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一大早，郁禾安的车准点停在温馨家门外。
他刚想发消息说“我到了”，门就开了。
温馨穿着一件浅米色呢子大衣，脚下是一双带细跟的裸色短靴，整个人气质柔和得像清晨第一缕阳光。她脸上的妆容比平时要淡，眉型修得温婉，唇色是带一点奶茶调的豆沙色，眼线几乎看不出来，只在睫毛根部轻轻晕开。
郁禾安怔了一秒，才回过神：“你今天……跟平时打扮得不太一样。”
“嗯哼。”温馨语气平常，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接着转身，“快来帮忙，我还有一些东西没搬。”
郁禾安刚准备上前，却被门边那堆礼盒吓得停了脚步。
五花八门的手提袋和包装盒摆了一地，有精致的小点心礼盒、有茶叶、有两瓶包装古朴的酒，还有手工果干、花茶、护肤品套装——一看就知道不是随便应付的那种。
“这些……”郁禾安有些震惊，“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咱们不是昨天才说定这事儿的吗？”
温馨没回答，只把一个袋子塞进他手里：“快提去后备箱，不然等会儿我怕路上堵车。”
郁禾安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又被递了一个袋子，只能边搬边碎碎念：“你……早就打算去见我家人了是不是？”
温馨笑着说：“我只是提前准备了一下，以防万一。”
“这叫‘以防万一’？”郁禾安把最后一个礼盒塞进后备箱，关上盖板，转过身来，眼神停留在她身上几秒。
“你今天真的不一样。”他说得很认真，不带打趣，“这个是不是网上说的斩男妆啊，感觉闻青青在这儿又要爱上你了，所以应该叫斩人妆。”
……听着咋不像夸人呢。
温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语气轻得像是刚刚冒出一点不好意思：“我就觉得……你妈应该会喜欢。”
郁禾安听完那句，喉结动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其实你什么样子她都会喜欢的。”
“嗯？”
“她儿子的眼光，值得信赖。”
温馨听到这话勾了勾嘴角：“好听的都让你说了，走吧我们快出发。”
车门关上，暖气开起，温馨坐在副驾，窗外阳光正好，她低头翻出准备好的家人名单和礼物备注，而郁禾安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藏在掌心里，不动声色地攥紧了一点，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庆祝一场胜利。
十点半，车子驶入城西的一片静谧小区。
道路两旁是整齐修剪的冬青和石楠树，连阳光照下来的角度都显得从容克制。小区门口刷脸入内，安保和巡逻车频频出现，不动声色地维护着一份隐形的边界感。
郁禾安的车最终停在一栋三层独栋别墅前，黑白灰的外立面，前院铺着碎石和青砖，修了一条通往门廊的小径，院子右侧是一棵造型修剪得极其漂亮的红枫，冬季叶落殆尽，枝桠如画。
“到了。”郁禾安摘下安全带，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
她看着眼前这座清冷气质的宅子，忽然想到了很多上学时候看过的小说，‘不好相处的男主妈妈，不接受自己的奶奶’。
‘呼～’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不让自己想太多，毕竟这和自己家确实是两个很不同的装修风格，看着太冷清了。
郁禾安后备箱一打开，再次被堆成小山的礼盒震到：“……你带这么多，我真的怀疑你蓄谋已久温女士。”
温馨看了他一眼：“来吧小郁宝贝，和我一起提下来。”
两人费劲半天才把所有东西弄下车，门还没敲，就被打开了。
郁妈妈站在门内，一身浅蓝色高领羊绒衫搭配奶白色阔腿裤，气质温婉清雅，身形挺拔，唇色一如她话语间的温度：“你们来了，快进来，外面风大。”
她看向温馨的目光不咄咄逼人，反倒像是欣赏：“照片里看不出，你本人更温和一点。”
温馨礼貌地笑着开口：“阿姨新年好，打扰了。”
“怎么会是打扰，大家都很欢迎你来。”郁妈妈轻轻接过她手中一份袋子，随手放在玄关。
郁妈妈微侧身让她进门，又转头看了郁禾安一眼：“还愣着干嘛？往里进啊。”
郁禾安小声嘀咕：“我这还没缓过来呢，感觉她是来提亲似的。”
温馨忍笑，转身进门。
玄关里是一整面定制的原木鞋柜和嵌入式衣帽架，整体线条简洁利落。大理石地板延伸到客厅，灰蓝色的地毯上放着低调的沙发和茶几，壁炉还未点火，但那一排精致摆件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人的品位不俗——极简但不冷漠，贵气却不扎眼。
“我来拿吧。”温馨主动弯腰帮忙提袋子，却被郁妈妈伸手拦下。
“不用，来家里就是客人，哪有让你搬东西的道理。”
她话说得客气，语气却不软不硬，分寸刚好。
温馨只笑着轻轻点头：“谢谢阿姨。”
一行人进屋落座，郁妈妈倒了茶，动作优雅利落，不带一点多余。
“不介意我们中午自己家里吃吧？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下馆子。”
“当然不介意。”温馨答得毫不迟疑，“我反而更喜欢在家吃，尤其是过年。”
“这话我喜欢听。”郁妈妈眉眼微扬，第一次笑得更深一点。
接下来的时间里，郁妈妈没有过多盘问，却在茶余饭后问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比如：“你上班早吗？平时都吃早饭吗？”“会不会熬夜加班？”
温馨一一回答，都不闪躲也不过分谦虚，甚至还主动提了几句关于自己父母的生活习惯和家庭背景。她懂分寸，也懂如何让“介绍”听起来像聊天。
饭桌上，郁妈妈提起一道糖醋小排，说是郁禾安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结果一旁的郁禾安嘴里含着汤圆含糊不清地说：“她做的也不错。”
温馨看他一眼，没接话。
郁妈妈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转向温馨：“我也教了小郁几道家常菜，平时你可以让他做给你尝尝。”
“味道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郁禾安补充道。
一顿饭吃得比预期平静许多，甚至到临走前，郁妈妈还送了一小盒自己做的红豆糕让温馨带上，说是“给你路上吃着解腻”。
出了门，太阳正好，空气干净得不像冬天。
车门一关，温馨靠在副驾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累了？”郁禾安看她从包里翻出化妆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有点。”她声音软下来，“比我想象中紧张点。”
“我妈很喜欢你的，她甚至中场出去给你换了个茶杯。”
“啊？为什么？”
“她给你换成她自己专用的那套骨瓷杯了。”郁禾安笑，“家人特有待遇，她只是看起来不显，实则还是很喜欢你的。”
温馨听完愣了一下，手上动作微顿，眼角忍不住弯了弯：“真的吗？我还以为她只是礼貌。”
“那不会，”郁禾安看她一眼，声音里带了点得意，“她在外面都不怎么爱理人。”
温馨没再说话，眼神却悄悄透出几分安稳。车内静了几秒，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进来，照得她眉眼都柔了。
“你妈……”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会不会觉得我太主动了？送太多东西、穿得太认真……会不会显得……有点用力过猛？”
“她要是觉得你用力过猛，早就让你知道了。”郁禾安轻声道，“而且，她知道你是为我做这些的。”
温馨低笑了一声，像是笑自己，又像是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本来不紧张的，看到你妈妈莫名就紧张起来了。”
“那你多来见见呗，多见几次不就习惯了。”
“你算盘倒是打挺响啊。”
“那先不打算盘了，我们现在去哪？”
“送我回我自己住处好了。”
“收到收到，尾号8576的女士请您坐稳了。”郁禾安又开始搞怪了。
“好嘞郁师傅。”
但是开出去一段后，温馨转头看窗外，发现车子开的方向不太对。
“你是不是走错了？”她皱眉看向导航，“我家那边得往南拐。”
“没错啊，”郁禾安语气淡定，打着转向灯，“咱不是回家么？”
“我是说我自己家。”温馨提醒，“你送我过去就行，反正在哪儿都是待着。”
“我这不也是回自己家么。”他说得顺理成章，“只是你也在。”
温馨反应过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轻哼一声：“你又自作主张。”
“不是你刚说的吗——在哪儿都待着，那不如一块儿待着。”郁禾安看她一眼，“而且，我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
“你不回去陪你妈？”温馨有些犹豫。
“她忙得很好吧。”郁禾安嘴角翘起，“过会儿应该在打麻将或者准备和她朋友们出去玩儿了，根本不需要我一直呆在哪儿。”
“那……你们也才刚团聚吧，总不能年初二就和我跑了吧。”
“你知道她昨晚临睡前跟我说什么吗？”他边打方向边笑着摇头，“她说‘你女朋友明儿应该还挺紧张的吧，别一直拿她打趣，让她安心点’，然后还说‘中午别急着走，让她多吃点’。”
温馨一愣。
“而且再说了，”他低头看她一眼，语气轻柔，“我们不也还在一个城市？她想见我，随时都能叫人回去。”
温馨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开车的侧脸，眼里渐渐带了点光。
车子驶进熟悉的小区地下车库，缓缓停在固定车位上。
“走吧。”郁禾安解开安全带，“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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