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不是市区?”赖天阳道。
“听我爸妈说,90年代,他们来温州打工都是从金华转坐汽车来的,温州不通火车,那时,火车站这一块都是农民的菜地,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石小雪说,“现在,这里虽说高楼林立,但还不算真正的市中心。温州最繁华的地方在人民路,那里有个五马街,晚上很热闹……”
“听你一说,我都想去看看了,要不我们过去吧?”赖天阳道。
“真过去呀?那我得跟我妈妈说一声。”石小雪一家租住在前网村,爸爸在工厂上班,妈妈则开了一个烫洗店。
赖天阳跟着石小雪一前一后地又拐到原先满是按摩店的站前东小区,石小雪指着前面一栋大约四五层高的大楼说:“赖老师,我就在这里上班,做小学老师。”
“哦,原来这是一所学校?”赖天阳抬起头来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看清了夜色中楼顶那几个大字:惠民民工子弟学校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农民工子弟学校,学校旁边还有一个大菜场,晚上如果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个学校。
“这学校是村老人活动中心改建成的,学生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石小雪说,“虽说一个月一千多点,但感觉很充实。”
“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必太计较收入。”赖天阳有点违心地说出这句话。
石小雪妈妈的烫洗店开在一个叫打网垟的地方,这里离菜场不多远,也是个典型的城中村,抬眼都是成片低矮的民房。在一个比较显眼的电线杆上,警方拉一条横幅:色诱案件高发地区,请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
但尽管是这么一个地方,里面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的市井声音,人流四处涌动,不时隐没在四周狭窄而幽暗的里弄,又不时有人从各个角落冒出来。赖天阳站在远处看着石小雪走近那间简陋的烫洗店,那是一间不大的门面,连个正式的招牌都没有,进门处晾着许多洗好的衣服,旁边有一台老旧电视在放着。赖天阳看到,石小雪凑近妈妈说了几句,她妈妈抬起头朝四周望了一下,似是不相信女儿所说的话,好像争执了起来。赖天阳于是拨了一下石小雪的手机,当那粉色的光芒在夜色中闪烁的时候,他又走近了几步,拿着手机朝石小雪挥了挥手。
过了一会儿石小雪过来了,她笑着说:“赖老师,你猜我妈刚才说什么?”
“她说什么了?”赖天阳道,“你妈妈是不是怕你跟陌生男人出去上当?”
“是这样的,她这一阵子在看梅婷主演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所以经常跟我说,让我不要跟陌生人接触。”石小雪说,“不过,你刚才一挥手,她看到你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就说这真是个老师,就放心了。”
“隔这么远看一眼就放心了,那你妈妈的警惕性也不高呀。”赖天阳说。
“我以前跟她提起过你,还有我们一起买手机的事也跟她讲过。今天见到你,虽然没有看清,她就觉得我没有撒谎……”石小雪说,“我妈妈特别喜欢读书人,她不喜欢我跟那些混社会的人交往。”
“你在学校里教书,生活的圈子就那么大,怎么可能会接触混社会的人。”赖天阳道。
“我的生活圈子比较单一,师范毕业出来又是从事教育,的确不会接触到那种不三不四的人。”石小雪领着赖天阳出了一条巷子,“我们从这里打个出租车去五马街吧。”
由于是晚上,出租车跑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人民路。来到五马步行街,只见街口矗立着一尊颇有秦汉风韵的五马锻铜雕塑,五匹扬蹄飞奔的骏马拉着一辆古色古香的独杆伞幄马车,旁边配以喷泉流水,颇有水乡特色。五马街有着千年的历史,据说,这“五马奔腾”是东晋永嘉太守王羲之出行的坐驾,亦有另一个版本说是永嘉太守谢灵运。
“真是很巧,我们富川县城有个五马坊,也是个步行街,没想温州也有个五马步行街。不过,富川五马坊步行街有点破旧,去年我们在那里逛的时候人气也挺旺的。”赖天阳道。
五马街大约十几米宽,两边连着十几条巷子,街面整洁干净流光溢彩,且大多是上个世纪民国风貌中西合璧式建筑。步行街并不长,大约一华里,很快就逛到头了,俩人于是又回头走了一遭。
“我第一次来五马街还是跟两个老乡一起来的……”,在人民路的肯德基餐厅坐定,石小雪道,“那两个老乡在火车站专门当‘蛇头’,能帮我们这些买不到票的湖北老乡上火车。”
“专门当‘蛇头’?”赖天阳点好餐后听到石小雪一说“蛇头”,有点惊异,连忙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们叫什么你知道吗?”
“去年腊月,我去火车站没买到票,眼看快过年了回不了家,心里很是着急。他们在广场四处招徕生意,就问我去哪里,还说去富川可以直接上火车,在火车上给钱就行了。”石小雪拿起一个鸡腿啃了一口继续道,“这两个人一个长得高大皮肤很白,梳着大背头,戴着一根粗金项链,走起路来神气活现的;另一个长得胖,一脸的络腮胡子,样子很凶狠。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他们一伙有五六个,都管那长得高的叫“孙哥”,叫那个长得胖的“和尚”。如果他们不是说富川话,我根本都不敢跟他们搭话。”
赖天阳听到这里,不动声色道:“你不是说不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的吗?怎么还和他们一起逛五马街?”
“也是巧得很,我和妈妈在中山公园玩的时候,碰到了他们,没想是老乡,俩人显得很热情,闲聊时问我们有没有去过五马街,说那可是温州最繁华的地方了……在他们的撺掇下,我和妈妈就跟他们一起去了五马街,没想五马街就在中山公园附近,到了后,他们还请我吃烤肉串。”石小雪一口气吃了三个鸡腿,又拿起了一袋炸薯条。
“原来是跟你妈妈一起去的,我还以为你单独一个人跟他们去的。”赖天阳吃了一个鸡翅后就不想吃了,只是看着石小雪吃。
“就那一次,我妈妈回来后对我说,你以后再不要跟那两个人来往了……那俩人将来会出事的。”石小雪感觉自己吃得差不多了,“赖老师,我已经吃不动了。”
赖天阳把剩下的打了包,和石小雪一起出了肯德基,故意道:“就是,要交往也得找我这样的……吃好了吧?!”
“今天真是吃撑了,可惜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太远了,不然,早餐上这里吃海鲜蛋花粥或是香菇鸡肉粥。”石小雪接着道,“赖老师,不瞒你说,那个“和尚”好像对我有点意思,今年年初,开学那两天到惠民学校找过我几次,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带点好吃的给我,我都拿来分给我的学生吃了。最近一次是赶着饭点去的,在外面的餐馆里炒了两个菜带给我,我也是来者不拒,都跟办公室的老师一起分享了。”
赖天阳听到这里,沉默了一阵道:“那你是打算跟他交往下去吗?”
“我跟他好像谈不上什么交往,从去年腊月认识到今年,时间总共不到两个月……我也没有这种想法,最起码暂时没有!”石小雪看到赖天阳是一种不可捉摸的表情,“因为,我对他根本不了解……”
“既然这样,你应该明确的拒绝他!”赖天阳道。
“他又没有明说追求我,也没有对我表白什么,只是送点吃的东西给我,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你说那做好的菜,你能让他再端回去吗?”石小雪说话似乎也很在理。
赖天阳好长时间再没有吭声,不知不觉中,过了谢池巷,俩人走到了中山公园。石小雪道:“赖老师,我们这样走下去,恐怕还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哦,你看我这记性……跟你在一起,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真想跟美女一直这样走下去。”赖天阳说着叫了一辆出租车,说了声,“到龙湾瓯越高中。”
“赖老师,你结婚了吗?”上车后,石小雪问道。
“你是问我?”赖天阳有点猝不及防,“我……我还没有呢,不然,怎么孤身一人跑到温州来。”
车子到了前网,石小雪提前下了车,赖天阳把打好包的炸鸡腿给了石小雪:“这个带给你妈妈吃吧。”
回到学校,已经是十点多了。赖天阳躺在床上有点不想动了,他回味起跟石小雪在一起时那种美妙感觉,嘴角不里露出一丝笑意。当他想到此次来温州还要想办法找弟弟天光,赖天阳心情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2月14日情人节这天,刚好是星期五。赖天阳打电话石小雪,说一起请她吃饭。石小雪倒是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她提出AA制,否则她就不去。
俩人约定的地方定在站前东小区的一家渔庄,点好菜后,赖天阳就问道:“为什么要AA制,是怕我买不起单吗?”
“那倒不是,你一个月五千多元,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石小雪说,“我知道今天是情人节,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但它也是个普通的周末。我不想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搞得很复杂,我们是同行,就像朋友一样,一起吃顿饭,仅此而已。”
“警惕性挺高的,生怕吃了这顿饭,我就把你当成我女友了?”赖天阳笑着说,“好吧,AA就AA,不过以后可不允许这样,毕竟我是个男的,请女孩子吃顿饭,买单也是天经地义。”
“你是不知道,那个‘和尚’又来找我了,他这次是玩真的了,买了一大束鲜花站在校门口等我,把我吓得都不敢出来。最后,还是我的同事帮我解了围,说石小雪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不用在这里等她,这样影响不好。”石小雪诉苦道,“所以我就想,可能是我以前态度不鲜明,让他误认为我同意跟他交往……”
“‘和尚’又来了,你不是说他已经离开温州了吗?”赖天阳站了起来。
“前一阵子说是铁路公安在抓人,他的同伙已经被抓了好几个,有好一阵子没看到他,所以我以为他离开温州了。”石小雪道,“不过,我觉得‘和尚’和那个‘孙哥’可能跟到乐清芙蓉那边去了,那地方就在雁荡山脚下。”
“你说得有道理,狡兔有三窟,他们在这边可能不止一个落脚点。”赖天阳道,“下次‘和尚’如果再来找你,你能不能问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石小雪道:“他们现在不敢做‘蛇头’了,手机号码也会经常换,一般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正因为这样,才要你帮忙问一下。”赖天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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