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宝珠摸出帕子擦干净她娘脸上的泪,这才询问起两人争吵的缘由。
魏夫人一脸委屈,道:“还不是你爹,自己没本事,还赖上我了!”
魏宝珠安慰了魏夫人几句,只母莫若女,魏宝珠一进来就知道是谁的过错。
魏夫人止了泪,魏宝珠便扭身到了脸色阴沉的魏太傅跟前,带着笑低声宽慰道:“爹爹,您别气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跟个小孩似的,纵使她有错,也得包容不是。”
魏太傅老泪纵横,好像老了十几岁一般,对女儿叹道:“我难道不想包容吗,从前她惹出祸事哪次不是我给她摆平,可这次你娘惹的是长公主殿下啊!殿下可是天上的大佛,我连鞋底都摸不着!”
魏宝珠啊的一声抬手捂嘴,眸中划过惊疑,她不经意扫了眼魏夫人,见她听闻魏太傅的话身体不自在的挪到几下,原本信了六分,现在却是十分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魏宝珠再次看向魏太傅,心里也慌起来,惹到了长公主跟惹到了皇帝无异,恐怕是要被杀头的罪过。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魏太傅掩面,“你娘惹出的祸事,叫她自己去平!”
魏宝珠看看脸色铁青的魏太傅,又看看另一边也跟着呜呜哭起来的魏夫人,硬是咬着牙想出了一个办法,“爹爹,不若跟陛下求求情,您教了陛下也有一年了,总还是有些情分在不是?陛下一定会念在师生之情,饶过咱们。”
小皇帝顽劣,不好读书,这么些个老师里,最是不喜的便是魏太傅,找他求情,怕是困难。
魏太傅又叹了口气,他激荡的情绪总算缓和下来,恢复了几分理智,道:“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长公主主动认错,争取在殿下面前留些好印象。”
魏付氏也不哭了,她帕子一抹眼泪,“随你,我是不去跪了!我都跪一天了你都不知道心疼我!这次谁爱去谁去!”
主犯不想去,魏太傅无奈看她,刚想开口便被女儿打断。
“娘,咱们不去跪,不就是说几句好话奉承殿下吗,您不为想想自己,总得为大哥二哥想想吧。”
做母亲的最担心的就是子女,一听到女儿的话,魏付氏心头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余下的便是惶恐,若是因为她,两个儿子的仕途不顺,该怎么才好。
便也一咬牙,“好,娘去!”
天色昏暗,魏太傅打听到长公主还在白云观,便计划着第二天一早携夫人前往道歉。
没想到夜里残月明澈,第二天早上天却灰蒙蒙的,浮了层氤氲的雾,不多时便下起了毛毛细雨。
三月末的雨,仍带着些寒意,魏付氏拢了拢身上的裘衣,踩着脚蹬上了马车,魏太傅老神在在的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马车上燃着佛香,里头添了些凝神静气的香料,可魏付氏却始终静不下心,佛香浓郁,再加上马车里温度高了些,她便觉得有些憋闷,还没一会就掀开小窗上的帘子透气。
暮春的小雨水汽中裹挟着寒气顺着掀开的帘子直扑进马车里。
魏太傅掀开眼皮睨向夫人,讨好求道:“夫人关了吧,我冷。”
“不行,我闷得慌,你忍着吧。”魏付氏头也不回,毫不在意魏太傅的死活。
魏太傅只好往里缩了缩身子,不再言语了。
魏付氏实在憋闷,昨日得见君威,她仍然心有余悸,可为了孩子们的前程着想,她又不得不咬牙下跪。
从魏府去往白云寺的路途平日里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可今日魏付氏却觉得像是天上银河般遥远,如同慢刀子割肉,始终不得痛快。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魏夫人实在恐惧,脑子里思绪千回百转,最后转到了魏嫣身上,疑惑道:“你那个小三儿,昨儿不是回来了吗?你怎么不跟我提她?”
“魏三啊,”魏太傅睁开眼,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扒出魏嫣来,“手脚不干净,送去寺庙清修了。”
说到魏三,魏太傅忽然又想起魏忠来,魏太傅不太管家,但魏忠昨日走后便没看见他的影子,也不知去哪了。
魏付氏从喉中溢出一声嗤笑,还未见过魏三,她就已经能料到这乡下人的下场了,不过是给魏家铺路的玩意,和她那个娘一样,都是不入流的东西。
想到铺路,便又想起小皇帝、想起长公主,魏付氏方才魏嫣身上得到的优越感又荡然无存了,她叹了口气,当才还觉得长的路便觉得一下子短了许多,屠刀将要落下,魏夫人心里不由期盼着这条路能长些,再长些,最好永远都到不了。
一旁的魏太傅可不知道夫人的心思,他摇着脑袋,预演着如何开口跟长公主说明来意,道歉才更真诚。
是见了长公主扑通跪下,大喊臣罪该万死,还是背着荆条负荆请罪,大喊臣罪该万死呢?
不不不,第二条就免了吧,魏太傅猛摇头,脑海里浮现长相温和儒雅还有点如玉君子的自己**着膀子背着一匝荆条的情形,心里一阵难受,觉得实在有碍观瞻。
不过,他有想到另一点:怎么都是罪该万死呢?
马车行至不久,就到了白云观。
白云观因着这小雨天气,香客并不多,零星几个而已。
魏太傅夫妇下了马车,按照向同僚打听到的详细地址,一气儿就到了小院。
院门恰好半掩着,魏太傅一手捋着半长的胡须,一手推开半掩的门,做贼似的往里探头。
院内并未似魏太傅想的那般带刀侍卫、女侍众多,只见侧屋檐下立着一个青衣道袍的人,半披发,瞧着身量矮小,看侧影像个道童。
“小师傅!小师傅!”
魏嫣正站在檐下看雨打梨花落,看得入神之际,耳畔却传来一个声音,有些熟悉的男音。
魏嫣回神朝着声源看去,透过薄雾,只见院门半开,一张白面趴在朱红的门板上,幽幽朝她叫喊,好不惊悚鬼魅。
“啊!”白日撞鬼!魏嫣惊叫一声,忙推开门跑进房里,魏嫣怕人怕事更怕鬼,更遑论直面这白面鬼脸!人差点就撅过去,紧靠在门板上,呼吸都急促起来。
外头因着声惊叫没了动静,魏嫣双手护在胸口,努力平复着乱跳的心,以为那白面鬼已经走了,猝不及防间又听见那鬼的叫喊。
“小师傅!小师傅!”
“小师傅你开门啊!我们不是坏人!”
接着便是拍门的声音,魏嫣几乎绝望,那鬼已经到了门后!可听声音,却更加熟悉了。
魏嫣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只是暂时想不起来。
外面又传来一阵声音,这次多了个女声,温和道:“小师傅,你别怕,我们就是来找人的,没有恶意,你开门吧。”
魏嫣天生就对温柔的女声没有抵抗力,即使那声音好像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里不要给陌生人开门里的怪妇女一样诱哄着魏嫣开门。
她悄悄将门开了一条缝,只看见一个衣着打扮很是贵气的妇人,脸上带着些戾气,并非是魏嫣单凭想象捏造出的温柔似水的妇人,甚至,和昨天指着魏嫣破口大骂的妇人有几分想象!
魏嫣意识到受骗了,想要关门,可那妇人却凭着蛮力一把推开门,魏嫣躲闪不及,被她隔着门板推倒跌坐在地。
“夫人!你怎么能推人!”魏太傅见到道童跌倒,指责起魏付氏来,快走几步,要过去扶,“小师傅,你没事吧,我夫人就是一时心……”
可到了跟前,待看清了道童那张巴掌大的脸,顿觉熟悉,维持着弯腰要扶的动作,手指却快要指到魏嫣的脸上,不可置信道:“竟然是你!你个孽女!”
魏嫣也看清了魏太傅那张脸,她瞳孔紧缩,脸色瞬间转向苍白,身体反射性的缩成一团,微微发着抖。
魏太傅冷呵一声,劈头盖脸道:“我还奇怪魏忠的下落!担心你没到黑山寺!没想到你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白云观!”
“上京不是青州,偷了东西可是要打断手脚扔到城墙根下!”他发起狠来,一把扯住魏嫣身上的青色道服,恶狠狠道:“说!你又偷了哪个道长的道服!还不快快脱下还回去!”
道服是李时薇的旧衣物,她见自己没有换洗衣物,才好心送给她的,并不是从哪个道长那里偷来的。
魏嫣委屈又悲愤,使劲摇头想要否认,可说不出话的毛病又犯了,她拼命张口想要证明清白,可就是说不出话来,恐惧已经深入骨髓,而今一见到这个爹,魏嫣就如见到了猫的耗子,只能缩起尾巴祈求着猫的爪子不要过于尖利。
魏付氏原先还因为夫君突然对一个道童大发脾气吓了一跳,想过去拦,却听到了夫君信息含量极大的话,什么?这是那个魏三?青州来的庶女?
她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个魏三来,小脸、尖下巴,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红指印,一副胆小怕事的无能样,一脸小家子气,半点也没有宝珠的明艳大气。
只是那双眼睛,倒和那个贱/人一模一样,当真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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