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祸水东引

日上三竿,晏明辉还没有醒,薛氏早已坐在前厅,慢条斯理地用着精致的早膳,心下合计该怎么安抚自己的好儿子。

“娘,你怎么来了。”晏明辉揉着额角坐下,一脸宿醉的昏沉,好像已经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薛氏看儿子已经没有那么狂躁了,便放下筷子,接过热巾递给儿子擦脸,试探道:“辉儿,那钥匙……你爹没藏在暗格里,娘再给你找找其他地方。”

晏明辉听后微微一怔,但也没再像昨夜那般暴怒:“算了娘,我爹爹那只老狐狸,防贼一样防着咱娘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薛氏没想到自己这儿子真是长大了,比以前懂事多了,接着安慰晏明辉:“你放心,娘已经派人给你舅舅送了信。有薛家在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薛家世代名门,如今的家主正是晏明辉的亲舅舅,是个晏无咎也要忌惮三分的狠人。

晏明辉脸上露出点得意:“就是!有舅舅撑腰老爷子总不至于真把家主之位给晏清和吧,他算个什么东西!”

一提到晏清和,晏明辉的情绪就不受控制,满脸都写着轻蔑。

薛氏拍了拍儿子的手:“你能想开就好。”她语气柔和下来挥手示意,“把大公子的早膳和醒酒汤端上来。”

侍女鱼贯而入,奉上热腾腾的清粥小菜和一碗醒酒汤。

晏明辉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热粥看向薛氏:“还是娘对我最好。”

喝完醒酒汤在想去哪接着消遣的时候,他的心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大……大公子!不好了!”

晏明辉一脸不耐烦:“慌什么?天塌了不成?”

那人气喘吁吁:“咱们……咱们的眼线刚传回消息!老爷他……他把永昌杂货铺地窖的钥匙,给三公子了!”

晏明辉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千真万确!老爷今早召见了三公子,把钥匙交给他了!还说了好些勉励的话,书房外的人都听见了!”

“晏清和——!!!”晏明辉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大清早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已不复存在。

“辉儿莫急,待你舅舅派人过来……”

薛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晏明辉打断:“娘!你不用说了,他这是在羞辱咱娘俩,羞辱薛家!舅舅知道了只会怪我太心慈手软!”

他将跪在地上的心腹薅起来:“召集咱们的人,去晏清和的院子!给我把钥匙抢回来!”

“辉儿……”薛氏的声音被抛在身后,晏明辉早就带着人走了。

片刻之后,晏清和的院落被晏明辉的一众家丁护卫闯入,众人二话不说就开始打砸。

雅致的书房变成了一片废墟。

晏清和安静地站在角落,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被砸的不是他的东西。

一个家丁从角落里翻出一个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黄铜钥匙,他谄媚地将钥匙递给晏明辉。

晏明辉一把夺过钥匙:“就是这个!”

他几步冲到晏清和面前,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晏清和踉跄后退撞在墙上,嘴角流血。

“狗东西!凭你也配跟老子争?”晏明辉揪住晏清和的衣领,将他狠狠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踩住他的肩膀,“记住了!晏家是老子晏明辉的!再敢动歪心思,老子让你连这条贱命都保不住!”

“我们走!”

晏明辉带着人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蜷缩在地上的晏清和。

晏清和没有起身,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竟然笑了起来。

一把假钥匙,让他看清了父亲,也看清了自己在晏家的作用——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晏清和无意间听到了晏无咎对管事的吩咐:晏明辉不会对钥匙死心,干脆给晏清和一把假钥匙,到时候晏明辉一定会疯了似的来抢,这样真钥匙安全,晏明辉也能消停,省的又把他舅舅搬出来。

今天这一出,根本就是自己父亲精心设计的祸水东引的计划罢了!

为了稳住那个蠢货,父亲毫不犹豫地牺牲了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庶子。

“呵……”晏清和带着悲凉的恨意坐起身来,他艰难地扶着墙壁站起身,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那就都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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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溪亭将密信放在书案上,手指敲击着桌面,许暮坐在他身侧。

“晏清和?他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许暮微微蹙眉,语气满是疑问,晏清和如此决绝的倒戈,确实有些超出预期了。

“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顾溪亭眉梢一挑,晏清和对晏家的不满早有预兆,他本想利用这一点让晏清和成为自己计划之中的一枚棋子,没想到晏家人主动将人推上了棋盘,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晏无咎那招祸水东引,确实做得太绝了。”

许暮点点头:“确实,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溪亭把信一烧:“一试便知。”

夜色越来越浓,约定的时辰刚到,一道踉跄的身影在顾意的引领下,来到了书房门口。

晏清和摘下兜帽,许暮注意到他嘴角还带着青紫的伤痕。

顾溪亭没有说话,他生命里父亲的角色是缺失的,晏清和的倒戈也对自己有利,他很难落井下石去戳对方的痛处。

晏清和也不行礼,更不寒暄:“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是晏家的人,最知道如何让他们彻底垮掉。”

顾溪亭眉梢微挑:“哦?说说看。”

许暮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聊,晏清和摇头拒绝。

“血锈草。”

“血锈草?”顾溪亭和许暮都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一样,异口同声。

“嗯,西域奇毒,你的人一查就能知道是什么,之前一直用来混入凝翠谷水源,掺入贡茶紫笋凝烟中,用来清除朝中异己。”他跟顾溪亭说完后,看着许暮接着道,“这次是想在云沧的普通茶叶里大量投放,以此制造恐慌嫁祸上市的赤霞,让你身败名裂。”他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顾溪亭和许暮对视一眼,晏清和给出的信息,与云庾司之前的推断完全吻合,甚至更具体。

但……戏还是要做全套。

“空口无凭,我凭什么信你。”顾溪亭的声音依旧平静。

“也有可能是你们想出来,阻碍赤霞的计划。”许暮跟顾溪亭默契地打着配合。

“城西永昌杂货铺的地窖,你们可以去看一下,自然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晏清和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还有,我在晏家虽没什么实权,但也有一些零星的证据,虽然不多却足以撕开一道口子。”

最后,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们也需要人证,我可以。”

“那你也会死。”

“我也没想活。”

晏清和几乎是将所有的底牌亮了出来,可见他一心想让顾溪亭斗垮晏家,再无后退之路。

“两日之内,我要凝翠谷源头的水,被污染过的土壤,还有沾染了血锈草的茶青。”

晏清和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这是晏家最核心、守卫最森严的命脉,你的人需要配合我,我死了倒无所谓,打草惊蛇的话他们不介意连凝翠谷一起烧了。”

“顾意。”

“明白。”

如此干脆利落不问生死,这份决绝连顾溪亭都忍不住发问了:“所以你要的是什么,仅仅是要毁了晏家出一口恶气吗?”

晏清和沉默了,书房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我只想知道,当年我二哥是怎么死的。”

“你二哥……”顾溪亭在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晏清远?他也是晏家的人,你不恨他?”

晏清和听到晏清远这三个字时眼泪夺眶而出。

许暮看着他的眼神,陷入了沉思,若是之前他可能读不懂这种感情,但经历了那晚和顾溪亭的事情后,许暮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顾溪亭则是在看到他提起晏清远的时候,就对一切都了然于胸了。

那是一种妄念。

顾溪亭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成交。”

晏清和如释重负,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重新拉起兜帽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许暮看着晏清和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他对晏清远……”

“这么好奇?”顾溪亭的语气带着调笑的意味,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求我,我就让雾焙司的人去查得更详细些,连他几岁偷藏了晏清远的旧帕子这种事儿,都给你翻出来,如何?”

许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戏谑弄得先是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这话里分明带着调戏的意味。想到最近顾溪亭的种种,许暮只觉得面红耳赤,转过身说了句:“倒也不必。”

许暮转过身,不再看顾溪亭。

顾溪亭低低地哼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心知肚明的愉悦。

他看着许暮略显僵硬的背影和泛红的耳尖,猜出他没有忘记那晚发生的事,但又没因为自己的冒犯而疏远……

许昀川,你是真会装。

顾溪亭眼底露出神采,温和地询问许暮:“夜深了,要不要休息?”

许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感觉窗外的夜风似乎更凉了些,但心里却痒痒的。

两人都知道没几天相处的光景,尽量克制但也珍惜。

顾溪亭看许暮没有说话,调戏的心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他说到回去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许暮没有回头跟顾溪亭告别,直接推门走了,但顾溪亭分明看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

顾溪亭追出去,跟在许暮身后:“我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被拉长,看起来像是并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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