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敢接吗?”
景元娘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深知如她这样年轻气盛又入世未深的贵族女子,往往不受激,脑子一热便会允诺一些自己未必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可惜她并不是原装的年轻人,她不会轻言做出任何决定,所以当即决定暂时让自己的脑子休息一下日后再做决定。
她示意月白扶起景元娘,斟酌片刻才说道:“你先起来吧,纵使你要状告也得有诉状吧?”
让景元娘先回房间休息一番,让孟临会在外头守着她。
以孟临的实力,只要他还活着,景元娘就不会少一根头发丝。
“明日辰时本宫会在这里静候你的到来,届时你才能知道,我敢不敢接?以及我能不能接。”
她尽量让自己说的冷冰冰,因为能否在封建社会做个正义凛然的人,她自己着实没有自信。
但是景元娘却反而如释重负,提了襦裙起来,郑重的向她福了福,踩着小碎步退了下去。
孟临咬了咬牙,还是选择听从了裴惠娘的吩咐,跟着景元娘身后保护她安全。
月白偷偷地观察她,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景姑娘仪态优美更甚于我,我刚刚扶她起来的时候看了一下她的手,十指纤纤连指甲都是仔细修过的,景姑娘应该不是普通民女,您说会不会是旁人使她来污蔑大爷?”
裴惠娘没有想过,先跳出来的会是月白。
她身边得力的人大多来自于母亲刘太后,南阳刘家就是她的根基。
只是她本以为第一个跳出来说话的人会是刘旭。
却没想过会是近身月白,大概是她脾气真的很好,连近身也是先想了别人,似乎没有人把她的想法和荣誉放在心上。
但是这一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月白正是刘家为了顶替嫁人的胭脂而送来伺候她的丫鬟。
据说为了迎合她,还让胭脂给她培训了一番。
一到她身边便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再加上她是刘家的家生子,府里内外甚至是宫里都会给月白两份薄面。
跟着她亲妈刘太后的大长秋兰姑姑便是月白的舅母,一家门在刘家里比某些旁支更有体面。
想到这里,她不免自嘲了一番,自己果然还是嫩着呢!
孟临是皇兄的人,刘旭、月白是母后的人。而她,什么人都没有。
她没有回答月白,伸手把床边的帘子放了下来。
瞧见她打算就寝,月白也吹了烛火准备在榻边小憩一番。
没想到黑暗中突然想起她的声音,仿若寻常般淡淡的笑语
“月白,走一趟让黛儿过来,这天太热了,我瞧着可能有雨,让她给我打个扇子,免得半夜总是睡不好。”
月白自也懂她的意思,是要换了黛儿来近身伺候,一瞬间煞白了脸。
咽了咽才斟酌着开了口:“殿下,要不我给您打下扇子吧,都那么晚了也不劳黛儿走一趟了。”
“月白你今天辛苦了,只是工作一个人总是做不完的。你是咱们府里的老人,头一份的,打扇子这种工作让下面的人做做便是了。黛儿没那么娇贵,赶紧去把她喊来以后早些休息吧,明日事还多着呢!”
“诺!”殿下要找丫鬟,月白自然得赶紧去喊。
摸黑去找黛儿的时候,黛儿早脱了外衣睡的正开心。
当听到殿下找她那会急的忙手忙脚的。
还是同房的红儿帮着她快速的挽了个发,她才迅速的穿搭好打开箱笼拿了惯用的扇子急匆匆赶过去。
那头房里的裴惠娘却丝毫没有困意,哪怕眼皮子累的不自觉的就垂了下来。
可是只要她合上眼睛,耳朵就不断的回响起景元娘的话。
脑海中甚至会不自觉想起那张苍白的脸,鹅黄的长裙上凌乱的长发,刘海下红通通的双眼,泫然欲泣却还死咬住唇瓣扑通一声跪拜在了地上。
就像按了回播键,翻来覆去的播放。
无论她在床上如何数绵羊,甚至想高数都还是挥之不去。
她默默的站起来想倒杯水喝,黛儿却正巧开门进来。
一瞧见她要喝水一个健步便冲了上去拿起茶壶,稳稳的给她床边榻上的陶盏里倒了半杯水。
直到她喝了水重新躺回了床上,黛儿又急匆匆的把壶给放了回去。
一来二去,刚刚黛儿匆忙梳好的发髻因为大幅度的走动甚至又有了些许松动。
只是黛儿也不甚在乎,左右手各拿着一把扇子坐在她床边给她慢慢地打着扇子,风不疾不徐,在初秋的夜晚里也不觉得冷。
过了半响,黛儿似乎不用停顿似的还是保持同样匀称的手速,她就难免有些好奇翻过身取笑黛儿
“黛儿,你也太能干了吧,这打扇子的工作你绝对是登峰造极的。暴室令把你给了我他肯定可难过了,毕竟少了你这么一名猛将,多可惜啊。”
“那是,殿下,我以前在暴室总给那些犯了事的重犯降热,因为怕他们死了嘛,咱们暴室若是让那些重犯死了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暴室那地方又热又闷,窗户都没有,所以偶尔暴室令就会派黛儿去给他们扇一下。
但是待遇么肯定没有那么好,就是找个稍微风凉的地方往地上一放,给他们扇扇,常年如此就练出这个手艺来了。
“可是也有例外的,逆首那会就有一个老头好像是什么大儒犯了事被送了进来,没两天就中暑热死了。”
黛儿一边讲八卦,一边还嘟囔着:“咱们也没苛待他啊,都是给他最好的狱间了,连饭菜怜悯他一个老头,暴室令还给他加了一片肉呢!”
她笑笑说:“你黛儿姐再厉害也不能和阎王爷抢人啊!”
黛儿心想,殿下真厉害。那老头第三天就死了。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呗,暴室令被重打了五十大板,被抬回来的时候气都快没了。
那会人人避之不及,只有年纪小的黛儿去给他上了些药还喂了他两口粥水吧,大概是命大,后来自己扛过来了。
运气又贼好,马上碰上兴文帝打了进来,暴室令带着陛下找到了逆首的独子,于是乎又续租了暴室令这个职位,黛儿这个暴室令的恩人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花了点钱掖庭的人也乐于给顺水人情,就派到她这里来,毕竟她也算皇城里最和气不过的好主子!
黛儿疯狂给她开彩虹屁!
她的脸皮终究不够厚,没法直面这种情景,
连忙把被子拉上去捂住了头,过了半响才把两个眼睛露了出来,两人又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黛儿以前也是官家千金,因为家里犯了事所以才被没入掖庭。
所以她也不能免俗的八卦了一番,本来她害怕难为了黛儿特意加了一句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但是黛儿却丝毫不忌讳,很
是大方的说道:
“殿下,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黛儿爷爷原来是前朝的蜀王的长史。
因为蜀王不满逆首谋朝篡位便决定举事反陈,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反便被人报到逆首那去了。
一人有事,全家担责。所以黛儿全家也因为谋反被没入了掖庭。
“黛儿,你恨吗本来你可能会生活的更好,不用伺候人,不用从小讨生活,到了年龄就嫁个好儿郎。”
黛儿这样好姑娘却被家里连累,在现代她读小学的年纪就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讨生活。
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这种感觉。
她运气好,从小读书成绩好一路被社会好心人供到了大学,可是黛儿却没有上辈子的她命好。
“我不恨啊,投胎这事情阎王爷那早就定好了。”
黛儿很看的开,在暴室这么些年,早就看透了。
能进去的那些个大官没几个是清白的,几顿刑下去就差把上辈子的也给招了。
若说前头还有些许遗憾后头倒是看开了,老的作孽她们小的还呗。
反正她估摸她爹他们也不清白,以前害了人现在被害了也公平的狠。
她就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想起年纪轻轻的弟弟,自己被没入了掖庭但是好歹也有口饭吃。
弟弟只有五岁就被充了军,这些年下来又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一条命在。
她看着还一脸稚气的黛儿,一脸坚定地朝她说道:“有缘千里能相会,你弟弟肯定还在哪里也如你一般思念着对方。”
她想着,正好咱们现在不是四周巡狩么,每次路过一个地方便让孟临给黛儿去打探一下,孟临原来也是军里的,熟人多好办事嘛!
黛儿歪着头点了点,眼里倒是也透着几分期盼。
两人又聊了些许八卦,多是黛儿给她说一些以前在宫里听到的前朝八卦。直到天都快要破晓了,她才睡下。
翌日辰时她就醒了,自律多年的生物钟没有给她偷懒的机会。
睁开眼睛那会黛儿早已重新梳洗了一番坐在榻边候着她。
一瞧见她醒了便赶紧上来伺候她洗漱,又困又累的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只是梳妆的时候,她才指定了要戴皇兄赏赐的那个九凤镶金珠滴玉步摇,换了件桃红遍地描金的大袖衫。
毕竟出行以来她甚少穿的如此庄重,黛儿也不免好奇的多问了几句。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指了指鬓间的步摇,话语间不免带了三分讥笑:
“不戴些证明身份的东西,我吖,怕别人造反的时候不小心砍了我。”
“殿下!这青天白日的,你净说胡话!”
黛儿没好气地眨了眨眼,本来就微圆的脸嘟着嘴倒是像个小青蛙似的,她突然就捂着嘴嘻嘻嘻的笑。
早已习惯自家主子间歇性的癫狂症,黛儿见惯不怪,淡定的帮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和绣鞋。
“咚咚咚”
三声过后,孟临的声音准时响起
“小姐,我把景姑娘安全带到。”
她点了点头,黛儿便打开了房间门,引着他们进来。
侧立在她身侧,双手交叉放于腰间,站姿挺拔,眼神坚定,神色肃穆,倒是颇有些宫里经年掌事姑姑的风范。
换了一身水蓝色长裙的景元娘似乎精神头格外好,眉间那股郁色隐隐散去了不少。
朝她行过礼以后,景元娘便递过来她连夜书写的诉状。
她起身庄重地双手接过诉状,朝着景元娘正经地回了个大礼
“此案,我接了。”
多余的她也不说,既然景元娘信任她,不管是什么事,她都会秉公处置。天地为鉴!
半夜捉了几个虫,才放心去睡觉。
如果还有虫,我会继续捉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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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接了(小修段落,美化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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