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省城路上要花钱,这钱你拿去当车费,”孙水莲手里拿出了一百元钱,“这还是建设街的那位米经理的女儿来过这里,给欣欣付了一学期的学费,刚好还剩下100元。”孙水莲见上官致远坐在那里独自垂泪,于是把钱塞到他的手里:“那女孩的妈妈前一阵子在这里吃早点的时候,还问过我,说你那侄子是不是考上军校了。我也以为你是考上了,就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没想到你居然是不声不响的回来了。”
揣着那一百元钱,上官致远在富川县城那个偏僻而狭小的火车站踏上了从省城武汉开往金华的火车,由于温州还没有开通铁路,他只能到金华中转再搭汽车去温州。
看着火车喘着粗气从武汉方向缓缓开进站台,上官致远悸然心动,车身上“武昌——杭州”赫然醒目,特别“武昌“两个字,上官致远知道那是米琼如今读书的地方,省城是大城市,也是每个人向往的地方,特别是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总是希望能在像武汉这样高校云集的大城市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如今,那对上官致远来说却只能是一个永远遥不可及的梦想:当军校梦再次陨灭,这一刻,他只能背井离乡去沿海的温州糊口谋生。
列车缓缓离开了站台,前面是武九铁路上的那条长长的高架桥。这一路曾是自己熟悉的风景:在富川完中上学,他经常和其他同学一样在晚饭后来此散步,他清楚地记得赖天阳和易弦在铁路桥上散步的情景,也记得米琼有一次来铁路桥上找自己的情景,可这一切都已随风飘逝。上官致远希望这是一列开往省城的火车,希望这是一列开往他梦想彼岸的火车,希望那终点站上有一个人会笑靥如花的迎接他,希望那个翘首等候他的人是米琼,可人生有太多的南辕北辙的运行轨迹,命运有时总是和理想背道而驰,再见了,我的梦想,再见了,我心中的米琼!汽笛响起,上官致远泪如雨下。
火车到达金华时,已经是晚上了,上官致远知道注定要在金华火车站过夜了。他和衣而卧躺在一张长椅上,到了下半夜气温下降,上官致远在长椅的底下拉出蛇皮袋,把一件夏常服军装上衣拿出来穿上。这时,他看到火车站内大多数人都在睡觉,可还是有几个人在晃荡:他们总是悄悄地靠近那些睡得很沉的人,不时伸手在那些旅客身上捣鼓着,看得出来,这些人应该是小偷。上官致远看着这些像鬼魅一样游荡的小偷,心里很是鄙视,于是他躺在椅子上盯这些人,他想随时出手去喝止他们。
这时,大门口睡在地上有两个熟睡的旅客被他们惊醒,已经翻身坐了起来。上官致远可能是自己身上没有什么钱,他不用神经绷得那么紧,一会儿的工夫他就睡了过去。可恍惚间,他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胸前划拉了一下。他猛的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是小偷在割自己军装的上衣口袋。看到上官致远醒来,小偷赶紧逃走了。上官致远摸了摸自己那个被割破的口袋,里面是自己离开部队时特意保存下来的中士软肩章,那种形状让小偷误以为是叠放的钱。
上官致远一看自己的衣服被割破,顿时没有了睡意,他干脆爬起来去上厕所,并且暗中观察这几个小偷,他发现这几个小偷总是不时聚集到一个人的身边,而那个人就坐在离上官致远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背对着上官致远。上官致远于是假装过去找座位,一屁股坐在那人身边,然而当他看清那人面孔的时候,上官致远惊呆了:原来这个人居然是孙中第。两个人都吃惊得叫了起来,孙中第更是没想到在军营服役的上官致远会出现在这里。
上官致远告诉孙中第自己在部队里的遭遇,孙中第唏嘘不已。最后他问孙中第说,你怎么干起了这个?居然还成了这些小偷的头?孙中第告诉上官致远,今年他带着孙映雪本来打算去温州打工,没想到在金华转车时,身上的盘缠都被火车站的小偷偷了个精光,一开始他只是想找到那些小偷报复一下他们,并且想把自己丢的钱给捞回来,没想到后来干顺手后就自己干了起来。但是单干很危险,容易被抓到,于是他加入了这里的小偷团伙,由于凶狠好斗,他就慢慢成了这伙小偷的头。
后来,孙映雪见孙中第干了这个,她觉得太危险就独自去了深圳。看来,孙中第和孙映雪之间和种种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其实,上官致远知道,孙中第从小就喜欢和孙映雪在一起,闲来没事他最喜欢谈论的女孩就是孙映雪:什么时候来了初潮,什么时候□□鼓了起来,孙中第总会在上官致远面前评说一番。
“你看,这都是你的手下干的好事!”上官致远指着自己的上衣口袋说。
“哦,是这样,你丢了多少钱,我把他们叫来给你赔个不是。”孙中第说。
“我哪有什么钱,连去温州的路费都是姑妈给的。”上官致远说着,把自己的那副中士肩章给拿了出来,“都是这玩意儿给惹的,不过这可比钱重要,是我从部队带回来做纪念的。”
“致远,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本来我都想你应该在军校里读书了,那肩上应该扛的红牌牌,也不至于要这个肩章做纪念。”孙中第说。
其实,上官致远也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和孙中第见面,感慨之余,不免遥想当年:中考失利的上官致远只考上了朝阳高中,压根儿不想再上学,还是在富川一中上学的孙中第来信说动了上官致远,他不知道,究竟是孙中第信中的哪一句话让自己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让他做了这一生都不后悔的决定:上高中,考大学。至今那封信,上官致远还珍藏在自己的抽屉中。只是没想到,命运给他们两人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当年相约要改变自己命运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一个成了金华火车站的“贼王”,而另一个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之中只能去修路谋生。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上官致远不由记起老艘公孙有武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说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上官致远要去搭汽车赶往温州,他对孙中第说:“中第,这终究不是个路子,你还是赶紧去温州找个工作吧,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我也知道这不是条正道,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温州我是要去的,等哪天我在这里干得烦了,我就去温州找你,不过,你们那修路的活儿,我可干不了。”
刚到温州工地时,上官致远用一个蛇皮袋装着袜子和衣物,完全一副民工的打扮。但是细心的人还是一眼能看出他的与众不同,一副修长的身材透着几分儒雅和潇洒,举手投足中有一种军人的果敢和坚毅。
“别再摆出你当兵时的那副臭架子,这里是工地,我们都是民工,是在这里卖苦力!”孙有福不无奚落地说,他没有想到上官致远这怂货又这样失魂落魄的回来了,原来还说指望他考上军校,现在倒好,兵役都没有服完提前退役了,谁知道这货在部队里犯了啥事。
白天在烈日下抬着那沉重的水泥隔离墩,到了晚上肩膀火辣辣地疼,这还不说,主要是工棚搭在西山西路的大榕树下,旁边就是会昌湖那片温州市区最宽阔的水域,特别的招蚊子,即使点了蚊香,蚊子照样来袭扰,上官致远躺在那悬空绑在树上的床板上,完全没有睡意。工地上的工友有的人去逛街去了,也有的人钻进旁边的录像厅里,靠在地低下的工棚里,孙有福正在算着这几天的工地上的账目。孙有福承包了西山路所有的水泥隔离墩安装工程,这里的活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这几天正在打算着寻找新的工程。
“哇,看着真带劲……”
“那女的……那男的……”
夜已经很深了,几个看完录像的工友先回来了,他们一边洗漱一边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录像的内容。每天干完活,花上几元钱去附近的录像厅,成了民工的唯一娱乐方式。
转眼间,工程已经收尾了,这天由于收工早,上官致远来了兴致,一个人爬上了西山上的法果寺。
法果寺位于风光幽美的西山山麓。坐北朝南,始建于清康熙三十八年,至今已有近四百年历史。有人说科学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宗教。对于弘扬佛法利济众生的宗教场所,总是让人心生敬畏,上官致远没有过多的逗留。
在法果寺的山那边应该是景山动物园,上官致远想在去武汉前到景山动物园玩一下。
游览过景山动物园后的第二天,上官致远就跟随孙有福来了武汉,干了整整一个多月。前几天,上官致远在抡大锤时把腰给扭伤了,所以不得不卧床休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