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敲打

这件事说来是雪梨粗心大意。

江翊之送她一枝梅,她既然接下了便表示无论怎样撞人一事都揭过不提,那自然不好将其随意扔掉。

可时时拿在手上更加不妥,雪梨就将其藏进了衣襟中,计划着回到房中插瓶欣赏的,奈何裴霁云会提前来了此处。

其实这也确实没什么好意外的,他向来如此,两人但凡长时间不在一处,下一次再见面,他一定会不管不顾来讨个够本。

方才推门进屋时,她就应当警觉地换个地儿藏起红梅。

现如今被抓包了,她只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万万不能因为心虚就露出马脚。

雪梨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动声色,先顺着他给的借口说,“多谢表兄提醒,我这就去装瓶。”

她撑着身子,欲要起来,但是裴霁云却压制着没有退让,梅枝在他指尖转过半圈,划出道微弱冷风,点漆黑眸在月光下显出一丝凉意,垂眸淡淡地扫过一眼娇艳欲滴的红梅,又转回眸子凝视着雪梨,嘴角勾着笑,“姈姈喜欢红梅,所以特意折了枝?”

雪梨点头:“折了回来插瓶。”

裴霁云面上波澜不兴,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只是道:“既然喜欢,为何舍得折下来?”

雪梨不明所以,她看了看那枝红梅,没瞧出些什么特殊之处,只好老老实实道:“这样的红梅,后山都是。”

他静静地,没有再说话。

灯火葳蕤,月华从半开的轩窗洒进来,落在了窗棂,桌案,翻开的书册上,洒在他如墨倾泻的长发上,在他脸上投下几块大小不一的阴影,让他平静的面容显得有一些凌厉和危险。

雪梨躺在他怀里,有几缕湿发弄到了她的脖颈,凉凉的,很不舒服,她却不敢伸手拨开。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裴霁云沉默不语时的那双眼,俯视着,眸光落在她脸上,像雪亮的刀刃,雪梨莫名觉得刺眼、割人,她明明已经不心虚了,但还是下意识别开眼,就连呼吸也不由放轻放缓。

火炉烧得越来越红,雪梨方才被寒夜浸得湿冷的身体现在已经热得不行,有些出汗了。

裴霁云突然道:“姈姈,这支梅是在何处摘的?”

赵雪梨一个激灵,谨慎道:“就在后山。”

裴霁云似笑非笑,却没有追问,而是略略点头,放开了她,递出梅枝,道:“很漂亮的朱砂梅,去插瓶吧。”

红梅品种众多,赵雪梨不懂这具体是哪一种,听见朱砂梅几个字,心道原来是叫这名字,倒是贴切,而后才意识到自己逃过了一劫,忙不迭起身接过梅枝,在屋中翻出一个天青釉瓷瓶,随意插上。

经此一遭,她可就再也生不出什么赏梅的闲情雅致了。

插完梅,她回到裴霁云身边,重新拿起锦帕,欲要为他擦发,但裴霁云却是看她一眼,眉眼染上清浅柔和的笑意,“姈姈不必为我操劳,可先去沐浴洗漱。”

能不服侍人,雪梨自然是开心的,她顺从地放下锦帕,“多谢表兄。”

随后便从箱子中翻出寝衣,去了净室。

癯仙山庄中引入了汤泉水,雪梨清洗过后,觉得通体舒畅,就多泡了会,昏昏欲睡之际才强撑起眼皮穿上寝衣。

一走出去,迎面冷风吹得她一个激灵,顿时醒神,连忙向卧房走去,身子被风吹得越冷的同时也忍不住期盼裴霁云已经躺在床上,并且暖好了被窝。

她推开门,立时就失望不已。

裴霁云还维持着她走之前的模样坐在窗下读书,只不过头发此刻已经干干爽爽了。

雪梨掩门进去,抱着手臂,犹犹豫豫看他一眼,“表兄,该休息了。”

裴霁云连头都没抬,依旧看着书,不徐不疾,“不急。”

雪梨实在有些困倦了,正准备说自己先睡下,就听窗下静坐的青年忽然又道:“姈姈,过来。”

此刻,她心里是不太情愿过去的,脚步却已经实诚地迈开,“表兄,怎么了?”

裴霁云仰头看她,将手中书册递出去,“姈姈,读一下这篇。”

雪梨目光从他平静的面容上落到书册,瞧见这篇文章名为《王生结友》,开篇即是:山南有王生者,家室雍睦,人皆称善。一日,于外游历,遇客赵钱,相谈甚欢,遂结为友。

她便以为是一篇寻常结友趣文,于是顺势读了出来。

结果第二段便急转直下:“归乡后,一日王生正于家中展卷诵读,忽闻叩门之声。启户视之,乃赵钱也。王生问其故,赵钱戚然曰:“吾因窃财,触怒双亲,被逐出门,今无所归,特来相投。” 王生闻此,心忧之。盖其家法森严,若以实告父母,恐不为所容。遂欺其父母曰:“此乃某大户之子,来此游历,欲暂居数日。” 父母与妻皆信之,欣然纳之。”

雪梨此刻已经微微心紧了、她数次停顿,接着往下读:“...方晨兴,忽有衙役数人破门而入......”

她停下了声音,面色哑然,“表兄......我......”

裴霁云冷静看她,眸中光影不明,声音不紧不慢,却不容置喙:“姈姈,读完。”

赵雪梨头皮发麻,已然知晓裴霁云不知为何看出自己撒了谎,特意拿这篇文章敲打自己。

她心中想着对策,嘴上还是顺从地读:“......声言王生私藏罪犯,不容分说,将王生一家尽皆锁拿入狱.....至此,王生及父母始知赵钱所犯之罪,非止窃财,实乃杀人越货,为官府所缉捕。赵钱竟以谎言......”

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读到最后,眼泪珠子断了线一样落在书册扉页上,晕开一团水渍,模糊了字迹。

裴霁云不动如山,很平静地看着她哭了会儿,忽然叹气,伸手将她拉到怀里,垂着眼问:“怎么哭了?”

赵雪梨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泪眼朦胧,水盈盈的,映着月光下裴霁云清冷的面容。她鼻子哭得红了一块儿,瞧起来可怜兮兮的,说话声有些哽咽:“表兄,我方才说谎了。”

裴霁云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那支梅花不是我折的。”赵雪梨怯怯地:“方才老夫人让我送君妹妹回院子,却在折返途中同一位公子撞上了,梅花是他予以我的赔礼,我......我怕表兄责怪,是以方才不敢实说。”

裴霁云笑了笑:“我为何会责怪你?”

雪梨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又掉下几滴泪,“我就是......害怕.......”

裴霁云见她如此,抬手落在她眼下肌肤,常年写字带有薄茧的指腹一点一点将泪水拭去,动作有几分重,按得雪梨白嫩脸上凹出一道道肉涡,他语气却是温柔得仿若春风秋水,笑说:“我们姈姈,很爱撒谎。”

雪梨顿时心惊肉跳,她瞪大眼,欲要为自己辩解一二,但是裴霁云已经擦完了泪,伸手扣住她的后脑,整个人压了下来。

二人在他话落的下一瞬便唇齿相贴、呼吸交错。

雪梨还没给自己正名呢,随即挣扎不止:“.....表....表兄........”

裴霁云趁她张口说话时进入她的齿关,在里面攻城掠地,像一阵狂暴飓风,肆无忌惮、无所顾忌,搅得雪梨呼吸不能,憋红了脸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窗外月渐渐走入云层,窗棂阴影慢慢落到她们早已分不清彼此的墨发上,度上一层晦暗不明的光斑。也不知过了多久,雪梨觉得自己意识都迷糊了,这个长到令人窒息的吻才渐渐变得温和。

他放她喘了几口气,继而又亲上来,清冷眉眼透出几分舒展的笑意,他半阖着眼,在寂静无声的冬夜里享受着她羞怯的姿态和让人欲罢不能的柔软唇舌。

对于裴霁云来说,这实属是一次放纵到令他上瘾的事。

在最初,他只是想碰碰她。

可一旦碰了,他又想抱一抱她。

抱了以后,他还不满足、想要压着她亲。

现如今,简单的吻也无法满足心中压抑的、叫嚣着的蓬勃**、它们随着每一次的亲密接触在不断膨胀、壮大。

这实在有违他自来所学、所遵守的君子自持、克己复礼的规矩。

裴霁云也不知道,这些无法启齿的**会壮大到什么程度。

他边亲边将雪梨往床上抱,实在舍不得放开她分毫。

到了床上,见她泪眼迷蒙,雪白脸颊上几处红晕,眸中一片水润,瞧起来委屈不已的模样,更觉心中怜爱万分、渴望万分,好不容易温和的吻再次狂风骤雨起来。

雪梨被彻底亲晕过去前,到底还是寻见机会,见缝插针挣扎出了埋在心中的那句:“我......唔......不是....撒....谎精.....”

裴霁云眉头微微一蹙,轻轻咬了下她早就红艳万分的柔软嘴珠,像是在谴责她的分心,随后再也没给过她半分开口机会。

《王生结友》是随意瞎编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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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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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子表里不一
连载中叶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