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果真真,上官致远顿时记起自考教材的事情:“不好意思,真真,我战友来了……。”
果真真站在门口看到大家都在忙着做饭便道:“上官老师,我说你怎么就忘记喊我一起了,原来你们是在弄好吃的。”
“你来了正好一起吃!”孙中正看到果真真,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那可不止我一个人,外面还有耿卫锋,他骑摩托车送我到这里来的。”果真真道。
“就这么一点远,还要送?”上官致远道,“要不叫耿卫锋一起来吃吧。”上官致远道。
耿卫锋被喊进来后,便道:“学校里那两个女老师正在做饭……”
“真真,你姑妈又有事回家了?”上官致远道。
孙中正道:“真真老师,这护花使者又换成了耿卫锋了?”
果真真没有理会孙中正的调侃,在上官致远的指点下径直去了他房间里找书,耿卫锋见状也跟了进去。
上官致远出来后,俞文辉小声道:“致远,这是你学校新来的女老师啊?长得很正点,搞得到手不?”
“快点做饭,不然都天黑了。”上官致远没有理会俞文辉,又走到门口对房间里的果真真道,“真真,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两本,《写作》和《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还没有找到……我可是报了四门课。”果真真答道。
“不就找两本书吗?有这么难吗?”孙中正老师也跟了进去,他一眼看到一个小玻璃柜子里面放着许多证书,这应该都是上官里仁老师的。他随手翻看了一下,主要是中师函授毕业证、教师资格证、教材教法合格证等证件;还有像学生辅导奖、教育论文奖、教学成果奖等荣誉证书。这些证书记载着上官里仁老师从教路上的艰辛旅程,也见证了一个中国老民办教师的成长历程!
孙中正和上官里仁共事十几年,那时,他们这些老民办凭着一腔热血,纵然前路坎坷,却如同一个笃定的“唐僧式”佛教徒,丝毫没有动摇自己从教的信念,也未曾懈怠西天取经朝圣的脚步,相反,都热切地期望能早日修成正果,实现转正的毕生愿望……如今斯人已逝,物是人非!看到这些证书,孙中正想到上官里仁时乖运蹇,最终却带着没有转正的遗憾走了,不由生出一种物伤其类的伤感。
果真真终于找齐了四本书。这时,饭菜已经做好了,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了。俞文辉嚷着要喝酒,上官致远便骑上耿卫锋的力帆150去了赖根正家拎了一提东湖啤酒回来。
“致远,不是我说你,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你家找五个杯子还有点难。”俞文辉找齐杯子,又是一番清洗。
大家坐定,砰……只听一阵啤酒开启的声音,泡沫冲起又溢出杯子。
众人正要举杯之际,孙中正老师突然摘下眼镜,用纸巾擦了一下湿润的眼眶:“不好意思,刚才看到上官里仁老师的那些证书,我感同身受,有点小伤感……”
“你说的是上官老师的爸爸?”耿卫锋和果真真异口同声地说。
“不是他,还能有谁?”孙中正老师戴好眼镜道,“你说,像我们这样的老民办几十年如一日努力地工作,还要不断地学习,以适应新时代教育的需求,从88年考教材教法开始到现在的学习信息技术应用,培训结业证等证书样样俱全。每年培训学习耗去大量时间和精力不说,又要花去多少原本微薄的薪水,如果转不了正,你说要这些证书又有何用?”
“孙老师,伤心的过往我们不提了,一切向前看。”上官致远努力克制自己,端起了酒杯道,“今天比较仓促,没什么菜……我们先同干三杯!”
“慢!”孙中正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对着堂屋里上官里仁的遗像道,“今天在座的五位都是同行,有三位是富河村小学的新晋老师,是新鲜的血液。唉!其实就是新生代的民办老师,只不过换个了个叫法——聘用制代课老师。你们都还年轻,有道是后生可畏,我年龄最大有幸忝列其中,有个提议,咱们第一杯酒先敬一下富河村小学的老前辈上官里仁老师!”
“按资历,孙老师是我们教育战线的老将黄忠,也算是老前辈了,你说的话我们举双手赞成!”俞文辉说着便把酒泼向堂屋的天井里。只见天井台上是五个印渍。
“我,老前辈就谈不上。如果以1986年为界,上官里仁老师是□□后第一代民办老师,我和钟卫国只能算是第二代……不过,我参加工作年限比钟卫国早多了!”孙中正老师道。
“今天这酒喝得挺有仪式感的。”果真真道,“那我们就是第三代了。”
“我等下得骑摩托车,最多只能喝三杯……”耿卫锋还没有开始喝,就发表声明了。
几杯酒下肚后,孙中正老师的话匣子又打开了:“……我喜欢学生,热爱教育这份事业,但愧对家人!刚从教的十年父母帮助了我,让我无忧的教书;婚后十年妻子默默地支持我,让我安心的教学;现在十年,儿女们原谅了我,让我执着教育的清贫……可代课老师的出路在哪里?我一直深感困惑!”孙老师一番辛酸的话语道出普天下有情男儿的心声,也是中国民办代课老师悲凉心境的真实写照!
俞文辉听到这里道:“今天我也不是来串联的,是因为县教育局和镇中心学校把省拨下来的教育公用经费给截留了,我要去控告他们!”
“这个只是截留公用经费,你去告他,有点说不过去,又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挪作他用。”孙中正终于弄明白俞文辉此行的目的。
“那你说怎么办,我材料都写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俞文辉道,“石牛镇有中小学生近万余人,全年下拔的教育公用经费按每生30元计,则共计有30万元之多,而中心校实发4万余元,其余的26万余元被截留……”
“这么多钱,他们拿去干嘛?”果真真道。
“果真真老师,还是天真,也可爱!”孙中正笑着说,“他们把经费截留下来,会变着法子花掉的……比如,出去旅游啦,在餐馆里大吃大喝啦。汪能人来朝阳中心校当校长后,比在石牛也好不了多少。”
孙中正老师在酒精的刺激下,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上官致远很想劝慰他一下,可又不知道怎样开口。可孙中正却示意上官致远再去弄酒来。
耿卫锋没有喝多少酒,他好像在听大家说话,其实他好几次暗示果真真该走了。见果真真没有理会,耿卫锋便出去弄了一提啤酒来。这时,他端起了酒杯:“真真老师,听说你优质课得了奖,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我的课题是上官老师帮我选的,还有教案设计……我今天还得敬上官老师。”果真真端着酒杯却要先跟上官致远喝。
“真真,那是你花了血本才得的奖……首先你有献血的经历,再结合教材内容,身教重于言传,评委老师肯定会被你的善举所打动。”上官致远之所以帮她选了《她是我的朋友》,是因为他听说果真真献过一次血,而这刚好和教材内容契合。
“截留公用经费,明目张胆的公款旅游,这些人真是做得出来……”喝得醉气醺天的俞文辉叫道,“上官致远,要不我们一起向上面反映一下,真是太不像话了!”
“我平日里并不怎么关心这些事,但对外出旅游一事偶有耳闻。”上官致远这一阵子一直在忙着写作。
俞文辉又开了一瓶啤酒:“就说这次代课老师分配,说是竞岗选岗,自主择校,实际上早在这以前,许多有关系的人便通过各种途径往中学或者镇直机关小学里钻……”
“文辉,你喝醉了!”上官致远想制止俞文辉。
“我没喝醉,致远,你再去提啤酒,我还能喝!”五六瓶啤酒下去,俞文辉已经不胜酒力了,“致远,这个事要去上面反映反映……”
两提啤酒只剩下最后两瓶,大家见俞文辉喝成这样了,便开始放下酒杯吃饭了。
吃完饭后,几个人便回到了学校,俞文辉在上官致远的房里倒头便睡了。上官致远只好睡到孙中正和耿卫锋老师这边的大通铺里。
孙中正老师喝醉了却不想睡觉,他非要跑到学校的女宿舍那边去。
女宿舍和村办公室在楼道口的东边,为了安全起见,村里和学校焊了一道铁门。孙中正老师就站在铁门边上和果真真等三个住校的女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话。上官致远实在不好说什么,最后还是耿卫锋和芦伟过去把他架回西边的男老师宿舍。
第二天,俞文辉醒来了,上官致远对他说,这个向上反映经费截留的事还是
要慎重,俞文辉随口应承了一句,骑上摩托车就走了。
让上官致远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一次周例会中,钟卫国突然说:最近,有人想去告状,这是不务正业!有个别老师年龄大资历深,你要带个好头!富河村小学不是培养恐怖分子的基地,这样下去只能请他另谋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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