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上官致远的讲述,米琼总觉得老俞平日和蔼的笑容里掺杂了一丝狡黠。的确,老俞就是这么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精于世故的人。跟老俞打过招呼,米琼便上了楼。
此刻,这栋六层高的宿舍楼空荡荡的显得异常寂静,本来就不怎么干净整齐的男生寝室一片狼藉,许多床位几天前就人去床空,地上到处都是生活垃圾和随意扔掉的书本和试卷,还有一部分收拾好却未带走的行李,整个一副胜利大逃亡的景象。
米琼刚走进上官致远的寝室,没想上铺的赖天阳正在把一大沓试卷扔向空中,纸片像漫天飘舞的雪花在她的头上飘落。接着他把自己的课本全扔到了后窗外,最后跳下来在扔得满地的试卷上死踩,他似乎要把在压抑的复读生涯中产生的怨气全都发泄掉。
“赖天阳,你在干什么?你和这些试卷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米琼见到近乎疯狂的赖天阳说。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米小姐?”赖天阳推了推鼻梁上的深度近视眼镜看清了来人,他接着又问,“高考你在哪个考场,怎么一连三都没看到你的人影?高考感觉还行吧?”
“还行……”,米琼一直很自信,这次高考似乎成竹在胸,接着她反问,“你呢?”
“不管怎么样,我就这样了,不怕你见笑,我可能又是名落孙山。”赖天阳似乎不是很乐观。
“上官致远不知道考得怎么样?”米琼终于进入主题,因为她注意到上官致远的床上是空的,意识到他是不是已走了,但她又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问赖天阳。
“他考得怎么样,谁知道呀?他这人整日不吭不哈的,闷葫芦一个,……”赖天阳当然知道米琼是来找上官致远的,于是他又道:“上官致远今天和黎小牛一起回家了……”
米琼没有见到上官致远,很快那因高考顺利而带来的愉快心情被冲淡了些许。她觉得上官致远怎么这样,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多少有点失落道:“他回家倒是挺快的,我还以为今天能碰到他。”
“上官致远这会儿估计在家睡大觉呢。这栋楼估计除了我,没有什么人了。”赖天阳说着,不由又想到他和易弦的事情来……
昨天晚上,易弦见许多学生回去,她就贸然找到赖天阳的寝室里来了,赖天阳见到易弦居然跑到寝室来,不由不冷不热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怎么啦,是怕我影响你,还是怕我丢你的人?这大学的通知单还没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就嫌弃我啦?”易弦人长得水灵,一张嘴也不饶人。
“我考得不怎么样,就要回去种田了,你愿意跟我吗?”赖天阳道。
“天阳,我都是你的人了,无论你将来干啥,我都会跟着你的。”易弦有点动情地说,过了一会儿,她变了一种腔调道:“只怕你将来到了大城市去上学,会把我抛到九霄云外!”
赖天阳见易弦眼中已是闪着泪花,不由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丢弃的试卷散落一地。
其实,赖天阳是个现实的人,他早就想好了:要是今年能考上个像样点的大学,肯定是打算和易弦分手的,将来不说找个城里人做老婆,最起码也要找个有点文化的人;如果考不上回去种田的话,说不定就和易弦成亲算了,况且易弦已为他流了几次产。
正在赖天阳沉思之际,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米琼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便出来看,她希望能看到上官致远的身影,但她只看到孟峰、孟强强和另外一个个子比她还要高挑的漂亮女孩子。女孩子不是别人,是来自阳辛街的蒋雯雯,他们三个人是来串门的,顺便打听一下考试的情况和回家的日程。
“富川完中的宿舍真脏,条件就是不如我们一中。”说话的是蒋雯雯,她可能有洁癖,带着一副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神情。而此时的宿舍和走廊由于几天没有打扫的确很脏,许多倒在地上的剩菜和剩饭都开始发酵了,上面飞满了苍蝇。
“这里不管怎么说,是原来的兴国州学堂,要讲历史文化底蕴,新一中未必比得上。”赖天阳对挑剔的蒋雯雯说。
“什么兴国州学堂,文庙现在不就剩下一个破古乐楼了吗?”蒋雯雯显然知道段历史。
“还是你们厉害,知道这个学校的渊源,我去年才知道文庙在哪里。”米琼接上话腔,也算是和蒋雯雯招呼。
“听说你是鄂南高中毕业的……”蒋雯雯对米琼还是颇有好感。
“别小看那个古乐楼,那可是‘兴国第一楼’,要讲兴国州学堂历史沿革,富川一中才是正朔!”这时,孟峰接过赖天阳的话茬说。
“孟峰虽说人去了新一中,可心却还在这个老学校。”孟强强和孟峰是本家,又在一个学校,俩人走得非常近,按辈分,孟峰是孟强强的叔辈,但孟强强从没有喊过。
孟峰等三个人进了赖天阳的寝室后,几个男人便海阔天空地聊开了。
“新一中在郊区,你们到这里来才算是进了城……”赖天阳说。
“我敢说,要不了几年,那里就会变成主城区!”孟峰说。
“新一中虽说条件好一点,但确实购物不方便……关键是要逛个街什么的还得靠两只脚走。”孟强强说。
“满大街的麻木,你叫一辆不就行了吗?”赖天阳说。
“都是孟峰出的馊主意,说走一走能煅练身体……他不就是舍不得两块钱的麻木费嘛!”孟强强说。
“谁说不是呢,我两条腿都走酸了……这个破县城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有公交车,还是大城市好……””蒋雯雯插了一句,她正和米琼在聊今年高考的话题。
蒋雯雯其实一进来就注意到了气质不凡的米琼,虽说之前在陵园照相见过面,但她此刻在心中还是惊异于米琼的美丽,她平日里对自己是很自信的,但见到米琼后她才觉得米琼比自己更具魅力。其实,蒋雯雯只能说在身高上略胜一筹,但傲气十足,失却了作为女孩子柔媚的一面,而米琼身材高挑而匀称,且温柔娴静,待人接物恰到好处。蒋雯雯来自阳辛镇,知道米琼是城里人,在她面前全然没有了对其他人的那种傲气。
“总有一天会有的,或许等到我们大学毕业后就有了!”米琼偶尔会听姨妈叶夏荷说过这个事情,说富川县城有了立交桥,如果不发展城镇公交,那真是成了‘赤膊打领带’了……可说归说,这事一时半会还没有提上日程。
“看来,你们两个美女高考是成竹在胸了,一个还没走出小县城,就向往大城市了;另一个已经开始展望大学毕业后的美好未来了……”赖天阳说。
“高考我估计是没戏,今年准备去当兵算了!”体育生孟强强有一副强健的体魄,他对军营充满了向往。
“强强,我们先走吧!”蒋雯雯今天之所以跑到城区来,是因为,她妈妈今天进城办事,顺便来这里接她,于是她就和孟强强先走了。
“这女孩子气质高贵,真是不错。”蒋雯雯走后,米琼说。
“不是高贵,是高傲!她骨子里就看不起人。”孟峰接过米琼的话茬说,一会儿又道:“要不是她,孙中第也不至于去蹲大牢,这不,这一辈子都毁了。”
“这也不能怪蒋雯雯,孙中第这小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干出这样没文化没水平的事情来呢。”赖天阳道。
“反正这种女孩子让人觉得可怕,人长得漂亮不说,成绩又特好,听说她这次高考考得特好,你瞧她刚才那副样子,好像谁都不在她的眼里。”孟峰道。
米琼听孟峰这样贬蒋雯雯,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这时她看到易弦进来了。
“要说这女孩子,我觉得米琼算是个好女孩子,人长得漂亮不说,对人又特好。”易弦一进来就称赞米琼。
“弦子姐,你可别这样夸我,我可受不了……”米琼笑着说。
“你是来找上官致远吧……”易弦说,“我们都知道你对上官致远好,只是你和上官致远这辈子……”
“弦子,你可不要乱讲!”赖天阳见易弦口无遮拦急忙打断了她的话。他觉得米琼是个自尊心较强的女孩子,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她对上官致远好,除了金欢欢说三道四,其他同学也只是偶尔开开玩笑。再说了,他们之间充其量是个同学关系,不像他和易弦,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米琼见赖天阳在说易弦,忙说没关系的,其实她心里有点感到难为情了。
“还是说说我们吧,你说我们有没有缘分?”赖天阳见易弦那副委屈的样子,便开始转移话题。
“去你的吧,谁跟你有缘。”易弦见赖天阳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便一巴掌拍在他的光膀子上说,“这都是命,我这人特信命,常言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早就看穿了,你赖天阳是陈世美,是伪君子!”
“我看你们两个一辈子都散不了。”孟峰这时打趣地说。
“孟峰!孟峰!”楼下有人在喊孟峰。
“你哥来了?!”赖天阳听到喊声,出来朝楼瞄了一眼,楼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发小孟岩。孟岩和赖天阳是同学,可他已经在省城的医科大学上了几年了。
赖天阳看到意气风发的孟岩,并没有打招呼,显然他并不想见孟岩。
孟峰知道赖天阳的微妙心理,跟赖天阳打声招呼就匆匆下楼了。
“你们玩吧,我先走了。”米琼跟易弦说了声,起身告辞。她差不多和孟峰同时下楼,她看到一个和孟峰一样长得黝黑的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和孟峰肩并肩地走了。
米琼是来找上官致远,没见到人,她觉得待在这儿没意思。
走过校园静谧的林荫道,往事历历在目,她不由又去了古乐楼,那是她和上官致远经常去的地方。还有那副经年不变的对联,上官致远读了一遍又一遍。
走在回家的路上,米琼依稀想起上官致远唱的那首歌《思念总在分手后》:
想要潇洒地挥一挥衣袖
却拂不去长夜怔忡的影子
遂于风中划满了你的名字
思念总在分手后开始
想要潇洒地挥一挥衣袖
却拂不去长夜怔忡的影子
遂于风中划满了你的名字
思念总在分手后开始
想要将你的身影缠绵入诗
诗句却成酸苦的酒汁
还由不得你想浅尝辄止
因为思念总在分手后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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