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肤色将影子稀释,乱糟糟的光线已经无人在意,全然消失在绝美的五官中。侵略性的眼神毫不遮掩,好似要将他忘记换掉的常服撕开,刺进他的肌肤,渗出晶莹的渴望的鲜血。
嗜血的**被烦躁的音乐带回原始森林,心脏被嘈杂的鼓点操纵。
咚———
喉结滚动,咽喉在悄悄燃烧。
红色的车尾灯落在浅浅的水洼中,不知是对谁报的警,亦不明白哪里失了火。
湿润的空气在温热的皮肤上拂过,也变得有些干燥。
“走过去太累,我带你一程?”
那滴虚无的血滴溅落,砸在心灵深处的水洼里,溅起猩红的涟漪,镜面被击碎,破碎,穿透——
“刚下完雨,有些冷。”柳挽溪拿出一对小巧的拾音耳机放在司烟手中,指尖有些冰,轻点,抽离。
“要外套吗?”
“车上还好些。”
金属纽扣染着他攀升的温度,昏黄的路灯落在微微露出些的白衬衫上,阴影厚重,将肌肉的沟壑浅浅勾勒,恍惚间又被阴影遮盖。
外套搭在她的肩上,有些重,前胸处还挂着他少的可怜的勋略,看似纷乱的发丝垂落,将肩章遮盖,风带起垂在两侧的长袖,衣摆下的腰线若隐若现,星空在垂落的裙纱上闪烁。
有一丝温热。
“突然想起来,这在过去是违反纪律的。”
“那要等我们换回真正的军装。”脱了外套只剩白衬衫的司烟多了些痞气,或许是帝**装设计的弊端,自然会流露些欺男霸女的气息。
“哥!姐!看见你们了!!快来啊!”陈宁生带头从窗口探出个脑袋,居高临下的招呼。
“催!接着催!猴急!”司烟高高地把帽子甩了上去,被陈宁生一把抓住。
“这种时候难得了。”柳挽溪挽着司烟,清楚的感受到他的低落,一种想要隐藏却无法抹除的悲伤。
“十多年都熬过来了,再等等,我们的人生刚刚开始,明日分别,后日或许就会再见。”
“不聊这个了,先让今天晚上好好过去。”
嘭!
嘣!
两个手持礼炮筒在门口炸开,塑料彩片和丝带在两人的前路上落下,过年一般热闹。
“小崽子,给你俩庆功,这礼炮怎么还给我放上了。”司烟用一只手把头上的彩带扯下来,朝李藏沙扔了过去,可那彩带只是打个转,又落到地上。
“特地给你俩留的,我们可都小心着呢,专往天上打,保证崩不着您!”李藏沙扭身跑开,躲在陈宁生身后,司烟攒的一把彩片都哗啦啦飞到了陈宁生脸上。
“涌瑾!”陈宁生笑着,就要把李藏沙拉回到身前。
司烟看着他们,大笑起来,仍挽着他的柳挽溪捻起自己身上少有的几块彩片,瞅准时机扔进了司烟嘴里。
“咳!咳!!”大笑被强行打断,司烟把彩片呸了出来,两双眼睛瞪过去,不可置信,完全不觉得她会做出这种事。
柳挽溪无辜地眨了眨眼,松开挽着他的手,看向房中,有哪里可坐。
看司烟的表情,几人又掀起了新一轮的欢乐**。
待到落座,已经没人如坐针毡,真情自然。
“明天,咱们里面可是要出好几位军官,高级军官!”喝了些酒,本就管不住嘴的李藏沙更肆意了起来,“我要敬陈大校!陈司令!!”
“敬陈司令!!!”所有人闹哄哄地举起酒杯,凑到圆桌中央,“陈司令!建功立业!!横刀立马!!!”
“好好好!我建功立业,横刀立马,挥斥方遒!”陈宁生红了脸,亦有些手足无措,可气氛哄的极好,陈宁生终是自心里开心的。
“那接下来,该敬谁了!”李藏沙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有些摇晃着,指指自己。
“我是半路出家!打心眼里我以为,我是朋友!不是兄弟!勇安是兄弟,涌瑾,自以为不是!”李藏沙有些喝多了,说着带了些哭腔。
“但是我是兄弟!我是我哥,从那么大!那么大的大块头堆里!”李藏沙伸直了臂展,比划着,“把我拉出来的,从那么大的电梯里人挤人打出来的!是染了血的!”
“我不管不顾,所有护卫舰,跃迁,撞!我急啊,我急!我害怕!!我怕!我现在觉得我牛!!”李藏沙痛快的说完,便哽咽起来,将酒一口喝尽,辣的混着泪水呛的,一时只咳嗽着,上不来气。
“哥……”李藏沙跌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他憋在心里许久了,带着情绪喝,没多少就倒了。”陈宁生站在司烟身边,看着石众善把李藏沙背下楼去。
“我知道,之前让你们去捞名单,就数他能喝。你们一起吧,”司烟把陈宁生赶下楼,“跟众善一块,送涌瑾回家。”
“范元没来。”人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司烟和柳挽溪站到阳台上,虽只是二楼,看下去却仍是居高临下,“当初就是画张饼,他推了,还是站在我这边,到最后那饼没喂给他,糖也没见着。这是伤心了。”
“不会的,宋清山只有跟着你才能走出殷都。在殷都,财富只是权力的附庸,他的父亲从不懂这个道理,他想象里的那个资本主义,就是富人自然会拥有权力,富人再用权力供养穷人,再让财富流回富人手中。”柳挽溪看着楼下,那涌动的人群,等待着变化。
“可能他也去南方军区了吧,一个新兴的军权中心,柳正祭出兵,顾南城有科技和生产线,范元有钱,多完美。”司烟自嘲,亦有些落寞,“不像我们,自顾不暇……”
“你说这话能不能找个背人的地方,高高在上往这没遮没挡的阳台上一靠,小爷这耳朵可尖着呢!”街上摇摆的人群中分出条路,宋清山被霓虹灯下曼妙的身躯簇拥着,举起酒瓶远远敬过来,街道两侧,所有的窗户里,又顺着鼓点撒出去许多钞票。
“你的。”宋清山掏出最后一捆现金,塞到女伴胸口,撑的鼓鼓囊囊,“小爷我有的是分寸感,你们在楼上放松,本公子在楼下如鱼得水,这才是快活。”
“今天整条街,都刷本公子的卡!!”宋清山站上阳台起哄,街上人群兴奋的散开,他转过头,却发现司烟正诧异地看向他,“怎么,就算这一整条街的人,花上五年,本公子账上零头怕是都还没怎么动,更何况他们花的钱,到头来,还是要落回我爹的口袋里,不享受,白白蹉跎!”
“云梦的事……”
“我知道,合安全面撤进南方军区了。这和方千秋一定没关系,他的新嫡系、改组北方舰队的基础,一夜之间,变成新军阀了。”宋清山轻轻笑起来,是嘲讽,更是一种哀伤,“我猜方千秋一定又要有动作了,我父亲向来没什么实权,只是被体系好好供养着的一尊泥菩萨。”
“如今,方千秋不论是想方设法用金融稀释南方军区的独立性,还是扩军备战,一定会在明面上重用我的父亲,伟大的宋副使。”宋清山有些颓废,而今的变化太快,他身后那本就不算牢固的靠山,眼睁睁就要步入漩涡。
“但凡他把挑小老婆的精神气分一些扔到朝局里,都能察觉到有多少把刀正等着剥开他这层皮,肥的流油,都馋得很呢。”酒瓶晃了晃,竟是空了。
司烟夺下他手里的酒瓶,扔了下去,在人群边碎开,却没掀起一点波澜。
“有什么计划就说。”
宋清山在耳中摘下拾音耳机,在手里颠了颠,人群的喧嚣一下子涌进他的听觉。似是掩耳盗铃,他不能将自己的话语听的清楚,便敢轻声说。
“以现在的局势,朝中分两派,其一认为北方舰队将被重用,其二认为北方舰队彻底失去了国之柱石的实力,权柄被分割稀释。”
“如果,想看哪一派更有影响力,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宋清山翻过手掌,耳机从一侧滚落,砸在地上,“一切出尘埃落定之前,他们的资金流向就能代表一切,我父亲病了,是个好的时机,我可以退出军籍,回去。”
“下一个路口的信号灯已经很亮了,和我上车时完全不同。”宋清山靠在栏杆上,将小半个身子探到外面,想要感受这不完全的自由。
“我可以回到殷都去,银锦司一直以来都是铁板一块,换句话说,能直接接触到整个帝国资金走向的人,没一个站在你们这边。”
晚风将袖带卷起,横亘在二人之间。
“殷都已经不是半年前的殷都了。”司烟看向他,选择正在冲突。
“一切都开始了,没有什么会停留的。”宋清山侧过头,看着他,眼中多了些生的气息,“你想让我怎么选?”
“宋清山!”司烟喊出声,却没人回头,他的耳机静静躺在阳台上,人声嘈杂,他已被浪涛卷去。
“宋范元!”
背影,摆了摆手,一步,又一步,被嘈杂年轻的人群遮盖,走到深处,走到远方。
下次见面,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对他来说,忠威教院只是个戛然而止的尝试。”柳挽溪俯视着宋清山的背影,“父死子继,殷都纨绔,方千秋还是会信任他的。”
“所有人都把宋副使看做棋子,只有宋副使本人不这么看。至于宋清山,铸剑修心,反倒是将自己变作物件,纵是再利的剑,也不该剥出人欲,改做敛锋的纱鞘。”司烟拿出那张参谋部的委任状,轻轻撕碎,随着风,飘去。
“大势所趋,或许他真能活的比我们久,比我们好。”宋清山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准确说,是柳挽溪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
“北上换防路上,有什么我能帮你的,比如绕路进驻渡枢五,免去你出陈关打下根基之前的后顾之忧。”
“从迁梦绕过来,从东到西,跨过一整个帝国,你是换防还是旅游。更不要说,明天之后就是漫长的军备竞赛,你要这么跑,少说耽搁半个月。半个月不够我打通北方通道?开什么玩笑。”柳挽溪轻挽袖带,轻轻搭在手臂上。
“而且,先换防的二戍,只是个中型舰队,优先任务只能保证物资运输。过去方千秋是可以大胆和我们开战的,南方被柳正祭把持,本是一步妙棋,分割了柳家,又将威胁全面解放的筹码加重。可现在,和我们开战,就要坐视合安在南方做大,他和他背后的云梦,谁乐意啊?”
“不论是撤出南方,还是换防,恐怕大多数人都是不同意的,更不要说一戍还在换血。”沉甸甸的焦虑压在司烟的心头,“方千秋把军队里的思政部门全都换成了教权部门,用宗教统治军队思想,一戍有很多阶级军人,怕是不会太安定。”
“当时改组卫戍集团,我刻意削弱了随军神官的权力,军制改革你可以在北上路上慢慢做,我看孟方手下的预备军官中,又不少具备理论能力的老资格。名单我会给你一个参照,到时具体如何改制你自行决定。”
“明天授衔,你几时来?”
司烟期待的目光全然陷进那双眼眸,好似人类在漫长岁月中向星空发射的信号,涓涓细流不止,却尽数沉没,钻进冷寂的深处,空荡荡,寻不到什么踪迹,也或许,从未得到什么回应。
“我也不知道。”
月亮躲进云层,街上的人慢慢散去,霓虹灯一盏盏熄灭,晚风将潜藏在灯光下的灰尘卷起,零星洒下。常青藤攀在灯架和外墙上,微微震颤,引擎声一点点远去,终于,拾音耳机也不再能听到什么动静。
昏暗的街道只剩下闪烁的昏黄的路灯,房间里华丽的装潢也被遮掩在暗色下。微凉的晚风解去酒意,单薄的衬衫也挡不住夜晚的寒意。
椅上的外套还温热,温度在掌心散开,他静静的感受着流逝。
锁舌轻轻扣死,时间却不会停滞。
外套上沁着层淡淡的香水味,冷冽,将人从倦怠的夜色里剥除。
几个歪歪扭扭的小旋风不紧不慢的跟在司烟身后,高低参差,散去,又不知打哪聚回来。
“公子。”郑伯站在晃动的树荫下,清亮的灯光将两人之间的路照的明朗。
“郑伯。”
长久没人维护的地面道路有些坑洼不平,窗外的风也有些嘈杂,隔窗没有合上,司烟知道,郑伯有什么话要说。
“公子,老爷这些日子会去朱晨,卫戍集团北上,如果走边境线,能见上一面。”
“能见上一面。”司烟的思绪远远的落回已经被时间冲淡,比窗外昏暗的路灯仍要朦胧的回忆中,却只片刻,便不再能留住那份恍惚,“好。”
返程的穿梭舰只剩些许亮色在夜空中渐渐淡去,窗外树林被逐渐平缓的气流扰动,有些丰腴的白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尾巴在木制书架上垂下来,不时摆动,像是被吹烘机那轻微的噪声搅的有些不耐烦。
“喵嗷—”不太斯文的一声呜咽在柳挽溪推门而入的同时响起,白猫撑起四爪,踏着书架边缘,跃到置物架上,绕过稀疏的装饰陈列,无视卡榫吱呀的抗议,慢悠悠揣着手趴下,和刚刚走进门口的柳挽溪四目相对。
“白美人,戴姐姐有没有忘记给你放饭啊?”柳挽溪把白美人抱进臂弯里,单手托着走进卧室,干燥的还带着一丝温热的发尾扫过白美人的鼻尖,逗的她打了个喷嚏。
散下的侧鬓发被挑去肩后,被白美人无所事事摆弄着的尾巴拂动,“戴姐姐回靖雪了,这段时间,我亲自照顾你。”
白美人轻嘤一声,卧在臂弯里,嗅着安心的温热静卧。
寡淡的晨光寥寥几束,穿在晨雾中,斜越过教院中央的方尖碑。
银箔闪烁,挂在轻纱幔上,好似银河倾落悬挂在脊瓦梁棱之间,铺满了整片天空。晨露被清风抚摸,圆滚滚的透着清光震颤,汇聚自疏水的纱面坠落。
神幡旗系在纱幔上,厚重,垂在道路两侧,自天上落下的风,亦只能在其中打转,好似步入不复的约束。
信众披上厚重闷热的教袍,跪伏在教院外,奴隶、平民,倒也算在此刻是平等的卑贱了。巡走的神官挑着水晶打造的泉壶,清澈的圣水一滴滴随着巡走溅落在清扫了一遍又一遍的道路上。每一滴都随着神官的步伐落下,分毫不差。
教廷底层的教徒、神仆早已进了教院,那扇钢铁打造的大门,将两个世界切割。不似门外扇形铺开的跪伏的人群,崇高的地位让他们有资格跪伏在教院的主干道两侧。
那是神赐的位置,不可缺少一分一毫,亦不可多出一分一毫。
烫金的经文、祷告词只有只言片语绣在他们的神袍上,却已是神赐的荣誉。
每段神幡旗之间,都卑躬屈膝的站着两个神侍,不同于他们身旁跪伏着连样貌都要遮盖在神袍之中的教徒、神仆不同,他们能够持着圣水卑躬屈膝的站在内侍神官两侧,或许还能在不久后看到生来便被神选中的贵族是何模样。
滴落的圣水聚在路边,不时有些能溅到内侍神官拄在身前的那把金描银裹的戒杖四周。等待滴落的圣水开始流动,忠诚的祷告也便开始,低沉的吟诵自教院中传扬。可院外,寂静无声,那些跪伏的信众根本没有在此刻祷告的资格。
晨雾已经淡去大半,阳光也愈发清澈明亮,长靴踏在涓流的圣水之中,教袍长长的尾摆浮在水中,双手捧在胸前,守护着那散着光辉的球形物。淡金色的光华自她敬奉的双手中流出,顺着束腕上金色的纹路流淌,教袍上一串串经文都浸没在这光华中,映在圣水中显出不尽的摇曳圣光。
跪伏的信众仅能看到水中破碎摇摆的景象,好似神明的一缕意识正在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经过。
繁琐华丽的教袍一层层紧致的包裹着,看上去是宽合的,却不松快,陈婉所走的每一步都在这身繁重服饰的规纠下,时间、步伐、姿态都和教义、礼制一般无二。
身后的内侍神官躬着身随行,手中小心地捧着统一的玉盒,每一步都跟随在陈婉身后余落下的圣光之中。
大门拉开,内外的圣水交融,对撞,涌动的圣水拂过靴面,只片刻,便又安静。
一直到方尖碑下,这段充盈着祷告的路程并不漫长,清澈的圣水将送奉的队伍洗涤,踏在方尖塔下的她们,此刻便是教义上最圣洁的神侍。
咚!
戒杖重重地一齐戳打在地面上,象征着皇权的金箔自神侍手中洒落,些许香气自水中的金箔上散开,圣水好似更加清澈,若忽视那些金箔,一路上积存的圣水已清澈到几乎不可见的地步。
礼车停在几步外,等候已久的神仆跪伏在地上,撩起自己的教袍跪在两侧,将裸露的路面遮盖。
厚重的教袍在晶莹的细跟下皱起些细小的旋褶,亦好似什么绽开的花蕾,白纱堆砌的裙装好似一片朦胧的薄雾走出幻境,格格不入的飘忽,云朵般轻盈地走进世间。
层层堆叠的薄纱将轻盈系挂在这套繁重的服饰上,只好似一朵正盛开着又飘落的昙花。
头饰不算繁重,只顺着这份轻盈素雅,衬些庄重、沉静。
流光随着光的变化在纱面上流动,只有挂嵌着的珠钻随着短缓的步伐轻摇,闪着细密零落的光华。
侍从托着仪仗跟在身后,这些简化的仪仗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只是每一件都象征着皇权,代表着未被公开却已是事实的帝制。哪怕并不是盛大的遮天蔽日的,每一件半人高的器物上,镶嵌、系挂的却都是殷帝国庞大星域中,绝无仅有的唯一的华贵、瑰丽之物。
金箔随着涌动的波纹飘摇,庄严的礼乐不知自哪奏起,只是笼罩了整座教院。卑微者更卑微,上位者却只是习以为常。
陈婉将手中的圣物小心地放置在方尖碑下,丞姬已经走到近前,“娘娘,我们又见面了。”
二人站在同一节阶台上,风很轻柔,与陈婉的耳语一般,几乎不可察觉,只轻轻撩动着她的面纱。
呜——
陈宁生和李藏沙站到司烟身后,大门外能够站着的,只有他们三人,目光所及倒是有些空旷。若不刻意低头去看,便只能看到远处那些悬石般的幡旗。已经大亮的天光落在黑色的风衣外袍上,泛起些深蓝的光泽。
肩章、领章甚至是臂章处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们在此刻是一般的朴素,却也是至高无上的。
嗒——
水珠溅在军靴闪着光泽的皮层上,滚落,没了踪影。衣摆悬在水面上,不过咫尺之隔,波纹中映着他们冷肃的倒影,呜咽的号角声渐渐低落,被意气风发的少年军威踏在足下。
陈宁生的心中燃着火,这是在他的梦境中都不曾出现的场面,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神属们,此刻竟然匍匐在他的身边。看一眼便能净化心灵脱离苦海的圣水,此刻竟在他的脚下铺就一条漫长的道路。
区区半年,他的梦想便如此实现了,哪怕他刚知道什么是舰队,甚至还不知道如何做一位军官,却在此刻,马上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帝**人,少年将领了。
没有比这更梦幻的事情了。圣灵好似就在他的身边,那些幡旗,那些白纱,就是圣灵的仪仗,在此刻,祂的一缕意识无处不在,祂引导着他,将照亮他的前路,枯竭灰暗的人生终于投进了无边的光明中。
他沉浸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拥抱着力量和荣誉,他将自己完完全全投进了这个仪式。以至于,陈婉不同寻常的目光在见面的一瞬间暴露无遗,却也无人在意。
“陈宁生,陈勇安。”陈婉压下翻涌的心情,用最平静,最神圣的语气,念出了他的名字。
“学生,聆待神眷、圣谕。”陈宁生撩起衣摆,庄重的跪在陈婉身下的那节阶台上。
“李藏沙,李涌瑾。”
“学生,聆待神眷、圣谕。”李藏沙跪在陈宁生身边,可在陈婉眼中,那显著的差异无从遮掩,此刻的最虔诚与此刻的最虚伪,碰撞在了一起。
“司烟、司寻迹。”丞姬的声音轻柔寡淡,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性,好似圣灵的意志就是因为她,才会降临在这个世界。
“学生在。”司烟仍站在那,甚至她们之间甚至仍是平视,哪怕矮一截的阶台,也只是同她们看着一条线上的景色。
“授衔。”丞姬摊开手,内侍神官从陈婉身后跪行到近前,高高举起捧奉了许久的盒子,放在她手中。
衔章上银丝绣就的军衔折着阳光,丞姬将领章拿出来,指尖落在边缘的四道边拐上,两颗星将两条平行的横杠截断,夹着中央那一条竖线。
“司少将,你在帝国舰队序列中,有一个很好的起点。”丞姬亲手将领章和肩章戴好,微冷的指尖惹的他的肌肤有些微痛。
“为国尽忠罢了。”
“小姐,红标加急。”刚到教院外的柳挽溪来不及下车,便被紧急通讯拦住。
“将军,陈关内乱,事态升级极快,根据截获的情报起义军主体是几颗附属行星刚刚组织暴露的联合工会,我们控制的轨道防卫系统未有动作。戴将军今早刚刚到达靖雪,预零一二舰队已离港。”
“回靖雪。”通讯中急促的声音仍在柳挽溪耳边,顾不上其他,时间已经不再等待,“命令,预备零一全体即刻进入陈关星系,直接接受戴将军指挥。预备舰队中央舰队,进入一级战备,预旗零一、预旗零二提前取消休假,任务需求提前。”
“其他单位,同步进入战时状态,不可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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