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不能陪你去了,我听说长安很远,会累死在路上的......”球球用小脏手抓着破烂的袖口,“那你要小心......还有一块饼,你带上吧。”
戚瑾和他抱了抱,两人相望,两眼泪汪汪。
“我走了,以后我来找你!”
球球送别了戚瑾,退到自己常呆的角落。戚瑾大概是队伍中最小的小孩了,用尽力气也只能跟在队伍最后。
说是队伍,其实也是拉帮结派的十几个人,三五成群,稀稀拉拉缓慢行进。
七月流火之时,白天太阳晒在官道上,仿佛要把人蒸上天空;到了晚上,山风吹来,对于顿顿食不果腹的戚瑾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不巧的是这时偏偏又来了一场大雨,这大雨来得急又猛烈,不必说,可怜的世子又病倒了。
一行人聚集在官道旁一棵树下,互相传递着温暖。戚瑾年龄小,性子又柔弱,自然被排除在最外边,仅靠头顶上零散的树叶为他遮风挡雨。
“就当做是母亲的手......也好......”
不想动,动不了了。
冷......
在梦中,戚瑾看到父亲来接自己了,看到母亲准备的宵夜迷迷糊糊感觉一双大手将自己捧起来,送到一个温暖的地方。
“殿下,终于找到你了。”
沈幻尽数派出镖局中人暗中搜寻世子下落。他自己也是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日夜马不停蹄南下寻找戚瑾。
终于在一个暴雨夜,在闪电中看到了路边泥坑里躺着的一群人。他驾马飞驰之时,仅一眼便看到最外头蜷缩着的小孩。
“吁...”沈幻迅速下马,将浑身冰冷的戚瑾抱入怀中。
“殿下,终于找到你了。”这一刻,沈幻的心才松了一点,幸好连夜驾马,否则世子恐怕难以熬过今夜。
然而刚摸到戚瑾的额头,心上那根弦又紧绷——发烧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沈幻用麻绳把戚瑾系在自己身上,包裹在外衣和蓑衣为他取暖,一手托着他,策马回转向长安的方向。
上一个驿站离这并不远,一炷香快马加鞭即可到达。
这一晩,沈幻前前后后为戚瑾擦汗喂药,又没睡着,直到后半夜戚瑾才退烧。
凌晨时雨停了。沈幻准备好世子也许需要的东西,才趴在床边睡去。
天亮以后,戚瑾迷迷糊糊热醒了,醒来查看周围,被旁边趴着的人吓一跳,赶快扯开被窝准备逃走,却不小心压到沈幻的手了。
“嗯......”沈幻抬起头,睁眼便对上惶恐的戚瑾,“殿下!您醒了。”
戚瑾一看是父亲的好友,脸上的惊恐立刻转为痛哭,一把抱住沈幻,嚎啕大哭“沈叔叔......哇啊......”
“殿下这几日受惊了,我来晚了。”沈幻心疼地爱抚戚瑾的后背,欲言又止。
“沈叔叔,我家......怎么了?”
沈幻给戚瑾擦擦脸上泪水,摸着他消瘦蜡黄的双颊,皮肤被太阳晒得有些干裂,怎敢告诉他清王府上下仅他一人生还......
“殿下饿不饿,我叫人给你做些东西吃?”
“我家怎么了?哇啊......”戚瑾见沈幻不理自己,一边抓住他的衣服狂摇,一边大哭。
“殿下吃了饭,我就告诉你。”沈幻依旧耐心地为戚瑾擦眼泪,待戚瑾安静下来后才把他放在床上,出门叫小二上楼来送了两碗牛肉面。
“殿下吃吧,吃完我们就走。”
沈幻摆好筷子,招呼戚瑾过来,见他不动,又补充一句,“边走边讲。”,他才肯动。
在外风餐露宿能吃饱一顿饭就算不错了,这个时候的戚瑾好像失去光环的小野猫,头发乱糟糟,吃起东西丝毫不在意礼仪,吃的满脸都是。沈幻也不提醒他,随他去吧。
吃过饭,戚瑾坐正身子,巴巴的看着沈幻,等着他履行诺言。
沈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银镯子,昨夜给戚瑾脱衣服时滑落出来的。
“我的!”
“殿下的东西,我先替你保管,”说着又包好镯子,放入层层衣襟中。抱起戚瑾坐在明亮的地方,给他擦擦、梳理头发,在他身后轻轻说:“殿下以后跟着我,换个名字,就叫沈如卿,好不好?”
戚瑾对意料之外的言语举动吓到,回头盯着沈幻疲惫的双眼。“为何?”
“殿下很乖,我不会害你。以后你叫我一声爹,我来保护你。”
“不要!我有爹。”
戚瑾这话一下刺进沈幻心脏,连带手上梳理的动作也一滞。“以后你叫我爹,我唤你阿卿。你是我儿子......”
“唔啊......”戚瑾又开始啜泣。
“你点头,我们马上就走。”
戚瑾低声啜泣。“你骗我......”
楼下传来嘈杂声,声音越来越近,沈幻和戚瑾都被这声音吸引。沈幻静步走向房门,刚拉开一道缝观察观察情况,门就被外人推开。
来人是两个官兵,一身官服,腰佩长刀,大摇大摆走进房间四处打探。
为首的人看着身边面色疲惫的男人,指着地下的小孩恶狠狠地对他说:“公家查案。这是你儿子?”
“是啊,官爷。我们父子从泾门逃难过来的,儿子淋了雨发烧了......”沈幻往官爷手里塞了一小块银子,“您行个方便,孩子还烧着,得看郎中......”
官爷捏捏手里的银两,轻蔑地看一眼沈幻,径直走向戚瑾,“小子,你爹啊?”,指指沈幻,“从哪来的?”
戚瑾不知眼前何人,想要站起来,却被官兵的煞气震慑。
沈幻赶紧跑过来安慰他,同时悄悄轻掐戚瑾。
“他,是你爹?”两个官兵的手抚上刀把,门前的小二吓得腿发颤。
戚瑾与眼前人的眼神吓坏,突然大哭“爹啊.......”,双手环住沈幻脖颈,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在他衣服上。
沈幻抚着儿子,伸手抹了一下衣服上的涕泪,对着官兵尬笑一下,“官爷,你看,小孩病还没好,您见笑了......”
“哼,走!”两人走出房间,出门还顺手推了一下小二,小二连连赔笑:“官爷慢走......”
两个军官气势如虹地走出驿站,一个人悻悻道:“哥,就这样放过他?他还带着个小孩呢。要是......”
另一人顶了一下他的肩膀,拿着手里的银两在他眼前晃晃:“人家都给钱了,你还想咋?上头叫咱抓人,连个画像都没,更别说啥好处了!上边想要啥咱哪知道?”
送走两位官兵,小二小步快跑,又向沈幻解释:“抱歉啊客官,官爷说找一个小孩,小的也不敢隐瞒......”
“无妨。”沈幻自然已知道这种情况才快马加鞭寻找戚瑾,挥手让小二退下,自己立刻收拾东西。
“沈叔叔......”
“嗯?”
“爹......”
“阿卿,我们走。”沈幻给他换身新衣服,又给他披一件黑色外衣,怀里抱着他,后背背着行李。
“驾!”
沈幻骑马,走的不是长安方向,反而向东。陆路换水路,乘船往东去。
上船许久,天色渐变,沈如卿才想起来问沈幻的目的地,“沈......爹,我们去哪儿?”
“阿卿乖乖的,爹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我想回家!”
......
总之,沈幻一路上连哄带骗,终于让小孩安静下来,打消回长安的念头。
沈幻摸摸儿子的头发,拿出一颗大白桃在清澈的河水里洗干净,悄悄拿出随身短刃削了皮,递给沈如卿,“很甜,尝尝。”
沈如卿“哇”地咬下一大口,在嘴里嚼嚼嚼......
“好吃吧?以后天天都能吃到。”
在船上视野开阔许多,小船经过银江,水面上错落地立着许多荷叶、荷花。清风徐来,银江泛起阵阵涟漪蝴蝶蜻蜓也随着小船上下翻飞。
沈如卿有时扒在船边上,眼睛看水里的锦鲤、嘴里吐着葡萄籽吓跑小鱼。有时躺在沈幻大腿上,仰望天空,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睡醒了,发现自己趴在沈幻肩头,沈幻带着他悠悠地走。
不坐船了,到地儿了。
穿过银江,就到了秦岭之东——桃源镇,顾名思义,盛产桃子、生活安稳。
林氏唤阳谷虽有“谷”字,却不在山谷里,反而就建在秦岭东南脊背之上,纵横数十里。林家地广人稀,环境清幽,且谷主林箫也是沈幻和清王的好友。沈幻为躲避官兵追寻,决定暂时将沈如卿托付于林家,外面消停了再把他带走。
两人上山路上,沈幻叮嘱沈如卿几件事,可见,他自己没打算呆在这。
“阿卿,上了山,如果爹不在身边,你要听林谷主的话。”
“嗯。”
“山上有很多小孩子,你和他们好好相处,有人问,你就按爹告诉你的话回答。”
“嗯嗯。”
走着上山路,沈幻驻足,蹲下与沈如卿平视,学者清王的样子抚着戚瑾的小脑袋。
“必要的时候......就装装可怜......”
沈幻尚未成婚、没孩子,但收养了不少,一路上把自己多年的“育儿经验”都拿出来哄他了,既然小孩这么些天都活下来了,也很聪明,寄托林家是当下的最佳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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