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已修)

第四章

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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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珺在客栈等了许久,锦绣终于找到郎中,胡子花白裹着厚袄,提着药箱上楼,便看到一身锦衣戴着帏帽的秦珺,猜想当时主事的,躬身问,“见过小姐,可问病人……”

秦珺朝屏风后扬了扬下巴,老爷子便提着药箱去了。

锦绣退到秦珺身边,“公主,你没事吧?”

秦珺方才摇头,里间便传来老郎中的一声惨叫,“哎哟!”

秦珺赶紧起身去看。

屏风后,姬姒强撑起身,被子滑在肩下,露出血糊拉碴的肩膀,一脸愤怒的看着郎中,“滚!”

老郎中捂着脸由锦绣扶起来,没好气的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珺:“……”

秦珺无语道:“她不喜欢人碰,估计是ptsd犯了。”

“屁……踢,是什么?”老郎中诧异。

秦珺扶额,只得对姬姒说:“这郎中都一只脚进棺材的年纪了,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若想死,大可不看病。”

姬姒抿唇,双唇遍布干燥的死皮,观察了秦珺片刻,递出手腕朝郎中说:“有劳。”

郎中扶了扶帽子,重新替姬姒诊脉,诊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说:“背过去,我看看身上的伤。”

姬姒苍白无血色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又抬头去看秦珺。

秦珺从帏帽后看她,“……怎么?”

郎中只得自己解释:“医者父母心,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在意男女之防。”

姬姒这才背过去,“备个纸笔。”郎中说。

小二送来纸笔,郎中看了伤、诊过脉、还摸了骨,边看边写,姬姒的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秦珺看着惊心,难怪书里姬姒也仅活了二十多岁,沉年积病太深,杀孽太重,不短命才怪了。不过姬姒死的也很辉煌,也足够在后世史册上添几笔战绩。

半个时辰过去,秦珺在外间撑着下巴打盹,老郎中足足写了一刻钟的药方,赶紧吩咐小二去药房抓药。

“这姑娘,”郎中摇头,“除却外伤和几处内伤,还有五石散成瘾之症,软香散不能再吃,不过奇怪,这不是青楼里用来调教贞洁女子的禁药吗?”

郎中话此,被姬姒冷漠看了一眼,遂不敢再说这个,便转而冲秦珺絮叨:“……肾虚脾胃亦有不小问题,又害了风寒……哎,我这方子是百般斟酌斟酌才定下,这用药克量亦须精准,你来,我写个熬制之法给你,你得记住这火候时辰。”

“平日里饮食也得多方注意,忌荤腥,前两日只能进流食可用鸡汤或鱼汤熬制,后几日好些了就得用些好物滋补着,这身体若要将要得好,还得……”

秦珺才十四,这身体正是渴睡的年纪,此刻天都快亮了,她困的晕乎乎听得颠三倒四,听完了只记得问一句,“会死吗?”

老郎中差点跳脚,把几张单子塞给秦珺便走了。

秦珺摊开看了眼,让锦绣将方子并注意事项誊抄一份。

小二熬了药,两人看着姬姒喝了药睡下。

秦珺交了五十两银子给掌柜,“仔细照顾着,给她置办两身衣裳,吃用照着药房来,我过几日再来,人若不好拿你是问。”

掌柜见钱眼开,哪有不依的道理,“客官放心,一定养得白白胖胖!”

秦珺扯了扯嘴角。回康王府的路上,好奇问了问锦绣今天花了多少银子,黄金一百两,百银五十两,郎中的出诊费和药钱十两。这个花费所用已经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回来的了。

说实话,秦珺还是有些心疼的钱的,眼下太平盛世,不缺钱,但没多久战乱一来,就是皇帝也嫌钱不够用啊。

“哎。”

锦绣会武功,抱着秦珺翻墙回府,悄悄落在院子里,小桃子掌灯守了半夜,见着两人赶紧将秦珺迎回来。

“公主!”小桃捧着秦珺的裘衣,看到衣上的血,“公主受伤了?”

秦珺摇头,已困乏得很了,栽在床上将怀里姬姒的身契拿出来,递给锦绣嘱咐放好,方闭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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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康王府玩了几日,秦珺没去看姬姒,除了有意冷她一冷,也是有腾不出时间的原因。

秦况爱玩,几乎日日带着秦珺外出,不是去醉仙楼新出的菜品,就是带她逛街去挑正月拜年送给各门各府的礼物。

秦珺也不懂这些,六公主身边这些事都有嬷嬷和大宫女处理,况且她收礼比较多,送出去的则少之又少。

一天逛下来,秦珺腰酸背痛,回府之后恨不得让锦绣抱着自己进出,夜里不多时就睡了,半夜噩梦又心悸苏醒,想起梦里那些尸体疮痍,更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姬姒。

一步错步步错,她时常会后悔救了姬姒,这个人关乎着秦周的国运,上百万条性命,皆握在姬姒手里,当然了,更担忧自己的小命。

她渐渐习惯了这幅十四岁的躯壳,熟悉了被锦绣还有小桃子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过上了梦想里的米虫生活,体感活着和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多么的快乐,但一边快乐,一边更觉得生命如流水,把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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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姒在同福客栈住了四天,已能坐起来了,她不爱说话,只常常靠着床头看着窗外的雪花发呆。

小二日日将她精心伺候着,熟稔之后也不免春心荡漾起来。

姑娘今儿好些了吗?晚膳怎用的这般少?药苦不苦?吃不吃蜜饯?

楼下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又来了,二文钱一个,真是恨不得去抢,姑娘吃吗?要吃小的与你买一串?

到最后——姑娘何许人?年芳几何?怎么称呼?嫁娶没有?于那日的小恩人是何关系?

皆被姬姒报以白眼,冷冰冰的美人脸没想到看人时也异常冰冷。小二殷勤白献,还被掌柜责罚扣了一月月钱,气得不行 ,在背后悄悄骂两句姬姒是个半天憋不出闷屁的,真白长了小白花似得脸蛋。

每日,掌柜还会差后厨婆子来给姬姒上药擦身。厨婆子挨了姬姒几巴掌,亦是怨念尤深,又过了三五日,见依旧无人来看姬姒,忍不住编排起闲话来。

“可不,来历不明,但看着貌美异常,就那身皮啊,啧啧,跟捻刚出笼的包子似的。许是扬州来的瘦马,谁家老爷养在外面,结果被主母发现,打了一顿攆出来的。”

厨妈子坐在客栈角门处,抱着一篮子菜,边择菜边与洒扫后院的说话。

另一个说:“哎,这我还是头一回见着瘦马,那还果真不是凡品啊,听说一个瘦马养出来,大要花数百两银子呢,是专门卖给有钱人家做妾的,哎,你说……”

那两厨妈子嗓门极大,姬姒躺在床上静静听着,依旧面无表情。

瘦马还可做妾,亦是按照大户人家主母般的品行教养,自小便通琴棋书画,教读四书五经和女戒。

同样侍候男人,却比她们这些妓/女要金贵多了,一个瘦马出卖,价翻三倍,可值白银三百两。

她卖了一百两黄金,一两金可兑四两银。百死不活被买走,还赔了一块可值二百两白银的玉佩,真是令房妈妈赚得盆满钵满,恐怕脸都要笑烂了。

姬姒目光暗下来,看了看身上的伤,青痕褪去一半,外伤已好了许多,能下地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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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冷风刺骨,夜猫轻盈落地,撇去身后的吵闹,转眼融进月色里。

“走水了!走水了!”

突然一片哗然。

”走水了!!快拿桶去!“

上京以北,琼街玉巷忽而起了火。

“琼楼走水了!房妈妈呢?”一个□□半露的美妓推门而出,拦住身边提着水桶的小婢,张皇问,“房妈妈呢?”

琼楼乱成了一锅粥,轻纱曼舞的烟花地,恩客和美妓在浓烟赤火下慌忙逃路。

小婢子提着桶着急去救火,“春娘找妈妈有事?快出去避避尘烟吧,我先着人救火要紧!”

春娘大骇:“楼里住着身份尊贵的公子哥呢?”

小婢子:“起火的正是三楼,娘子……”

“快去救火!”春娘朝楼上一指,衣襟下滑也顾不上了,脚步凌乱的往楼下跑。

那火势可真大,似舔了酒,转眼就照亮了一片夜空。

官府派人来灭火,抢出一堆人,乌乌糟糟里一众文臣举子家的公子哥裹挟着浓烟冲出来,穿衣拴裤好不狼狈,互相讪笑拱手之后,一看通天的火势,站在火圈之外大喊,“哎,美妓们可接出来了?”

一裹着明衣的男子冲出,险险逼近火势,又被倒塌的横木吓得呆在原地。

“公子?”

“公子!”

“老爷!”

一时,数些闻风而来的家仆都在火场附近急寻自己家的公子老爷。

场面混乱,官兵拦住欲归家的人,“来人!请公子哥和美妓们去官府小坐,容我查明起火因由再行定夺!”

火星筚拨跳跃,士兵举起长茅将人群撵成一圈。

“我家公子是公子羽,老爷是三公太傅……谁敢放肆!”

“太傅之子?”一个身穿铁甲窄袖衣袍的武官大步而来,扬声道,“公子羽,堂堂太傅之子,怎弄得这身狼狈?容臣僭越。”

武官凑近一看,盯着面前这个裹着棉袍,满头灰尘的阴柔年轻男人道:“我看你似食多了散在说胡话,是不是公子羽容臣调查调查再议吧。来人!押走!”

公子羽勃然大怒:“你——”

士兵:“公子羽,走吧!”

“兵大哥,怜惜怜惜奴,手脚轻快些吧。”

一堆美妓失了主心骨,被穿甲浑身凉冰的士兵吆来喝去,天寒地冻又衣不蔽体,不禁抹起了眼泪。

“美娘子们,请吧。”

“唉哟。”

上京繁华似锦,至从平帝即位,君和开国便广兴夜市。夜里繁灯如坠,最热闹的就数花街,琳琅吃食暂且不提,此间开着上京最大的两家妓院。其中一个就是房妈妈管着的琼楼。

她手底下教管着几十个美妓,平日打扮的花枝招展,莺莺娇软不休,此刻则狼狈抱作一团。打眼将人数一点,竟少了好几个,不知是被烧死了还是压死了,总归都是次品玩意,犯不上要紧。要紧的是……房妈妈不见了。

姬姒轻盈落地,湿帕遮住口鼻,从后院马厩走。这火势渐大,眼看楼塌要倒,她脚下加快,路过马厩,看到那匹替她衔过枯草的马儿正在嘶吼乱叫。

姬姒步子一停,去给马儿松了绑,末了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任其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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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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