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和姐姐,你认识文小姐吗?”魏嫣凑到李时薇身边,拉起她的衣袖,小声说:“我不小心把玉佩弄掉了,她帮我捡了玉佩。”
李时薇抬眸看向文仪枝,黑着的脸重新缓和,声音带着些得意道:“一个朋友,想来应该是有事来找我。仪枝,你说呢?”
不是如魏嫣般的怯怯低语,而是直接将话抛给了文仪枝,带着挑衅的意味。
魏嫣哪里听得出来李时薇的话里有话,李时薇说什么,她就真的信了。对文仪枝便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文仪枝闻言笑得更欢了,她琢磨着李时薇的话:一个朋友。
她和这位长公主殿下并非是朋友那么简单啊,她们是君臣,是利益共同体,是同一条窄路上的两个结伴者,李时薇提剑杀人,文仪枝便收尸掩护;李时薇颁布法令,文仪枝第一个执行,她们是挚友、更是知己。
这样的关系,却被一句一个朋友轻飘飘的盖过去了。
如此看来,魏嫣在李时薇心里的位置不轻啊。
魏嫣是文仪枝第一眼就觉得合眼缘的少女,此刻,知她得长公主青睐非常,不知为何,文仪枝心里多了些小小的骄傲之情。
文仪枝笑弯了眼,平素端庄温和的面孔此刻莫名像只眯眼的笑面狐狸。
传言摄政长公主不喜男子,偏爱少女。传言的人还言之凿凿:如若不然,殿下宫里为何没有男侍,全是貌美的少女?!
不过,现在文仪枝清楚了。
这只狐狸深深望着魏嫣,慢条斯理道:“枝和道友猜的不错,我此来白云观正要找你,凑巧遇上了阿嫣,说起来,我还挺喜欢她的。”
喜欢?李时薇扫了一眼笑得正欢的文仪枝,压下心里的不满道:“天快黑了,仪枝也该回去了,若是晚了,恐怕又让谢小将军担心了。”
文仪枝这样呛她,也不怪李时薇搬出谢小将军来。
谢小将军,便是安国公谢绍的小儿子谢以宁,年少有为,而今正驻守在漠南,是文仪枝已经定了亲过了礼的未来夫君。
两人的婚期都已经定好了,就在明年的三月初。
只是,一提到谢以宁,文仪枝的脸就黑了下来。
无他,谢以宁管的太宽了,他身在漠南,手却伸到上京来了。某天文仪枝不过是晚回家了一会儿,几日后谢以宁的加急书信便送到了长公主的手中。
文仪枝还以为是什么重要军情,巴巴的去看,结果一拆信封,糙黄的信纸上写着几个狗爬似的大字:文姐姐亲启。
不知跑坏了几匹马的信,竟然只是谢以宁的一封牢骚信,还让……还让李时薇看到了!
文仪枝第一时间就写了一封回信,洋洋洒洒十几页纸,全是对谢以宁的控诉,他太不成熟了!
文仪枝的笑脸险些要挂不住,她讪笑一声,“管他做什么。”
嘴上虽然这样说,行动却表明了谢以宁的重要性,她即刻便跟两人道了别,重又戴上幂篱回去了。
小院内只剩下魏嫣和李时薇两个人。
不知为何,魏嫣原本是巴望着文仪枝走的,可人真的走了,魏嫣又觉得别扭起来。
枝和姐姐和文小姐的关系很好,可是为什么呢?她要赶文小姐走?
魏嫣想不明白,她只觉出了些许不对,是……因为自己吗?
可为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那么好,连朋友都可以赶走,仅仅是……因为一层表明的关系吗?
魏嫣不敢细想了。
她微微垂下脑袋,避开了李时薇的视线。
“阿嫣,不开心吗?”魏嫣的情绪很好猜,李时薇看出了魏嫣的情绪低落,开口问道。
魏嫣摇摇头,将玉佩递过去,“枝和姐姐,玉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始终没抬眼看李时薇。
李时薇的视线落点在魏嫣纤细的手指上,玉佩的成色很好,衬得她手指更加纤弱,仿佛能透过光一样。
李时薇指尖微动,心里突然像是被小猫挠了一爪子般,痒痒的。
不知为何,魏嫣的柔弱表象总是能激发出李时薇内心深处的**。
想沾染她。
想看一张白纸慢慢侵上墨色。
想看她浑身颤抖却不知道如何叫停的娇怜样儿。
“不喜欢吗?”
李时薇声音低下来,她指尖一点点朝着魏嫣靠近,最后,覆上了魏嫣的手心,将那块玉佩夹在中间。
这样,她就能感知到魏嫣的温度了。
“不、不是不喜……”李时薇的手很温暖,魏嫣有些舍不得抽回手,她低头看着她们覆在一起的手,莫名觉得心也跟着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住了嘴。
李时薇轻笑一声,似环佩相击,扰乱了魏嫣的一潭死水。
魏嫣抬眸,不懂她为何笑。
“阿嫣,送出的东西便没有收回的道理。”她们终于对上视线,李时薇注视着魏嫣,漫不经心道:“你若是不喜欢,便将这玉毁了,我再寻更好的玉给你。”
李时薇到底还是在魏嫣暴露了些上位者的气势,她紧紧握住魏嫣的手,将魏嫣的手指攥进掌心,连同那块玉一起。
“阿嫣,真的不喜欢吗?”她几乎要望进魏嫣的灵魂深处。
魏嫣说不出话了,她又颤抖起来,眼中溢上惶恐,看着李时薇,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好像是另一个李时薇,陌生到让魏嫣害怕。
李时薇闭了闭眼,徒然松开了紧握住魏嫣的手,后退几步,又挂上了熟悉的笑。
“阿嫣,我今日心情不大好,你莫怕。”
魏嫣怯生生的水眸瞧过去,张了张嘴,忧心道:“枝和姐姐怎么了?”
所以,方才的李时薇是魏嫣的错觉吧,她心情不好,才会赶文小姐走,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和自己没有关系。
李时薇牵起唇角,“看见阿嫣,便无碍了。”
果然,还是太心焦了。
她该再等等才对。
李时薇微微捻动手指,感受着指尖残存的独属于魏嫣的温度,“我还有事要办,阿嫣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魏嫣迟钝点头,抿唇看着李时薇踏出院子。
她的衣角消失在门后,魏嫣才敢捂住急促跳动的心。
她将如鼓般跳动的心归结为害怕。
可她不该害怕枝和姐姐,她收留了自己,还对自己这么好。
难道,她真的是魏太傅口中的白眼狼吗?
魏嫣心里多了些对李时薇的愧疚和自责。
另一边,翠云一直候在小院门口,及至李时薇出来,她看了看李时薇,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殿下,你不觉得文昭仪和阿嫣小姐……她们眉眼间有几分像吗?”
李时薇猛然滞住。
她想起暗卫送来的资料,魏嫣的亲生母亲是江南的一位出身不明的雅妓。
只是文家,并未传出丢了小姐的事。
两者并不能构成联系。
“翠云,你留在这里陪着她,元君若想见她,你也要守在她身边。”
翠云低头应声,再抬头时,李时薇已经走远了。
*
自从爹爹带着娘去了白云观,魏宝珠心里便是止不住的担忧。
要是她娘再说错什么话该怎么办?
要是长公主殿下要重罚他们魏家又该怎么办?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魏宝珠的心也越来越沉。
及至中午,魏太傅和魏付氏还没回来,两个哥哥也不见踪影,魏宝珠再也承受不住心里压力,找到魏明玉,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魏明玉听后心里不免也害怕起来,但更多的是对魏付氏的怨恨。
朝臣获罪殃及子女,她春闱落榜,本想着明年再战,若是获了罪,便不可再参加科考。
魏明玉对自己的人生有着非常清楚的规划,她不过是一个四品太傅的庶女,未来或许只有两条路走。
一是嫁与一家世清白的小门第,做正妻。
二是被一顶小轿抬进高门大户,做妾室。
然而无论是妻还是妾,魏明玉都不愿做。
她该是高翔于天的凤鸟,而非拘在四方院墙里的妒妇。
长公主让她看到了希望,女子也可参加科举入仕为官。
魏明玉便莽足了劲,一把就过了初试。
春闱落榜,没有关系,再考一次就是了。
她已经触到了蓝天,决不能再回到原点。
只是,雷霆天怒,并非凡人可以窥伺。
魏明玉努力巴结嫡母,努力讨好爹爹,她过了初试,努力半生,却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罪臣的子女,入朝为官再无可能,魏明玉别说做妻做妾了,便是为奴为婢,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此时,魏明玉对魏付氏的怨恨达到了顶点,便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温柔小意。
她猛地推了一把魏宝珠,双眼愤恨的死盯着她。
魏明玉对魏宝珠也有恨。
都是因为魏宝珠,爹爹才看不到自己,明明她那么努力了也只换来爹爹的轻轻一瞥。
魏宝珠不过是笑一笑,便能轻松将爹爹的目光全部夺走。
即便她通过了初试,魏太傅也只是随意夸奖了自己几句,随后便将目光落到魏宝珠身上。
魏明玉知道,他在遗憾通过初试的为何不是魏宝珠,又或者,是和魏宝珠的蠢一脉相承的两个哥哥。
哒哒哒,偷摸看一眼,有人的伐?
点个收藏不?
哒哒哒,悄悄溜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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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毁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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