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岚捂着额头,这才看清对方是悦嘉郡主李昱欢。
李昱欢是镇国大将军的独女。当时先皇后仙逝,昭平帝见赵若岚郁郁寡欢,便点了她进宫陪伴左右,对外也算是给镇国公府的一份恩宠,是以她们二人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
“昭阳,你这是要做什么去,这么着急?有没有撞疼?”李昱欢不由分说地拨开她捂着额头的手,仔细地看着:“啊,都红了!你这细皮嫩肉的,恐怕要淤青了。”
赵若岚将她的手抓下来,轻声道:“没事,你放心吧。”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李昱欢,心下酸胀。
上一世李昱欢就不喜葛庭鹭,她们二人因为他没少起争执。只可惜自己识人不清,错怪了她,不仅怨她,还和她渐行渐远,亲密不再。在她出阁之后,李昱欢便请旨拜离盛阳。她们二人就再未见过。
“你怎么了?”李昱欢被她看得直皱眉,“怎么眼圈都红了?是不是撞得很疼?”
赵若岚看着眼前活泼生动、关怀备至的李昱欢,微笑着摇头。
李昱欢见她眼中含泪,哪里肯信,急道:“不是撞疼了?那是不是赵若岐那小子又惹你了?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赵若岚连忙伸手揽住她,“没有,他哪里能欺负到我头上。我只是……”她呆了一瞬,随口说道:“我只是今天被苏太傅说了两句,有点难堪罢了。”
“我以为什么大事呢,也值得你这么劳神?苏太傅连圣上都怼,怼你了你就当耳旁风好了。”李昱欢说着挥挥手,“你看我,都不去学新堂了,我不去气他,他也别来烦我。”
赵若岚被她逗得笑出声来,“你还说呢,你今儿怎么又没去上课?仔细父皇回头考你。”
“圣上如此英明,自然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子,定不会硬逼我。”李昱欢也笑起来,拉着她的手道:“你心情不好,走,咱们去瀛台跑马散心去!”
掬墨和倾墨此时总算赶了上来,两人一听悦嘉郡主要带着自家公主出去骑马,赶忙劝阻。
“殿下,这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瀛台地广人稀,没个侍卫跟着到底不保险,还是改日再去吧。”
“是啊公主。”
李昱欢一边推着赵若岚往旁边走,一边扭头跟她们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会把你们的宝贝公主安安稳稳地带回来的,保证一根头发都不少!”
掬墨和倾墨急得跟着走了好几步,直到赵若岚朝着她们点头示意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停住了脚步。
“咱们这就去上驷院,挑两匹骏马,”李昱欢拉着赵若岚兴奋地说道:“我听说西照国前些日子刚进贡了两匹照夜白,咱们赶快去骑它一骑!”
“那照夜白父皇可宝贝着呢,你小心被父皇训。”
李昱欢嘻嘻一笑,揽住赵若岚的腰,道:“这不是有你在呢么。”
“好呀你个李昱欢,还以为你是真心想带我出去散心,没想到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赵若岚假装落脸,转身就要往回走。
李昱欢一下子抱住她的腰,轻轻晃着说道:“好昭阳,你一定不会这么狠心的,对不对?”
赵若岚将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笑道:“要借我的面子倒也不是不可以,以后可要跟着我一起去学新堂。”
李昱欢一听,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
旁边广玉兰上落着的几只喜鹊被吓得“呼啦啦”飞起一片。
两人一路嬉笑着来到上驷院。
因着天色渐晚,上驷院里当值的侍卫并不多。她们二人一路来到后院,一个人都没见着。
“昭阳,马厩里腌臜,你就在这里等着好了,我去把马牵来。”李昱欢自小跟着大将军在军营里长大,和一般的闺中女子不同,出入马厩比出入脂粉店还要熟悉自在得多。
赵若岚看看自己今日穿的花间裙,身上披着的皓白仙幄,着实也不想再往里走了,便点点头,站在院门口等她。
李昱欢哼着北原小调,大摇大摆地进了马厩。
马厩比她料想的要干净整洁得多,两匹通体雪白、高大俊壮的白马正在低头吃草,一个一身黑衣意气扬扬的侍卫正在给它们刷毛。普普通通的刷毛动作,被他做起来充满爆发力和力量感。
整个场景看上去分外和谐,赏心悦目。
那侍卫似乎听到动静,抬头见到李昱欢,便停下手中的活,拱手行礼道:“见过悦嘉郡主。”
李昱欢很少觉得哪个男子长相顺眼,就是宫里人都夸赞的四皇子赵若岐,她也觉得那双桃花眼太过阴柔了些。可眼前这个小侍卫,却让她眼前一亮。
他虽说是干着粗活,身处马厩之中,可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浊气。虽是躬身行礼,可他的背挺得笔直,倒有些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
“免礼免礼,”李昱欢挥挥手,小声问道:“这两匹骏马想必就是照夜白了?”
“回郡主,是的。”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良驹,”李昱欢点点头,走上前去解拴着的缰绳,“小兄弟,这两匹马借我骑骑,我们去瀛台跑两圈,一会儿就给你送回来。”
那小侍卫拽住缰绳,一板一眼道:“敢问郡主可有圣上的旨意?这两匹马需有圣上的特令方可出借。”
李昱欢抢了两下,见这小侍卫丝毫不肯松手,便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给他,堆笑道:“小兄弟,通融通融。这玉佩可是我祖传下来的宝贝,送你了。我又不出宫,跑两圈就给你送回来。这个时辰圣上肯定在用膳呢。你不说,我不说,也没人会知道。”
“还请郡主讨了圣旨再来借马。”
李昱欢见这小侍卫油盐不进,连个好话也不会说,顿时来了气。
她使上全力使劲一拉,总算将那缰绳拉了过来。然后趁着那侍卫惊讶的瞬间,牵着白马就要往外走。
谁知那小侍卫也不知使了什么功夫,转瞬间就蹿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郡主,使不得。”
“哼,”李昱欢见他如此不依不饶,真生了气,怒道:“我偏要使得,你又能奈我何!”
她说着,左手在腰间一抽,抽出一条细细的金穗花鞭来。那金鞭在空中划出一道亮闪闪的光,发出骇人的声响。
“起开,不然有你好受。”李昱欢摆出进攻的势态。
以往她只要抽出这条鞭子,别说一个小侍卫了,就是赵若岐也要让她三分。可眼前这个人却像没看见她手中的利器一般,依旧毫无惧意地挡在门前。
李昱欢一向言出必行,见他不肯退让,起手一鞭子就挥了出去。
没想到那小侍卫的身法了得,轻轻松松避了开来。
李昱欢被他这一避激起了斗志,越发下起狠手。
两人就着门口处那点空间,拆起招来。那小侍卫自是不敢还手,只一味地闪躲;而李昱欢则是愈战愈勇,招招直奔其要害。
金穗花鞭啪啪作响,震得旁边的马匹都不安地跺起马蹄。
两人正激烈缠斗,一个清幽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过来——
“悦嘉,可是出了什么事?”
原本灵巧躲避的小侍卫一听这声音,便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直愣愣地看向门外。
那里正站着娉娉婷婷的昭阳公主。
李昱欢哪里想到对方会突然定住,她手中的鞭子早已甩了出去,此时就算是往回收也会波及到他。
她虽手下不留情,但也只是因为知道这侍卫功夫不错,要说真的伤他,倒也未曾想过。此时眼见着手中的金鞭就要打中那侍卫,情急之下,她只好大喊一声:“小心!”
那小侍卫被她吼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只可惜为时已晚。
金穗花鞭离他不过三寸,他若闪躲,那金鞭的末梢必将打中站在门边的昭阳公主。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硬生生地接下这一鞭。
“啪!”的一声,金鞭在他的小臂上打出令人胆颤的响声,一下子划裂了衣袖,眼见着一串鲜血顺着鞭子的末梢滴落在地上。
“骆星衍!”赵若岚此时方看清眼前的人正是那一世冒死救驾的小侍卫,当下轻呼出声。
皮开肉绽的痛感骆星衍一点儿都没感觉到,他手里抓着滴血的金鞭,诧异地看了眼赵若岚,然后低下头半跪到地上。
“属下见过昭阳公主。”
旁边的李昱欢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昭阳,你认识这侍卫啊?”
赵若岚点点头,走过去虚扶着骆星衍起来,柔声说道:“手臂上的伤可不能马虎,你去太医院找王太医给你瞧瞧,他看外伤最是一绝。”
说着,她掏出一块白玉令牌递给骆星衍:“你拿着这个去,王太医定会仔细医治。”
骆星衍见这雕成玉兰花形状的玉牌上隐隐刻着个“昭”字,整个人像是被火灼到一般,又跪了下去。
“属下无碍,烦劳公主费心。”
赵若岚看他顺从低下的头顶,哑然失笑。
这个骆星衍,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都是鲜血淋漓,都要拒绝她的奖赏,都一跪再跪。
“昭阳,你怎么能把这玉牌借他?”李昱欢倒是先喊了出来,“上次我想出宫,问你借你都不给我!”
“你还敢说,”赵若岚凉凉地说道:“你出宫是去做什么的?他又是被谁打伤的?”
李昱欢撇撇嘴,小声嘟哝:“还不是他死活不肯借咱们马骑,再说我也没想着伤他,是他自己突然一动不动的。”
赵若岚朝骆星衍看去,想要确认李昱欢说的是不是真的。
没想到这小侍卫抬起头来,一双星目灼灼闪烁,着急地解释道:“属下不知原是公主要借照夜白,耽误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喂!”李昱欢一听不干了,指着骆星衍问道:“你这小侍卫怎么回事?之前跟我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骆星衍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任她再怎么问也不吭一声。
赵若岚嘴角微微翘起,真是难得见到个人能治住李昱欢,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将骆星衍扶起来,冲着李昱欢道:“好了,快去牵马吧,再耽搁太阳就要落山了。”
然后又将自己的玉牌塞到骆星衍手中,不容反驳地说道:“去太医院看好了伤,就来凤阳宫,我会跟你们司鞍长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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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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