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菲倒班后,就是上白班了,那晚上她睡哪儿啊。上官致远盘算着明天无论如何得走。
吃完饭后,姜菲拿出了一件文化衫,她手抖开后,上面是杰克的头像:“致远哥,你穿上吧。”
“这是啥啊?为什么穿这个?”上官致远似乎明白了姜菲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突兀。
“不用问为什么,你就当穿上哄我高兴,行不?”姜菲粲然一笑,样子非常可爱。
自南下以来,不,是近两年,上官致远基本上没有买什么新衣服,他穿上了那印有杰克头像的文化衫,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
“致远哥,我们现在就是杰克和露丝。”姜菲马上又说,“哦,不,我们永远在一起。”
俩人走出小区,就像一对情侣。一路上,姜菲哼着那首《我心永恒》。
“企喺度(站住)!”一条小巷还没有到头,有人在后面喊。
“你想怎么样?”上官致远看到阿林步步紧逼。
“怎么?不工作,身上冇钱,开始吃软饭了?!”阿林上衣的图案居然是杰克和露丝相扶相拥迎风而立的经典画面。
“阿林哥,我们可是说好的,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姜菲说。
“那要看你的表现,还要看阿林哥我高兴不高兴。”周阿林还在无理纠缠,手里又掏出了那把水果刀。
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姜菲上前护住了上官致远:“阿林哥,你不要乱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上官致远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心里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巷子这么窄,跑起来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你还想当杰克?让一个娘儿们给你挡刀子,小子,你还是把这妞让给我吧!你连吃软饭都不够格!”周阿林肆无忌惮。
“这样吧,你有种朝我身上捅,我眼睛眨一下就不是爷们!”上官致远听到“吃软饭”三个字,无地自容,他一把推开了姜菲,挺立在周阿林的面前。
人也是奇怪,你越怕,越有事,当你豁出去的时候,就轮到对方胆怯了。周阿林看到上官致远那已经抵在自己刀尖上的胸脯,一时气焰矮了半截。这一刻,把姜菲看得心惊肉跳。
“好吧,你小子有种!看在杰克和露丝的份上,我饶了你。”周阿林说完就走了。
晚上,俩人逛完街回来,上官致远执意睡在沙发上。
翌日,姜菲上白班去了。上官致远伫立在窗前想起昨天阿林那刺耳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还是离开这里,趁姜菲还没有回来。上官致远打定主意,于是去抽屉里找被姜菲藏起来的钥匙。无意中,上官致远又翻出了姜菲那个带锁的日记本。
这次笔记本没锁上,上官致远看到有几张桑拿中心票据之类的东西,姜菲是收银,这是她留下的。
上官致远随意地看了一下笔记本上的内容,他不由愣住了,原来,笔记记的是会所从业人员职业培训的内容。
其中的大意是说,时下的那些来桑拿会所洗浴中心猎艳的老板已经对花枝招展浓妆艳抹满身风尘味的女孩已经腻味。培训者主张会所迎宾、前台和收银应矜持庄重彬彬有礼不卑不亢显出应有的职业素养;而按摩技师应该装纯情,扮淑女,对来这里消费的顾客不能搔首弄姿,不能投怀送抱,而是要犹抱琵琶半遮面半推半就故作姿态。
合上笔记本,上官致远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姜菲为什么戴上一副平光眼镜,素面朝天,如同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他想到姜菲,心里却泛起一股怜惜之情,虽说她在这里做收银,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看这些培训内容都是些啥呀,不就是给人洗脑教人学坏吗?
除了难受还有种不祥的预感,上官致远生怕姜菲在做按摩女郎。但是他怎么也无法把那个纯朴如黄土地的姑娘和风月场所的按摩女郎联系起来。
想到这里,上官致远不由得回忆起1995年在渭南市沋河河滩上披头散发满面泪痕的女孩,那时的姜菲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曾经作了多么大的努力和抗争啊!
给姜菲留了一张字条,还有她给的钱,一并夹在了那个密码本上,上官致远拉着箱子回了合水口村。尽管没有找到钥匙,他决定过来撞撞运气,果不其然,门没有反锁,上官致远轻而易举地从窗户伸手进去把门打开了。
“老乡,你上哪儿去了?我们还以为你走了呢。”上官致远刚刚安顿好,阮秋香和汪牡丹来了。
“我没有走,只是出了一趟门。”上官致远说。
“也就这两天,那个保安走后,厂里又新招了一个保安。”汪牡丹说。
“说起来,那保安还是因为牡丹而被开除的。”阮秋香笑着说。
“这可怪不了我,我又没有招惹他。”汪牡丹道,“是老板太色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致远问道。
“圣曼厂老板定了个规矩,不许谈恋爱,发现的就开除,并且一般只开除男的,不开除女的。”阮秋香说,“那个保安也是看牡丹长得漂亮,每天追求她,不知怎么被老板知道了,就找个理由把他开除了。”
“上次不是说有个保安要辞工吗?”上官致远问。
“牡丹也就那样一说,这事原本因她而起。”阮秋香说。
“秋香姐,你可别光顾着说我,我听人说,总经理可是瞄上你了,说不准啊,哪天唐伯虎点秋香,就找上你了。”汪牡丹说。
“其实,当保安也行,也缓解一下燃眉之急。”这几天在外面跑了很多厂子,上官致远觉得要找份文字工作实在是太难了。最关键是自己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文凭。像有些稍微大一点的企业报编辑,除了要具备相当雄厚的文字功底外,开口就要中文本科,并且是名牌大学的。
“下次厂里招工,通知我一声。”两个女孩匆匆走后,上官致远又是一翻叮嘱。口袋里的钱已经不多了,姜菲的钱,上官致远实在是不好意思拿。
一连几天,上官致远又开始出去找工作了。当身上的钱只够维持一个星期的生活的时候,上官致远决定去厂里当普工。
可就算是一份普工的工作,有些工厂也不是见人就收,他们都特别欢迎熟手,电子厂又特别青睐熟练女工。有人说,在深圳不会要说会,会要说熟练,熟练要说精通,看来此话真是不假。
“哥,在外面不如意就回来!”思思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得给思思打个电话了。
“哥,你在深圳还好吧?”林思思一接到上官致远的电话,除了问候就是埋怨,说上官致远把她这个妹妹给忘了。
“思思,我过得挺好的!”上官致远说完这句话,鼻子有点酸酸的。
“小说手稿你在看吗?”思思终于说到正题上,“哥,这个忙你一定帮,你答应过我的。”
“思思,我没忘记,请代我向林老师问好!”上官致远说。
“哥,你给我一个电话号码,以后我打电话给你,等放假了,我去深圳玩一下,顺便去看你!”林思思说。
“啊……暂时还没有……还是我打电话你吧。”上官致远说。
“那你给个地址我吧,我给你写信!”电话那头林思思似乎生怕上官致远和她再次失联,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思思,等我空下来,写信给你!”上官致远说完就挂了电话。
“致远哥!”上官致远刚把手从窗户伸进去开门,暗夜中,姜菲在后面抱住了他,“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了,我就这样让你讨厌吗?”
“菲菲,我……我要上班!我要工作!”上官致远一字一顿地说,他已经听到姜菲轻微的啜泣了。
“致远哥,我爱你!你再也不要离开我!”姜菲转过身来,黑暗中她扑在上官致远怀中。在外漂泊的一年里,她始终忘不了那个夏夜,一身国防绿潇洒飘逸正气凛然的上官致远一声断喝镇住了歹徒,就在那一刻,上官致远走进了她心里。
“菲菲……我不值得你这样……”上官致远抱住姜菲,借着巷子微弱灯光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
“致远哥,我是清白的,你信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坏女孩!”姜菲用钥匙开了门,进房后,她偎依在上官致远怀中,一脸的幸福。
“菲菲,你在说啥,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上官致远说。
“那你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不要我的钱?”姜菲说着又开始啜泣起来,“致远哥,我爱你!真的!”
看着怀里满脸委屈梨花带雨的姜菲,上官致远俯下身去慢慢吻干那晶莹的泪滴。
“致远哥,我真幸福,上天又安排我们在深圳相见!”姜菲梦呓一样闭着眼睛。
正当两人相拥热吻的时候,突然上官致远听到外面有动静。上官致远出门察看,晃荡着消失在巷口的分明是周阿林鬼魅般的身影。
“我送你回去吧!菲菲!这里不安全!”上官致远说。
“致远哥,明天我再来看你。”姜菲在路边等出租车时,和上官致远又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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