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紫衣锦袍,眉眼恣意隐隐含笑,手中的名贵折扇轻轻摇着,扇柄底部坠了块羊脂白玉,晶莹剔透。
众宾客一时看得出神。
“依我看来,这说书先生讲的甚好,日后我要天天来这明月茶楼见先生才是。”
这话算是肯定了众人的猜测。
连四皇子都站在公主殿下这边,可想之前的传言得有多离谱。众人叹息之余,不由得升起一股对沈念的怜惜之情。而台上得到了皇子夸赞的说书先生满面春风,仔细捋了捋胡须,清清嗓子,讲得更加起劲。
方才被按下的两位男子颓然跌坐,手脚僵硬,他们没想到四皇子会出手阻拦。只见四皇子折扇合起,眉眼带笑:“若是过几日我见这说书先生少一根汗毛,那你们就要扒下几层皮,记下了吗?”
名贵折扇轻拍在脸上,仿佛冰凉刺骨,脸色惨白的两人齐齐应声:“小人必定谨记,多谢四殿下手下留情。”
见状,一旁抱臂而立的长风眼中划过诧异。时月也目睹了全程,起身上前,眉眼弯弯道:“时月见过四殿下,殿下在这楼中吃好喝好,我还得去赶赴下一家茶楼。”
四皇子一向爱逛茶馆酒楼,明月茶楼最甚,今日竟真让她给碰上了。
“去吧,哎,记得帮我给念儿妹妹捎句话,若是禁足这些时日她闲得无聊,我去找她玩。”
时月点头:“四殿下放心,时月一定把话带到。”话虽这么答,但是她想,公主才不会觉得禁足无聊。
四皇子看了眼长风,话音一转:“这侍卫,不与你一起走?”
“回四殿下,公主说还得有人护着说书先生的安危。不过有四殿下放出的话,这事情就容易多了。”
·
宫中禁足,沈念的确不会觉得无聊,这段日子正好适合修炼。
窗外虫鸣鸟叫,日光从树荫中洒落,小白猫在草丛里伸出爪子,头顶飞着一只蝴蝶。
宣德帝派来监视的人依旧没离开,沈念就在房中修炼,不过对于那人,她已能根据气息确定大致方位。沈念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体内气息流动顺畅,丹田的暖意明显。不仅如此,她发现筋脉中出现热流,顺畅舒适。
筋脉顺通?
沈念拿起《秘籍》仔细翻看,书中记载筋脉损毁亦可修复。她脑海中浮现出纵横交错的伤痕,微微出神。若是按照这方法修炼,别院那位的筋脉是不是也可以完好如初?
忽然,窗外传来动静。
“徒儿?”
沈念抬眸,正对上满脸笑意的白胡子老头,他轻松自如地进了屋。
她那不靠谱的师父玩够回来了。
白胡子老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完道:“那皇帝老儿派来监视你的小儿还在,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不过徒儿你莫要担忧,方才为师已将小儿引去别处狠狠揍了一顿,哎,人又晕了过去。”
“多谢师父出手。”沈念起身。
白胡子老头眼前一亮,看出了沈念的变化,反复打量后咋舌道:“徒儿,你将秘籍中的东西都弄明白了?”
“徒儿已经学会了。”沈念没说,她已经将秘籍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就等着不靠谱师父回来。
“咦,这本秘籍要是好好修炼,得学上个一年半载的。真不亏是我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好徒儿,有天赋,像我。”白胡子老头这么转念一想,心情大好,从腰间掏出一把沉香木剑,“徒儿,接下来你就要开始练剑了,就先拿这把试试手。”
沉香木剑通体干净,只有剑柄处花纹繁琐,倒像是特有的纹案。沈念接过,忽觉手上突沉,眼中闪过诧异。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剑,竟然会这么沉。
白胡子老头笑出声:“徒儿,快让为师看看你用这把剑是否趁手?”
树荫之下,小白猫不再捉头顶蝴蝶,而是窝在摇椅边,望着练剑的沈念。
沈念挥动木剑,很是吃力,仅仅半炷香的时间,她额角汗水不停滑落,衣领早已湿透。
而白胡子老头躺在摇椅上,惬意十足,手边放着膳房端来的绿豆松糕。他时不时睁开一只眼,叹声道:“这是最轻的剑,徒儿怎么都提不动?”
沈念整条手臂轻颤,早已酸痛到麻木。但她异常有耐心,重复挥动木剑。黄昏须臾,夕阳很快西沉。渐渐地,这沉香剑似乎也没有那么重了。
白胡子老头不禁挑眉,捏起绿豆松糕咬了口,点点头:“不错不错。”
次日,沈念接过一把新的木剑。果然,比昨日那把更重。白胡子老头重新躺回摇椅上,摆摆手:“徒儿,还不快试试这把?”
沈念沉心静气,挥剑之间逐渐适应重量。
第三日。
第四日。
……
每过一日,白胡子老头递来的剑都加倍变沉,直到拿到了第七把剑,终于不是沉香木剑。
“好徒儿,这剑名为寒水剑,是把软剑,平日可以缠在腰间。你以后就拿来护身吧,算是你的拜师礼。”
如果习武之人听到这把剑做拜师礼,定会诧异。寒水剑扬名已久,许多人只听说过,却没有机会亲眼所见,所以就算沈念系在身上,也不怕有人指认出来。
“多谢师父。”沈念很喜欢这把寒水剑,“师父,我也有东西要送你。”说完,从殿中拿出一个木匣子。
匣子中放着一柄匕首,刃光如水,锋芒逼人。
这是谢师礼。
苏掌柜说珍藏的寒冰玄铁不止可以做一把箭弩,于是顺手又做了把匕首,可削铁斩金。不仅如此,苏掌柜还说以后若是有任何兵器需求,首先给这边供应。
她画的图纸竟然有这么大用。
白胡子老头看得出匕首的玄妙,接过匣子很是开心。他第一次收到徒儿送的东西,回头定要好好炫耀。
“师父,徒儿还有一事想与师父商议。有位友人筋脉尽断,而我发现这本秘籍中能疗伤之法,所以,我可否将此法传授于他?”沈念问。
“是待在别院的那小儿?”白胡子老头满脸不在意,“既然这秘籍已经给了徒儿你,那以后就是你的东西,你想将它用到何处,随你的心去做就行。”
得到了师父的首肯,沈念走进别院。
门檐上的铃铛响动,廊上显出清瘦身影。少年身上穿着黑色衣衫,一头墨发简单束起,用同色发带绑住。这身衣服更衬出肤色冷白,眼角的红色泪痣明显,带了几分艳色。
沈念微愣。
往常每次见他都是一袭白衣,身体虚弱无力,多日不见,看起来倒像是全然痊愈了。
“殿下。”
裴子初唤出声,目光不经意触及到沈念腰间的寒水剑,他的眸光微闪,垂下眼眸掩过思绪。
沈念从他身上可以看出练功的底子,想必是能读懂这本书的。她将秘籍递过去:“这本书借你半个月,若是有什么地方看不懂,到前殿来找我。”
·
花瓣掉落,湖水荡起层层涟漪。
清秋宫,水榭四面垂着珠帘,小公主瘫着身子趴在桌案之上,望着远处湖水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往常因为有小公主的来回折腾,宫内总是很热闹,但近日却气氛低沉。
后宫令妃是小公主的母妃,她得知小公主近日郁郁寡欢,心下担忧,召来小公主的贴身侍女询问:“小公主近日可见了什么人?”
“回娘娘,没有。小公主自从叶国公府归来,就再没见过之前来往的几位贵女,小公主说她谁也不想见。不过……小公主倒是提到过几次昭阳宫那位公主的名字。”
又是那个沈念?
令妃走进水榭之中,轻抚小公主的发顶,柔声道:“小娆儿,你是不是在为沈念担忧?我的小娆儿心地善良,所以才会如此。”
前几日的传言也进了小公主的耳朵。
小公主眨眨眼,问:“母妃,为何你从前总说徐嫔娘娘是个坏人,还说阿姐是个坏人,但我看阿姐她并不像是坏人。”
她自小就听母妃说徐嫔有多么多么坏,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讨厌沈念,在私下偷偷欺她好几次。
闻言,令妃用锦帕掩唇,满眼惊讶:“小娆儿,你千万不要被表象迷惑。当年的徐嫔就是如此蒙骗了许多人,费尽心机地勾引你父皇,明明自己已有婚约,却不知检点,那她生出来的女儿不会好到哪里去——”
徐嫔教出的女儿当真是好手段,竟笼络了小娆儿的心,以至于烦闷到如此境地。
“母妃!”小公主声音突然升高,意识到不妥后,又将脸扭回去,闷闷道:“母妃,你先离开吧,娆儿想一个人待会儿。”
令妃手中锦帕捏紧,脸上堆出假笑:“好,那小娆儿就自己待会儿,过会儿用膳时母妃再来叫你。”
回到前殿,令妃脸色扭曲,怒意尽显:“当年徐嫔勾引陛下,现在她的女儿还要勾引小娆儿,当真是狼子野心。”
一旁嬷嬷上前,忙安抚道:“娘娘放心,徐嫔与陛下已有心结,必定不会再和好如初。昭阳宫终是会落寞下去,昭阳宫的人也不可能比得上小公主尊贵。再说,现在有关大公主不好传言早已传遍全京师,娘娘静静看笑话便是。”
听完这话,令妃心情好转:“你说的也对。那贱人以前就算再受宠,现在也不过如此了。”
“娘娘喝茶,这是西凉新进的茶叶。”
胡嬷嬷提前泡了好茶,为了让令妃心情好点,她特意拿出了西凉进贡的茶叶。这茶叶分量极少,只有特殊的时候才舍得用。
殿下,侍女匆匆赶来,神情怪异:“娘娘,京师街头有些关于大公主的传言……”
令妃喜上眉梢:“是不是说沈念她嚣张跋扈,不堪入目?”
“不是。”
“那是说她仗势欺人,目无尊长?”
“也不是。”
令妃到嘴边的这口茶还是没喝下去,不耐烦问:“说!”
“娘娘,京师现在都在传,说是有人设计陷害公主殿下,都在夸公主殿下身处险境沉着镇静、有勇有谋。”
“啪——”令妃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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