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各大茶室、酒楼,处处都在议论此事。
而这场风暴中心的两位当事人,此刻却置身于一家茶楼隐秘的雅间内,远离喧嚣,安静地品着茶。
窗外隐约传来街市的嘈杂声,更衬得雅间内一片静谧美好。
顾溪亭浅啜一口茶,挑剔道:“还是你亲手制的好。”
当今市面上流通的赤霞,都不是许暮亲手做的,顾溪亭始终觉得差点意思。
许暮早已习惯他的挑剔,无奈又带着点纵容地说道:“以后出门都带着我给你做的。”
顾溪亭被这话哄得心满意足,嘴角刚扬起得意的弧度,雅间的门却突然被推开。
只见昭阳公主一身利落的男装打扮,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目光在室内一扫,没见到想见的人,立刻抱着胳膊,不满地挑眉:“顾溪亭!没带惊蛰你也敢让我费尽心思过来?”
她虽然行动还算方便,但要见顾溪亭必须小心谨慎,此行确实耗费了她不少功夫。
顾溪亭闻言,嘴角勾起一个不屑的冷笑。
这表情成功激怒了昭阳,她作势就要往许暮旁边的空位坐去:“没事!咱们许公子的容貌,我也是可以的!”
可顾溪亭动作比她更快,长臂一伸便将许暮揽到身侧,自己则占据了许暮原本的位置,然后对着对面唯一的空位,做了个请的手势。
昭阳忿忿地坐下,看着对面两人无比登对自成天地的模样,忍不住阴阳怪气:“咱们有句俗话说得好,穷汉逮了个毛驴子——”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嘿嘿一笑:“不知道怎么骑!”
昭阳这一句真可谓毫不留情,把许暮说得面红耳赤,尤其是她的后半句,放到两人现在的关系上,简直是话里有话。
顾溪亭脸色一沉,拉着许暮的手就要起身:“看来有的人,不需要我们帮她了。”
昭阳这下慌了神,赶紧站起来拦住:“顾溪亭你什么意思!”
顾溪亭嗤笑一声:“我没见过有谁想拿下别人的时候,还能当着那人的面儿算计的。”
昭阳一听,今日之事必定与惊蛰有关,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又是殷勤地给顾溪亭续茶,又是连连认错:“顾大人!监茶使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
许暮在旁边偷笑,这昭阳确实有意思,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再算上顾溪亭,这永平帝还真是歹竹出好笋。
顾溪亭见昭阳服软,这才拉着许暮重新坐下,但依旧不接她的话茬。
昭阳立马反应过来,又看着许暮笑眯眯地说:“许公子也对不起,但是你这么好的人,不会怪我的对吧!”
许暮笑着点头,别说顾溪亭在都城就她一个盟友,就算没了这层关系,他其实也挺欣赏昭阳的,如此坦诚的一个人,只是……说话过于直接了些……
顾溪亭看着许暮完全不会生气的样子,凑到他身边毫不避讳地说道:“你别以为她是什么好人,陛下为什么独独对她放纵?当年她母妃生她皇弟,薛贵妃假意探望实则加害,她那时才不到十岁,一刀就刺进自己肩膀,把事闹得惊天动地,把所有人都吓住了,事后还颠倒黑白,从此宫里再没人敢惹她们那宫的人。”
许暮听完,看向昭阳,只见她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仿佛在说那就是小事一桩。
可见这位公主有意思是真的,惹不起也是真的。
不过在皇宫那种都是阴谋诡计的地方,她如此行事倒也能理解,许暮心里的佩服更多了一些。
只是话说回来,她又是怎么和顾溪亭成为朋友的呢?难道真是兄妹间天然的默契相连?
顾溪亭见她毫不收敛的表情,又想到她刚才那句话,忍不住提醒:“你好歹是个公主,以后能不能别说这么粗俗的话?惊蛰那么……那么清雅脱俗的一个人。”
夸惊蛰的话他说得很艰难,谁让那几年他不在云沧,惊蛰跟许家兄妹那么亲近,要不然怎么会让他成为第一个发现许暮变化的人!
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昭阳见气氛缓和又提到惊蛰,赶紧催促正事:“顾大人,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主意快说!”
顾溪亭拿她没办法,将惊蛰上次来都城遭遇的冷落和试探详细告知。
昭阳心想,幸好上次隐藏了身份,不然可真是一见面就拉开了关系。
接着,顾溪亭又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这下倒是让昭阳眼睛发亮了,此招虽险,但胜算极大!至少能让惊蛰明白,她虽是公主,却与都城那些权贵截然不同。
但昭阳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开门见山地对顾溪亭道:“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顾溪亭挑眉,别的不说,就冲跟昭阳和惊蛰说话都不费劲这点,他俩确实还挺般配。
他毫不客气地开口:“两件事。“
昭阳挑眉:“狮子大开口啊顾大人!”
“第一,那天林惟清也会在四海楼,必须让他立刻知道,惊蛰是靖安侯府的座上宾,许暮的知己好友。”
“小事儿,第二件呢?”
“你那好父皇,想看我疯起来,斗茶夺魁那天,他恐怕会用昀川来挑起争端,有件事,只能你来做。”
顾溪亭将自己的顾虑和需要昭阳配合的具体事项详细说来。
昭阳听完,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了:顾溪亭的软肋,这下算是要被她拿捏住了!想想他之后可能每天都要吃瘪的样子,她顿时觉得浑身舒爽!
“成交!”
顾溪亭看着她有些小人得志的神情,嫌弃挥了挥手。
昭阳伸了个懒腰,也确实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可走到门口,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了眼顾溪亭,目光在他那身靛蓝锦袍和高束的马尾上停留片刻,难得真诚地赞了一句:“你今日看起来,赏心悦目了很多。”
顾溪亭了然她指的是许暮的功劳,不自觉地挺直脊背,炫耀般握住许暮的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昭阳看他这副尾巴快翘上天的模样,瘪着嘴哼了一声:“这屋子一刻都待不下去了!”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昭阳风风火火地走后,只剩下许暮和顾溪亭两人,满室茶香未散,雅间重归宁静。
顾溪亭重新坐回许暮对面的位置,这样更便于欣赏他沏茶。
许暮则端起茶盏又放下,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昭阳是如何成为盟友的。”
这问题其实盘旋在他心里很久了,昭阳身份特殊,行事张扬,而顾溪亭则深藏不露,看似性格迥异身份特殊的两人,竟然在这吃人的都城里,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任谁都会好奇。
顾溪亭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即便许暮不问,他也打算寻个时机讲给他听:“我当上监茶使后,是她主动找的我。”
这答案让许暮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是顾溪亭布局在先。
只听他继续道:“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背后都牵扯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联,她皇弟年纪最小,背后又没什么母家势力可以依靠,自然没人会主动选择与她结盟。”
这个处境许暮不难理解,顾溪亭见他没说话,又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继续道:“然而昭阳一个女子,在那些人眼里,终究是女流之辈。”
年纪最小意味着储君无望,没有母家依靠更是无利可图,而昭阳虽然有本事,在旁人眼里却仅仅是个女子。
许暮了然地点点头:“她好像也只能选你。”
相似的处境,同样被主要的几方势力排斥,又同样不服这偏见和轻视。
顾溪亭颔首,目光深邃地看向许暮:“确实如此。
“那你又为何也选择她呢?”许暮迎上他的目光,其实他更想知道顾溪亭是怎么想的。
顾溪亭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带着些许得意:“我欣赏她的野心,是个女子又何妨?九焙司里有的是世间难寻的奇女子,况且,彼此都不得势时的同盟关系,更加牢靠,也更加平等,她不愿低三下四去求别人,我……也一样。”
顾溪亭的这个想法,在许暮看来很超前,从之前他对许诺学武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一二。
不过听完顾溪亭的讲述后,更让他觉得有趣的是,朝堂之上,势力纷杂如乱麻,然而这还未相认的同父异母的兄妹二人,竟能如此统一地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无法在别人设下的赌局里下注,那就干脆自己开一张新的赌桌!
女子又如何,天子利刃又如何,那些人没选择他们,是自己没眼光和格局。
许暮看着顾溪亭沉静的侧脸,由衷地对二人心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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