“下次会的。”
“你有事便直说。”
宋介安放空点头,抱手靠在墙上,“确实有事。”
“祧宁公主被陛下罚了。”
没错,是祧宁公主被罚了,就在那日校场宋介安离开之后。
为什么会被罚?
和徐怀案有关吗?
顾言卿微微摇头,这并不应该,祧宁公主自始至终从来没有亲自过问。
还没完,宋介安又提起一件事,“不仅如此,曹二姑娘也被禁足家中了。”
曹窈青曾为殿下给她送过证据,这毕竟损伤曹家的利益,曹家将其禁足也不意外。
顾言卿:“什么时候?”
宋介安:“在她来探视你之后。”
“你怎么知道她来见过我?”
宋介安像是被逗乐,顾言卿也意识到她说的很好笑。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曹窈青还是那样明晃晃的过来,被人知道没什么稀奇。
如果曹家知晓曹窈青来见过他,会不会想到她的证据那上面去?
曹窈青会被曹家怎样。
只是曹家真的知道吗?
恐怕不知,所有人都是为自己着想的,曹窈青也不例外。
顾言卿有些心急,也有些担心。
牢狱是一个放大人内心恐惧的地方,在这里顾言卿总容易走入思维的僵局 ,胡思乱想,顾言卿不想再等了。
“你想说些什么?还有什么消息?”
顾言卿烦躁但理智,她迫切的想知道外面关于徐怀案的更多消息。
普通的,绝密的。
宋介安有一顿没一顿点头,轻声道,“自然是有的。”
宋介安脱离墙面向顾言卿靠近。
宋介安低头凑到顾言卿耳边,声音极低,“刑部是陛下亲信。”
顾言卿慢吞吞转头,“你怎么知道的?这能说吗?”
顾言卿有点呆呆的,有点可爱。
头发凌乱蓬松起来,一卷发丝怠慢地挠过了他的鼻子,有些失礼,有些心痒。
宋介安的目光完全被那一缕叛逆的发丝带偏,想要伸手按上去,看看它会不会就变得顺滑。
当然这不可能,这太逾越。
宋介安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鼻尖,痒意被手上的凉意冲淡。
“这不是什么秘密。”但顾言卿不知道。
顾言卿转身,发丝也要跟着走掉,宋介安拖住她的胳膊。
“还有”
交换的秘密挽留住了她。
宋介安:“你可以放下心,曹豫跑不掉了。”
“你知道些什么?”
手臂从他手中溜走,男人低头。
“因为陛下要拿曹家开刀。”
这里太冷,宋介安走时,顾言卿在往手心里吹气。
宋介安不觉得冷,因为他衣裳厚实。
宋介安想了想,将身上的狐皮斗篷松下,递到顾言卿面前。
顾言卿怔愣住,她看得出来,宋介安确实是单纯的觉得她冷。
宋介安真的很富裕。
监牢里冷再正常不过,关在牢里的不是疑犯就是犯人。
有很多人并不是死在刑场上,而是度不过寒冷的冬天死掉了。
没有泛滥的同情心,不会去关注他们。
顾言卿用斗篷将自己围起来,残留的温热将它包裹起来,冷冰冰的手瘙痒难捱,整个人热了起来。
狭小破旧的牢房里,顾言卿一个人呆愣愣的坐着。
顾言卿周身萦绕的冰冷的气息犹如冷玉触之生寒,空洞冷漠的五官不落下风的冷硬,是锵金碎玉应不出的冷情。
寒玉染上温度,生辉引人,如同陋室明珠。
宋介安走时在想,镶金砌玉的寒澈不适合她,那冰冷的牢笼自然也不该关住她。
曹家。
曹窈青越过丫鬟的阻拦,推开院门,院外的侍卫将其拦住。
“二小姐,请您回去。”守卫小心解释。
曹窈青,“我都关了这些天了,伯父还要我关多久?”
守卫讪讪:“我们也不知,我们都是听令行事。”
守卫们拦住曹窈青是曹大老爷的命令,没有接到吩咐,谁也不敢放她出来。
曹窈青不想迁怒守卫,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被关在这。
她也知道了,她被关着是因为她去见了顾言卿。
可是她也不知道,顾言卿与曹豫有这一番冤仇。
再说了,本就是曹豫自己造的孽。
曹窈青想到她带给顾言卿的那份折子,她的心里总是砰砰的不安。
如果曹豫做的坏事,她可以去唾弃他。
如果曹家也做过这般苟且之事,那她该怎样?
曹窈青觉得自己多虑了,伯父那样老派睿智的人,怎么可能背弃自己多年的原则。
曹窈青拍拍胸口往回走,可心脏还是砰砰跳个不停。
曹豫,对,曹豫。
曹豫之前不是也被禁足了吗?对外说是眼睛生了疾,其实只是皮肉伤。
实际上是被曹大老爷训斥,关进了宗祠。
曹豫出来时人都萎靡了。
所以伯父并没有包庇他吧,所以曹家是清白的吧。
曹窈青从记忆中一件件翻出往事,说服自己只有曹豫。
曹家正院的书房里,曹大老爷,朝堂上的中书令看着曹豫惹出来的事压不住火气。
曹大少爷曹雍接过中书令递来的信书,上前扶住中书令。
“父亲,保重身体。”
中书令捶胸顿足,咳嗽不停:“都是他惹出来的好事。”
中书令只恨没发觉曹豫的征兆,只当他是博戏玩闹,狎妓取乐,若是早早处理,今日就不会有这一桩子事。
当日就不该只是让他跪宗祠,就该打断他的腿逼问清楚。
曹雍跟着糟心,指不定该如何行事。
“父亲,现在二弟的事已经落在明面上,压肯定是压不下去的。”
人尽皆知,只能……
中书令重重叹息:“现在案子在刑部那压着,陛下如此重视,按肯定是按不住。”
可若是直接将曹豫推出来,便要毁了曹家的声名。
曹雍只怕难保不会扯出别的事出来。
中书令抽出书信,放入香炉之中,叫曹雍附耳倾身。
两人一阵密语。
曹雍总算舒了口气,“父亲,我这就去办。”
转身还未踏出几步,中书令又将其叫住,“刑部那边也别忘了。”
已经有了对策,这些都只是小事。
曹雍保证,“父亲放心好了,都会告诫一番的。”
曹雍走了,只留下了中书令一个人。
中书令独自在书架前踱步,从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书册。
里面掉出一封信,几次打开又几次合上。
信封又折好放了回去,连带的书册换了位置。
他吹灭了蜡烛,满怀愁绪离开书房。
半刻钟后,中书令又原路返回了书房。
老态的身影被月色拉的长长的,站在架子前,黑影将书册完全笼罩。
书册又被取了出来,还是那一封信。
中书令快速的将它取出,迅速塞入香炉之中。
不给自己留出后悔的机会,转身离开。
步子迈的大却走不快。
影子走了回来,步履匆匆赶忙将香炉打开,剩余的半截还在燃烧。
中书令顾不上炙热,直直将手伸了进去,小心留下剩余的半截。
最后的最后,在月色下,书架一如往常。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各有成算的早朝在众官的呼声中开始。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刑部尚书立刻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启奏。”
与此同时,中书令也站了出来。
“陛下,臣也有本启奏。”
两人的声音两相交合,景安帝清楚他们是说的什么事,深深看向两人。
“若是徐怀案,朕已知晓。”
中书令重重一跪,以头抢地。
“陛下,臣正因此事,特来请罪。”
景安帝的玉扳指磕在龙座上,“中书令何罪之有?”
中书令满是皱纹的脸老泪纵横,“臣教子无方,纵容他犯下大罪,一切都是臣的过错。”
中书令的请罪说的真诚极了,额头被磕红了,未曾停下一刻。
景安帝心底冷笑。
倚老卖老。
“虽说是曹二子犯下的过错,这也并不能全全怪罪在爱卿身上,爱卿素来耿正,朕是知道的。”
曹家,不能全怪。
中书令请罪的姿势僵住,只一刹那恢复过来,急于开口却被景安帝堵住。
景安帝:“事情如何?还要听听刑部的说法,中书令不必急于请罪,事情还没说完。”
中书令不能再说冠冕堂皇的话,拭了拭泪,刑部尚书移步上前,两人交错间一个对视,相互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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