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二,贺卿的生辰

贺卿立于朝堂之下看陛下言语,如今的白清岫威严更甚,年岁渐长,那眉目轮廓少了一分所谓的“漂亮”,多了一分深不可测的沉稳。

殿下成长为如今的模样,只要他想就能铲除任何一位权臣……

但那又如何呢?在众臣小心翼翼地低头不语听从皇帝训斥的时候,贺卿仰着头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高台之上的人。

四目相对,彼此的目光不避不让,颇有几分争锋相对的意味,眼中火花四溅,这样高高在上且寸土不让的白青岫相较于平常的乖顺更令人兴奋,令人想要欺凌……

想要撕碎他的龙袍看他哭泣求饶,贺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他张了张口,无声的吐出两个字:跪下。

白青岫挑眉,读懂了贺卿的言语,言语威严,眼中却满是狡黠:“贺尚书以为呢?”

贺卿莞尔:他的殿下当真是越来越……

贺卿跪地朗声道:“回禀陛下,臣也以为有些的百姓没有田地和营生,生存已是艰难,朝廷还要每年收几钱银子的丁税不妥。

而那些个乡绅富贾、世家公卿,多有良田千顷,数不尽的商铺和牟利手段。

有些的虽为祖制,但祖制亦需变通,早就该有能力者多缴税,没能力者少缴税,甚至不缴税了。”

朝堂上异样的声音不少,应该说占大半,毕竟贺卿所言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历朝历代不是没有朝廷把土地分到百姓手中的事情,可到最后都免不了土地兼并,流入权贵们手中,成了佃户也便罢了,多少百姓无地可种?

你还要收他们人口税,这不是逼着他们去死吗?

史书由读书人书写,皇帝本身是最大的权贵,君舟民水是说得好听,又有几个人愿意为了百姓得罪士族呢?

这世间目不识丁者占大半,所谓科举为天子网罗天下才能之士,可能够有机会读书的多半也是个家境殷实的,所谓寒门子弟,寒门高低也是个落魄世家。

早就该有所改变了,只是有些的事情并非一蹴而就,更何况是延续了千年的沉疴恶疾?

不知能走到哪一步,但至少在这个朝堂上一日,他们便做一日。

朝臣们不敢当众攻讦皇帝,如今贺卿发声,他们便拿祖制、拿礼法、拿天下的士子来抨击贺卿。

白青岫觉得好笑,王公贵族间清谈之风盛行,他们自诩清高,在那琼楼玉宇里针砭时弊,相较于自己,他们反而更像是被困在这宫墙之中的人。

或许也不尽然,他们其实知道底下的百姓过得有多苦,可那些人只是泥腿子、下等人,不如他们买的一匹马、养的一条狗。

平时各自为营,但当触及他们的共同利益时倒是难得的万众一心。

白青岫指节轻扣龙椅的扶手,言语平静却是难掩的怒意:“起来,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

贺卿腿脚不便,白青岫给了贺卿特权,但贺卿不愿,可对方又凭什么跪在这受他人指责?

“贺大人的意思也是朕的意思,朕方才说话诸卿缄口不言,怎么现在就开始咄咄逼人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威风呐。”白青岫啧啧称奇,大臣们大多出身士族,也因此白青岫预计十年都不一定做得成,阳奉阴违者众多,他们得到的利益还不够吗?

如他们所说,这是祖制,又岂是一蹴而就的?也只能徐徐图之、循序渐进,得罪士族的事不好做,白青岫不希望为民请命者反而是被牺牲的一方。

朝臣们跪地高声道:“臣等不敢。”

“祖制不可废,但一味地因循守旧只会令国家停滞不前。

历朝历代皆有变法,商鞅变法才有后来的横扫**之强秦。

你们能够站在这多半也是十年寒窗通过科举登临这天子堂的,若放在千百年前,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会有这个机会吗?

张口闭口就是高祖皇帝、太宗皇帝,我们要改了祖宗的制度就是我们大宁的高祖皇帝错了。

你们抬高祖皇帝出来无非是为了逼迫陛下罢了……”那新科探花郎周继言语不卑不亢,在这朝堂之上颇有“舌战群儒”的架势,他明明是这里面职位最低的,却是“敢为天下先”。

曾几何时,林询也是其中之一,经年累月也学会了所谓的世故圆滑,学会了这些才能更好地在朝堂上立足,但更多的是迷失了本心,国家不缺栋梁,只是像周继、林询这样的却很少有机会走到这里来,哪怕登临这庙堂也多半再被这政治斗争害死。

不愧是一上来就敢抨击林询的人物,白青岫看向他的目光不乏欣赏之意,只是这样的孤臣却太过少有:“周继。”

周继应声:“陛下。”

白青岫道:“朕打算先以湖广为试点。

自即日起,朕任命你为湖广巡抚,这个担子你敢不敢接?”

周继叩首:“臣谢主隆恩。”

此时的周继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却不知接了这个担子后会遭遇多少艰难险阻,可即便如此这也是他该经历的,关于他的以后,白青岫自有打算:“诸爱卿既无事便退朝吧,贺尚书留一下。”

朝臣们散去,白青岫干脆连宫婢太监也屏退出了殿外,空旷的殿宇中白青岫立于高台之上,而贺卿站在殿中仰视着皇帝。

二人四目相触,对视了片刻后白青岫情不自禁的勾了唇,他拾阶而下行至贺卿的面前,一挥袖袍半跪在了贺卿面前,仰视着对方那眼含戏谑:“方才人太多了,现在给您跪下还来得及么?”

贺卿蹲下身来与之平视,眉眼含笑:“这怎么使得?陛下折煞奴婢了。”

“可我……”白青岫牵过贺卿的手,低头在对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随后仰头看向他,“是您的傀儡呀。”

手背柔软的热意蔓延到了心口,贺卿想:殿下可真是……越来越会撩拨人了。

白青岫将他袖中藏着的东西塞到贺卿的手中:“生辰礼,我大抵是没这个天分,怎么学也没你绣得好。

其实我是想给你做一碗长寿面的,只是上早朝的时辰实在是太早了,也只好作罢。

左右腾出来一日,今日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那是一枚香囊,与经年前的那枚别无二致,只是针脚粗糙了稍许,贺卿看着手中的香囊有些出神,上一次过生辰是什么时候?

贺卿将香囊收入袖中,轻声笑道:“殿下的绣艺已经很好了,我很喜欢。”

那眉目间是有些恶劣的戏谑:“我想做什么都陪我么?”

白青岫迎着贺卿的目光答:“那是自然。”

“那跟我出宫吧。”朝服繁琐,不如常服轻便,他们换了身衣裳这才出宫去。

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能离开这庙堂,自然要将这一日的时间好好利用起来,于白青岫而言,这烟火人间或许难得,更或许是这个国家在他的手中逐渐地变好的一种满足。

看这炊烟袅袅、市井长巷,来往的客商和琳琅的街市,白青岫也融入了其中同卖耙子的小贩东拉西扯。

坐在那孤寒之位,势必同他人的距离越拉越远,白青岫没有所谓的挚友亲朋,有的只是君臣,那皇宫空旷而寂寥,反观自己有着那样多的“家人”,贺卿又怎么不心疼呢?看殿下眼含笑意地同商贩寒暄的时候,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做那至高至明的日月未必就好,可他们其实都不属于这烟火人间……

“贺卿,你说我用竹子给你做个簪子怎么样?”

殿下的声音钻入耳中,拉回了贺卿的思绪,他看向白青岫答曰:“我觉得应该不错。”

贺卿方才的模样好似那缥缈的云,白青岫的心被绞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方才你在想什么?”

贺卿莞尔:“我只是在想如今大概只有我能见到这幅样子的您了。”

白青岫想了一下自己在他人面前是何模样:“只给你见。”

走到今日,或许只有贺卿了,他们错过了太多的时光,如今不贪求其他,只求把贺卿留给他就行。

他们逛遍了长安的东西市,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直至那一道残阳铺水中,他们才停了下来,其实如果有时间的话他们是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百姓的生活的,而不是这天子脚下。

上了这长安城最高的楼的楼顶,天际的红霞渐褪被漆黑的夜幕笼罩,那清风徐来,只觉心旷神怡。

人间的灯火星星点点的亮起,长安的夜晚也同样热闹,天上无月色朗照,只有星子的微茫,这人间的橘色便显得那样的温暖。

白青岫拉着贺卿坐下,他以臂为枕躺在了贺卿的怀中,姿态既懒散又肆意,随手将一块糖塞入了贺卿的口中。

看长安的灯火逐渐暗了下去,整个人间陷入了寂静的黑暗,随后缓缓升起的是一盏、两盏、三盏……

数不清的孔明灯在这黑夜里是那样的明显,橘暖色的灯笼缓缓地升腾而起,灯笼上写着不知是谁人的祝愿……

可祝愿的是谁,却瞧得清楚。

这场景震撼,令贺卿久未言语,转而看向白青岫,那湛蓝色的眼眸清透,里面倒映着的是这人间“星辰”,贺卿张了张口,却怎么也没能说出话来。

白青岫读懂了他的意思,宽慰他道:“是许久前就开始准备了的,没有打算劳烦百姓,只是命人在长安各处在这个时辰放了这些孔明灯,但是贺卿,你比你以为的要受人爱戴,这其中有一小半是自发的,上面写着的是他们对你的祝愿。”

贺卿看那孔明灯愈升愈高,逐渐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微茫,他恍惚的说了句:“今日不是上元节。”

原来他们是属于这烟火人间的,即便不是,这样的美好也会本能的想要去守护……

“但今日是贺卿的生辰,仅此一次。”白青岫攀上贺卿的脖颈,在对方的耳畔呢喃道,“贺卿送我的礼物已经足够多了,我想给贺卿一次盛大的贺礼……”

也是他最贪婪也最简单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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