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听完温馨的回答,嘴角不动声色地翘了下,露出一点难得的欣慰。
“不错。”他语气不紧不慢,“项目压得住,节奏跟得上,你这个节骨眼儿能抗住,是好事。”
温馨点点头,不太确定这算不算表扬。她看着茶几上的苹果籽,顺手拿纸巾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动作轻快,却像是在逃避接下来的话题。
这时,厨房的门开了,温妈妈端着最后一道热菜出来,手里拿着一大盘酱爆虾,眉头却微微蹙着。
“她都跟你说了吗?”温妈妈看向温馨爸,语气里全是不满,“你知道她年前这几天怎么过的?连着通宵几个晚上,眼圈都青了。公司是没人了还是她一个人能顶半个部门?”
“刚想今天好好跟她说说别太拼了,”温妈妈接着说,语速快了些,“她才多大啊,才进公司多久?把人往死里压,是干什么呢?要不要把她当螺丝拧断才满意?”
温馨脸上浮现一点尴尬,刚想说“妈我自己愿意的”,就被父亲淡淡地截住了话头。
“那是锻炼。”他坐得稳稳当当,手搭在沙发一边,语气仍旧很平,“这不是什么苦差事,是她成长的过程。她愿意做,能做好,证明她心里有方向、有野心,这是好事。”
他看向温馨,“公司早晚是你的,你不早点熟悉,难道等别人来替你背?”
空气顿了一下。餐桌边的瓷碗在锅铲落下时轻轻碰响一下,声音短促又冷硬。
温妈妈轻笑了一声,眼神却没半点笑意:“你可真行,说得好听,就你最会规划别人未来。”
“我只是说事实。”
“你要真把她当女儿,就该想她怎么舒服,不是怎么替你撑起摊子。”
“她要是连这点辛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管理整个公司?”
一句话把话题扯到了权力和掌控权上,空气像结了霜。温馨坐在中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她却像彻底缩小在沙发角落里,只剩手里的纸巾团被揉成了一团又一团。
“妈,爸。”她低声说了句,试图打断,但声音太轻,两人谁也没听进去。
“你别动不动就公司公司,”温妈妈冷冷说,“你有过几天真正当爸的样子?她半夜在办公室躺椅上睡着,你在哪儿?管她那几个领导你倒是都打过招呼,我都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个事情的,你肯定比我知道的早吧,你甚至不给她安排个休息室!”
“她现在正是趁年轻打好底子的时候。”温爸爸语气不变,“没压力的孩子永远不会主动成长。”
温馨终于抬起头,眼神有些疲惫:“可以别说了么?我自己知道怎么安排。”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默了一下。温馨看着餐桌上热气升腾的一盘盘菜,明明色香俱全,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吃饭吧。”她说,“我真挺饿的。”
客厅安静了片刻,最终父母谁也没再说话。温妈妈把虾放在餐桌中央,走回厨房又拿出一锅汤。温爸爸默不作声地坐下,端起碗喝了口水。
温馨坐在他们中间,低头夹了一块虾仁,觉得这一顿年饭吃得像应付一个发布会前的排练。明明是家人,却像一场各自角色的合约协商会。
手机在裤兜里轻轻震了一下,是郁禾安发来的一条语音。
她没点开,只是垂着眼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吃饭,没说什么,也没让谁多关心。
三人谁都没说话,各自低头吃饭。温馨看着面前这一桌“团圆饭”,却只觉得像在参加一场需要维持表情管理的商务应酬。
母亲夹了一块排骨给她,轻声说:“慢点吃,小心噎着。”
温馨抬头看她一眼,点点头:“谢谢妈。”
父亲没再接话,只是偶尔瞥一眼温馨的碗里,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吃得足够,眼神里有股无声的评估感。这让温馨有点不舒服。
她吃得慢,几口饭一咽,还是觉得胃里堵得慌。汤的味道其实很好,排骨酥软入味,可她却吃不出滋味。
手机又震了一下,她终于偷偷低头点开,是郁禾安发来的语音,转文字:
“我刚刚试着学了鲫鱼汤,结果我妈一边嫌弃我手笨一边把整锅抢回去重煮。她说你要真喝到这个,会以为她虐待我,我觉得是她不懂欣赏。”
紧跟着又发了一条文字:“今晚早点休息啊,别折腾太累了。”
温馨嘴角动了一下,拿起水杯掩饰住自己那点不合时宜的笑意。她没回复,只是把手机放回口袋,仿佛把那一点温热也偷偷藏起来了。
吃到最后,父亲先放下筷子:“你们慢吃,我有个电话要回。”
他拿起手机走进书房,脚步稳,门关得轻,像一场专注于退出的表演。
温妈妈默默地把剩菜收拾进餐盒,一边擦着灶台,一边说:“你房间的床单我前天刚换的,被子晒过了,今晚早点睡。”
温馨站起身,收拾自己那副碗筷:“我来帮你洗吧。”
“你去休息,我来就好,反正一年到头也没收拾过几次。”温妈妈说着,头也不回,“也不用陪我说话,你在家能舒舒服服躺会儿,我就挺高兴了。”
温馨顿了顿,最终也没坚持,走回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她脱了外套,把自己往床上一倒。
灯光柔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子安静得有点过分,她盯着天花板出神良久。过年这种‘家庭团圆’的戏码,她还是不太习惯,连情绪都要小心控制,好像她的人生不是她的,而是某个剧本里的一部分,演完了家庭线,下一步就是企业线、成长线、甚至对抗线。
她拿起手机,点开郁禾安那条语音,又听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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