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面对岳灼再明显不过的故意忽视，海望舒选择直接走上前去，直接便问。
“……尚导找我说戏，找的有点急，就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岳灼停顿片刻，随即一本正经道。
海望舒于是看向尚大河，虽然没说话，但脸上已经写满了“是这样吗？”
尚导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一根筋，直来直去堪比PVC水管的人了。
“是这样的。”
尚大河咬住了后槽牙，要不是岳灼那只手在海望舒看不见的地方掐着他的虎口，他才不想帮着这家伙背锅。
但海望舒的表情依旧紧绷绷，“你连冲我笑一下都来不及吗？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听着就好像一个哀怨的小媳妇，即使在场的三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行了行了，岳灼你也见了，他也理你了，赶紧补妆去，下午咱们还得赶进度！”虎口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逼得尚大河不得不再次开口，把对岳灼的怨气，都转了一部分在海望舒的身上。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岳灼并没有吭声，似乎默认了尚大河的说法，以及，不甚友好的语气。
海望舒也看看岳灼，见他没有再次开口的打算，便只好听话地转身补妆去了。
岳灼这才松开了一直捏着尚大河虎口的手，并留下一个泛着深红印子。
“对不住了，尚导，”岳影帝没什么诚意地跟尚大河道歉，不过随后的话，就把他给哄得眉开眼笑，“您的表侄子虽然没法签山海阁，但是我可以介绍他去A Live，让乔治的经纪人带他。”
听了这话，尚大河顿时就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两句话，挨得这一下掐太值了。
他虽然在电影电视圈子里积累了很多资源和人脉，但确实是对于音乐界一窍不通，尤其是那些流行歌手，有过一面之缘的更是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有了岳灼当中间人介绍，他最溺爱的那个侄子就不愁在流行音乐界创出一片天来了。
连带着的，刚刚还横眉冷对的海望舒，在他心中的形象也有了几乎反转般的改观。
而另一边，海望舒正在化妆师身边补妆，化妆师就是之前半夜和他一起吃瓜的那一个。
这个化妆师的手很快，不一会儿就弄好了导演要求的妆容。
上午拍摄的都是海望舒留在思过崖后的戏份，思过崖已经被秘密改造成了刑场，江淮被小儿手腕粗的铁链束缚在阵眼中，默默承受着天雷的拷打。
原本思过崖的天雷是为惩戒而存在的，劈在身上虽然剧痛无比，却对性命无虞。
可现在的思过崖，天雷招招直指要害，明显就是奔着要江淮的命去的。
即使他奋力躲避，也并不能将所有的天雷都躲过去。
下午的戏份，则是从一片混乱中开始。
之前的伏笔会在这场戏中初步回收，第一仙门遭遇邪魔入侵，以隋闻意为首的弟子们，在各位仙尊的保护下，组成了最靠内侧也最为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战斗中，隋闻意忽然想起被罚思过崖的江淮，便与身边的女主提及此事，女主眉头皱起，却忽然开口。
“大师兄来了！”
一身狼狈的江淮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他无视自己浑身的伤口，提着半路捡来的破剑，奋力收割着邪魔的生命，即使伤痕累累，却依旧如苦行僧一般严苛地要求着自己挥剑的每一个动作。
力求完美。
恍惚间，那个意气风发的仙门第一大师兄，仿佛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江淮依旧是那个江淮，是仙门中所有弟子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这段戏拍起来很累，因为要照顾到不同的机位，还要照顾到NG的群演。
这是从第一集到现在从未有过的配角的高光时刻，就连林洛和纪木南都沦为了背景板，摄影机唯一的焦点，就是海望舒。
但作为焦点，海望舒就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一段的动作戏。
即使拍戏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夏日的暑气也依然还剩个尾巴，山里比城市里凉爽，可云台山地处西南，一样的又潮又热。
唯一的欣慰大概就是可以不用在乎出不出汗的问题，反正顺着脸颊淌下去的汗水也会被油彩染成深红色，看起来就像未凝固的鲜血，还显得更真实些。
今天NG的次数明显要比别的群戏多一些，大概是因为掺杂了武打动作，所以对演员的要求也就更高。
依着尚大河原本的脾气，为了赶进度，他是不会在乎演员体力到底透没透支，又会不会中暑的，可这次他却破天荒地在大部分人开始出汗的时候，叫停说了句“休息一下再来一遍”。
还从宾馆那边送来了很多的冰镇冷饮。
“心疼了，是吧？”导演来到岳灼身边，越过他的肩膀遥遥地看了海望舒的方向一眼，接着便小声调侃道。
“只是不想让中暑什么的耽误拍摄进度，我也不愿意一直等着，您说是吧？”岳灼却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并不在乎尚大河的暗示。
堂堂正正的语气让尚大河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想多了。
休息过后，补充了水分和糖分的群演们看上去也比刚才精神了不少，一直NG的戏份，也终于顺利地拍完了。
接下来便是冷眼旁观的掌门的戏份，他一直在不远处看着江淮浴血奋战，却拦住了所有想要帮他的修士，以江淮看起来似乎受了邪魔的侵染为由。
“他左臂的黑色孽纹那样显眼，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啊。”掌门的理由也十分的充分，他遥遥地指着江淮胳膊上那块深色的痕迹说道。
知道被邪魔侵染是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周围的弟子长老们果然都不敢再轻举妄动，而是看着江淮陷入苦战，渐渐变得奄奄一息。
但众人都不知道，掌门正趁着这个机会给江淮传音，告知他遭受这一切的真相。
他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那把五十年都没能出炉的天品仙剑，仙剑缺乏剑灵，所以需要一个心性纯良又天赋异禀的剑修弟子的魂魄，在遭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后，剥离肉身，洗脱记忆，只留下干净纯粹的魂魄，填入仙剑之中，成就天品仙剑。
换句话说，江淮只不过是个被仙养育了二十多年的材料罢了。
掌门的话说完，江淮原本就有了裂痕的道心，便彻底破碎。
原本奄奄一息的弟子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冲破邪魔的阻碍，来到掌门的面前，双眼通红地将手中残破不堪的弟子剑高高举起，随后毫不留情地直接劈了下去。
“当！”
江淮与隋闻意的剑碰撞着，甚至击打出了耀眼的火花。
在掌门的误导之下，隋闻意先入为主地认为江淮已经失去了理智，而自己有着保护师尊的义务。
几番交手之下，江淮当然不是隋闻意的对手，在他最后一次试图越过对方直取掌门性命的时候，便被主角一箭穿心。
凌宿仙尊就是这个时候赶到的。
而岳灼露面的第一个镜头，就被尚大河给喊了“卡！”
导演什么都没说，只是充满警告地指了一下岳灼，就又喊了一句，“再来一遍！”
第二遍开拍，岳灼就迅速收起了自己眼中那些不属于凌宿仙尊的情绪，变得古井无波，如霜雪般冰冷，却又在看到江淮被隋闻意一箭穿心之后，古井的水面，终于起了波澜。
“当。”江淮的手无力地垂下，手中残破的弟子剑终于落在地上，撞击石板，发出清脆又颓然的声响。
隋闻意神色默然地抽出自己的剑，护着掌门向后退去。
江淮站在原地，身子摇摇晃晃，被赶来的凌宿仙尊给抱在了怀中。
徒弟在自己的怀中轻轻抽搐，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流逝着。
以江淮的视角看来，眼前的人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剪影，但他依旧清楚，眼前的这个剪影，就是凌宿仙尊的。
江淮张开嘴巴，还未等说话，先涌出来的，就是浓稠的血。
“师，师尊，为，为什……”呛咳间，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却在话说完之前，就彻底咽了气。
这时候，掌门的声音却传入了凌宿仙尊的耳朵。
“晦气，剑灵要打折扣了！应该再给他加条链子的……”
凌宿仙尊霍然抬头，就看见隋闻意身后的掌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怀中江淮的尸体，都没意识到自己口中的念念有词。
隋闻意猛地回头，以前所未有的陌生目光，看向自己的掌门师尊。
但掌门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还打算直接去开剑炉，都顾不上眼前的邪魔。
“唰！”凌宿仙尊出剑，将掌门拦在原地，怀中却依然抱着已经失去了呼吸的江淮。
“卡！”
尚大河终于喊了出来，海望舒赶紧挣脱了岳灼的怀抱，站在一边深吸一大口气，连呼带喘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我的妈呀差一点就憋死了……”
“别胡说！”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岳灼给厉声打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凶恶。
海望舒立刻收声，看着对方眼中迸射出的凶光，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凶。
其实话说出口岳灼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死掉的只是剧中的角色，并不是他面前的小家伙。
怎么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呢，居然有一天，他会陷入到无法出戏的尴尬境地。
这是岳灼从来都没想过，也从来都没遇到过的事情。
为了缓和僵住的气氛，他换上了与平时一样的表情，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开了口，“小月亮，我……”
可海望舒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扬起笑脸，叫他“灼哥”。
相反，海望舒满脸陌生地看着他，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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