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十九年,当今陛下立二皇子白霑为太子,
晏安二十年,陛下崩逝,太子殿下白霑继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盛元。
新帝不便亲自送白青岫贺卿离京,于昨夜里父子俩进行了一次长谈,
“日后你就是一国之君了,是我对你不起,将一个国家的重任这样早的托付给你。”贺卿陪着他太久了,下半生该由自己陪着贺卿去做他喜欢的事了。
白霑哑然,半晌吐出一句:“父皇。”
白青岫笑意温柔:“嗯?怎么了?我记得你很少唤我父皇。”
白霑垂眸:“我怕我做不好。”
这孩子自幼便少有情绪,倒是第一次表露出这样的担忧来:“怎么会?我能不了解我的孩子吗?
五个人之中你虽然不是最年长的,从小就属你最努力也最懂事,将江山社稷托付给你我放心。”
白霑仍是欲言又止:“为什么是我?您明明……”
“我明明更喜欢白霄?”白青岫也不否认,而是眼含笑意地告诉对方,“或许吧,或许是爱屋及乌,我在白霄身上看见了贺卿的影子。
但是阿霑,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你,你不是我的孩子。
这个位置能者居之,我是为大宁选一个能够承担得起这江山社稷的君王,而不是选出我最喜欢的孩子。”
白霑抬眼,目光看向白青岫仍是有些不自然:“其实三弟也很适合,他只是不想和我争。”
“你三弟志不在此,更何况事已至此,就劳烦你担当起这个责任了。”白青岫莞尔,“从小到大,就只有你最不亲近我们,永远都是那副恭谨的态度,我们以为你是在恨我们。”
白霑抿唇:“可父皇还是将我养大了。”
“历朝历代皇家的争斗如此,可稚子无辜。”白青岫还是有事情要嘱托给对方的,“日后你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希望你善待你的几个兄弟。
可若关乎社稷安稳,也不必手下留情。”
白霑的神情有些诧异,声音微哑:“父皇,您不怕我……”
“这世间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者众多,冷淡也未必无情,只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有许多身不由己。
你们能兄弟齐心自然是好,如若不能,我不希望你为难。”白青岫言语温柔,朝对方伸出手来,“抱一下?
从小你就不要我抱,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这拥抱一触即分却异常温暖,当年步入宫门,大家都羡慕他能够成为皇子,也有人要他报这杀父之仇,可是到底是父王谋逆,皇家的争斗又分得清孰是孰非呢?白霑对此没有半分喜悦,对这个所谓的“新家”也不认同,可从什么时候起竟有了归属感?
是一家人坐一起吃饭?是那些个要自己操心的哥哥弟弟们?是父皇与贺卿大人润物细无声的关切?是彼此间的真诚以待?是永远有退路有归处的安宁?
或许亲情真的是不需要血缘的,白霑在这里感受到了原先那个家所没有的温暖。
当年父王妻妾太多了,子女也太多了,多得令人厌烦,王府中的争斗无休无止……
怎么会有人在握有无边的权势后还甘愿退位呢?白霑不理解何谓只羡鸳鸯不羡仙,他只是舍不得白青岫,也舍不得贺卿:“您还会回来吗?”
白青岫宽慰对方:“或许再过个十几年,等他们都忘了我们。
那时候我们年纪大了,或许还会回长安定居,长安的景色宜人,还有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毕竟老人家又免不了病痛。”
他们总会有他们自己的家,能陪着自己到黄土白骨的只有贺卿。
翌日东方既明,
从今日起,白青岫便只是白青岫,而贺卿也只是贺卿。
他们离去的悄无声息,也只有林询来送他们了。
十里长亭中小酌一杯便分道扬镳,从此林询在庙堂继续他的理想,而贺卿则处江湖之远寄情山水。
他们是天涯知己,即使以后山高路远,书信不便。
也相信总有一日会在山水之间相逢,也或许那时候的两人都垂垂老矣,可还会再在廊下温一壶酒赏月,顺便对弈一局分出胜负。
贺卿欣赏林询的为国为民,而不像自己儿女情长。
林询是以身许国,他或许会将大半辈子的光阴都用在庙堂之上,每当贺卿调侃的时候,林询也会反驳对方:“难道你不是?
我反而觉得你才是真英雄、真君子,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嘴上说一套实际做的又是另一套,从前是,后来也是。”
知世故而不世故的督主,用鲜血踏出那片荆棘地的九千岁,走过万水千山依旧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去选择的贺卿。
“你嘴上说着不管了,可我总觉着如果国家出了大事,你和陛下还是要回来,你坐不住的。”二十余年的知己,林询又怎么不明白贺卿的秉性?
“那我要你有什么用?”贺卿眼尾微挑满含挑衅的目光看向林询,他将林询一路扶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上,现在的林询在他人那里也学会了两面三刀的虚与委蛇,曾经的少年丞相是一腔热血,现在的他不是变了,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去应对官场。
如果有什么事是林询管不了的话,那再说吧,何况他们管得了一世,也管不了千秋万代,天底下就没有不亡的王朝。
倒不如闲下心来,相信自己选择的人。
长亭外道别,林询折柳赠与二位挚友,此去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策马扬鞭才行出去几十里却又遇见了熟人,
白青岫瞧着眼前的白霄与赤月有些无奈:“不是叫你们不必送吗?”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下了马。
白霄背着个大包裹,现下往外掏着东西:“我们一大早就在这等着了,这是大哥给你们的银票,说是让你们不必担忧生活所需。
这是二哥给你们的令牌和手谕,总不能真的成了个平头百姓到时候让有些的乡绅恶吏欺负了去。
这是四弟给你们问太医要来的各类药物,都做成了药丸或是药粉方便携带,外面不比长安,好的大夫不多,也好有备无患。
这是五弟弄来的各类补品,人参虫草燕窝雪莲之类的,他说我们的爹身上多有暗疾,得好好地将养着才能够一世无虞……”
贺卿心下发酸,其实一开始他们只是想给国家选个继承者,可未曾想真的多了五个孩子,掩藏着情绪调笑道:“那你呢?你给我们带什么来了?”
“他们把该送的都送了,我实在想不出我的两位无所不能的父亲会缺什么。”白霄将交给了白青岫,而后后退了两步跪地,“我就为我自己替他们叩谢父亲们的养育之恩。”
那是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白青岫同贺卿都受了后,贺卿告诉对方:“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接手皇室的最见不得光又得罪人的事情,我了解你的秉性,皇室并非无人,若不喜欢可以交给别人来做。”
“我的几个兄弟都成材,我总不能太不成器不是么?”白霄不以为意,“我既然受了这奉养,就该承担起责任来。
我接手的是最自由且轻松的事情了,得替二哥分担着点才行啊。”
贺卿并未答话,转而看向赤月:“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赤月说的煞有其事:“回二位主子,属下是来保护三殿下的安全的。”
白青岫觉得好笑,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的安全,贺卿将这孩子养得随意,琴棋诗画骑射书数都会一点,但也就那么一点。
养成了一副肆意不羁的浪荡子模样,但也所幸没长歪,事已至此也只能将醉梦楼交由赤月,也算是有东西傍身了。
白青岫道:“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东西我们收下了,你们回去吧。”
背负的行囊骤然多了许多,却都是孩子们的爱意,他们策马消失在了弯弯绕绕的小径上……
也或许赶路并没有话本里写的那样简单,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干粮,偶尔路过小镇找个客栈歇脚补足衣食又再出发。
偶尔风吹雨淋则是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赶路,夜里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能生一堆篝火轮流放哨歇息。
虽然他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却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这样的无忧无虑的日子相较于他们更早之前的的生活已是人间天堂,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能够将他们接下来的时间、他们的往后余生都交付给彼此……
对了,白霄和书童的故事在专栏里的王爷他是断袖(小短篇,衍生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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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番外二十,退休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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