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尘埃落定

晏府的喧嚣与血腥,终于在夜幕彻底降临前归于死寂。

反抗者伏诛,残敌肃清,九焙司众人纷纷感慨:萧家军的效率果然名不虚传!

晏无咎的尸体被收殓,盖上白布抬走,这位曾经在云沧呼风唤雨的家主,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当萧屹川派去的人冲进西厢房抓捕晏明辉时,这位大公子正躺在床上,因下腹持续的剧痛和麻木而辗转呻吟。

他脸色蜡黄,眼神涣散,看到闯入的官兵时还喊着:“大夫!快叫大夫来!”

虽然不对晏家的人抱有什么希望,但是看到这位晏大公子时,还是觉得自己见识短浅了。

士兵们面无表情地将晏明辉拖下床,困了个结实,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他试图挣扎,声音里充满了色厉内荏的愚蠢和可笑:“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知道我舅舅是谁吗!快放开我!我舅舅不会放过你们的——”

提到他舅舅,士兵们拖拽他的动作更加粗鲁,心想你舅舅不就是薛怀远吗,比起我们老将军,恐怕提鞋都不配。

夜色渐深,萧屹川站在前院,看着满院狼藉,想着家产的清点查抄非一日之功,只能留待明日。

萧屹川叫来篆烟打听顾溪亭的动向,被他带着赶往后院,心里直惦记,也不知道顾溪亭心急救下的人怎么样了。

萧屹川当年未能救下妻女的悔恨与自责,折磨了他半生,当他从篆烟口中得知顾溪亭不顾一切也要去救那个叫许暮的年轻人时,他几乎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来。

他不想让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也背负上和他一样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萧屹川快步走向密道出口,刚走到假山附近,便看到顾溪亭抱着一个人影,从密道口走了出来。

只见顾溪亭的脸上溅满了血迹,紧抿着唇,眼神复杂地看向赶来的萧屹川。

而他怀中的人被披风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侧脸,紧闭着双眼……

萧屹川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难道……还是来迟了?

“老将军!”顾意眼疾手快,看到萧屹川瞬间煞白的脸色和欲言又止的神情,立刻明白了他的担忧。

他快步上前:“老将军放心,许公子性命无碍,只是太过虚弱,加上水牢阴寒,此刻昏过去了。”

萧屹川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顾意暗自叹气,自家主子心疼得说不出什么,表情也……差点让老将军误会了。

顾溪亭也感受到了萧屹川的关切,微微颔首,抱着许暮,径直走向晏府外早已备好的马车。

车帘被掀开,顾溪亭小心翼翼地将许暮安置在车厢内,随即自己也钻了进去,将人重新揽入怀中。

他一路都未曾松手,仿佛怀中抱着的是他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萧家军的一部分人留下清理战场,其余人都跟着顾溪亭先回了顾府。

此刻,顾府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药草气味和紧张忙碌的气息。

烟踪司的消息传得极快,府内早已做好准备,因为今晚不仅顾溪亭和许暮需要大夫,九焙司此番行动也伤了不少人。

府里几位医术精湛的大夫连同萧家军带来的军医,正穿梭于各个院落,忙碌地诊治着伤员。

顾溪亭抱着许暮,脚步急切地穿过庭院,直奔自己房间,但他又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生怕颠簸了怀中的人。

刚走到房门口,他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萧屹川,顾溪亭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萧屹川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等他问出口,便挥了挥手,声音洪亮还带着暖意:“傻孩子,快进去!别操心这些!萧家军有自己的军医,老夫也好得很!倒是你……”

他目光落在顾溪亭染血的左臂和略显苍白的脸上,“别光顾着担心别人,冷落了自己!”

顾溪亭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不再耽搁,抱着许暮走进了房间。

他将许暮轻轻放在床上,刚直起身,早已等候在旁的两位老大夫立刻上前。

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是云沧最有名的杏林圣手,他搭上许暮冰冷的手腕,仔细诊脉。

房间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老大夫的脸上。

良久,老大夫才缓缓收回手,捋了捋胡须,对顾溪亭道:“大人放心,许公子性命无碍。只是……”

顾溪亭突然紧张起来:“只是什么?”

老大夫摆手安抚,示意他放心:“水牢阴湿之气极重,许公子又在冷水中浸泡过久,寒气已深入肌理骨髓,如今他元气大伤,身体极度虚弱,陷入昏睡亦是正常,但若不及早将这寒湿之气逼出体外,恐怕……恐怕日后会落下病根,每逢阴雨天气便疼痛难忍,甚至损及寿元。”

顾溪亭的心猛地一沉,急声问道:“需要怎么做?”

老大夫沉吟片刻,提笔写下两张方子:“一张内服,固本培元,温养经脉,另一张则是药浴方子,需以药汤浸泡全身,每次至少一炷香的时间,连泡七日,方能将深藏的寒湿缓缓逼出。”

顾意此时也包扎完毕,走了进来,正好听到最后几句,立刻接口道:“许公子现在这样子,连坐都坐不住,怎么泡药浴?”

顾溪亭的眉头紧紧皱起,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昏睡着的许暮,又看了看老大夫递过来的药方,只沉思片刻便有了打算。

“多谢大夫。”顾溪亭接过药方,他本习惯性的要让顾意去安排煎药,但在看到顾意肩上的绷带时又反应过来。

他叫来管事吩咐道:“立刻按方子去抓药,内服的即刻煎煮,药浴的药材和浴桶,备好送到这里来。”

管事领命,匆匆而去。

待大夫们又为许暮仔细检查确没有其他外伤,又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后,才退了出去。

“顾大人,您身上的伤……”一位大夫停在门口,看着顾溪亭染血的衣袖,欲言又止。

顾溪亭这才想起自己手臂的伤,他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许暮,低声道:“出去看吧,别吵着他。”

他轻轻带上房门,走到外间时看到了萧屹川,他并未离开,而是负手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忙碌的景象,夜风吹动他花白的须发,背影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沉静。

听到脚步声,萧屹川转过身。

顾溪亭走到他面前,神色有些别扭,似乎想为之前的忽视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措辞,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三个字:“怠慢了。”

萧屹川看着他那副别扭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顾溪亭不自在地坐到萧屹川身边后,大夫上前来,小心地剪开他左臂外侧被飞刀划破的衣袖。

未伤筋骨,但皮肉翻卷,周围一片青紫肿胀,大夫仔细清洗包扎,整个过程,顾溪亭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伤不是在自己身上。

萧屹川在一旁看着,目光落在顾溪亭手臂那几道新旧交错的疤痕上,又看了看他此刻平静无波的脸,心里嘀咕:这孩子,就这样带着伤,一路抱着人从水牢抱回顾府?

这许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这孩子如此不顾一切。

包扎完毕,大夫叮嘱了几句换药和静养的事宜,便匆匆赶去其他院子帮忙了。

廊下只剩下萧屹川和顾溪亭两人,夜风微凉,气氛一时有些沉默的……尴尬。

顾溪亭看着萧屹川风尘仆仆的脸和眼底的疲惫,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您……饿么?”

问完又觉得有些突兀,耳根微微发热。

萧屹川倒是很坦然,摸了摸肚子,爽朗一笑:“嘿,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

顾溪亭被他这直白的回答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吩咐候在远处的侍从:“去小厨房,让做些易消化的宵夜送来,多备些给老将军,也给各院还在忙的兄弟们都送一份。”

侍从领命而去。

很快热腾腾的鸡丝粥、几样精致小菜便送了上来,两人挪到廊外的石桌旁坐下。

顾溪亭没什么胃口,只舀了几勺粥,便放下了碗,他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萧屹川,心中百感交集。

血脉的联系是如此奇妙,即使从未谋面,那份天然的亲近感却无法忽视,他想开口喊一声“外祖父”,可那三个字却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又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这突如其来的亲情,让他既渴望又无措。

萧屹川将顾溪亭的纠结尽收眼底,他放下碗看着顾溪亭,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和深深的疼爱:“你这孩子,心思也忒重了。”

萧屹川并不急于相认,有些事,需要时间。

顾溪亭闻言又不好意思起来,还好房间里的一切都准备好了,管事来唤他。

萧屹川挥挥手:“行了,别在这儿跟我大眼瞪小眼了。”他指了指房间道,“里面都准备好了,你快去忙你的正事。咱爷俩有的是时间聊。

顾溪亭看着萧屹川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慈爱和包容,心里暖暖的,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许,他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您早些休息。”

顾溪亭推门回到房间,浴桶已经安置在屏风后,里面盛满了浓郁的褐色药汤,水汽氤氲,弥漫了整个房间。

他走到床边,许暮依旧安静地沉睡着,顾溪亭伸出手,指尖轻轻探了探许暮的鼻息,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他才觉得踏实。

顾溪亭深吸一口气,走到衣柜前,迅速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后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褪去许暮的衣衫。

顾溪亭皱眉,许暮本就生得白皙,如今因腰腹以下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皮肤更是呈现出一种没有血色的冷白,仿佛轻轻一碰就破了。

他俯身将许暮抱起,绕过屏风走到浴桶边,药气扑面而来,顾溪亭试了试水温,是大夫要求的温度,便抱着许暮,抬腿跨进了浴桶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滚烫的药水瞬间包裹上来,让两人的身体都浸入药汤之中。

顾溪亭将许暮的身体靠在自己胸前,一手环过他的腰腹,另一只手则轻轻托着他的后颈免得他呛了水。

许暮这个状态,顾溪亭实在不想一帮人把他架来拖去的,便想了此法。

浴桶里,许暮被动地倚靠着顾溪亭,只泡了半程,药力就开始发挥作用,丝丝渗入他冰冷的身体将寒气驱出,顾溪亭能感觉到怀中的人似乎无意识地轻轻瑟缩了一下。

药香弥漫,水声轻响,顾溪亭闭上眼,感受着怀中人微弱的生命力。

外公:我外孙他抱着的好像是个男子……

顾溪亭:外公我好像没什么好解释的……

顾意:主子要怎么给许公子泡药浴呢,好难猜哦……

顾溪亭:你小子最好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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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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