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从未有公主出宫建府的先例,当年若非她年幼时在宫中屡遭暗算,频繁中毒,身体羸弱,御医断言恐难活到成年,他也不会顶着巨大压力,破例让她离宫。
怪只怪薛贵妃,太沉不住气,昭阳不过是个女子,她皇弟又年幼,何必总要赶尽杀绝。
昭阳离宫后,身体倒是日渐康健,只是这性子……也越发难以管束了。
罢了,他转念一想,一个公主,再闹腾,还能翻了天不成?
此时,曹静言无声无息地回到御书房,对着永平帝点了点头,示意公主所言非虚。
永平帝眼中冷意一闪,吩咐道:“朕已禁了公主七日的足,你派人去公主府,给朕看好了,不许她再踏出府门一步。”
“是。”曹静言领命,再次躬身退下。
永平帝这才重新看向林惟清,脸上恢复了帝王的沉静:“就按林爱卿方才所言,置办斗茶夺魁的章程吧。”
“臣遵旨。”
待林惟清退下,曹静言再次返回,永平帝端起茶盏,随意地问道:“朕若没记错,那个钱明远的父亲钱伯仁,是镇海伯举荐过的人吧?”
曹公公声音平稳无波:“回陛下,是的。”
永平帝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案上:“在朕看不见的地方,如此嚣张跋扈!皇城脚下,欺压良民,连公主都敢冒犯!皇家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斗茶夺魁这选择评委的方式,正好也能让某些人明白,天家的威严岂能由他们如此挑战!”
之前庞云策对顾溪亭下手,永平帝已经十分不满,毕竟这把刀他淬了多年,竟然差点折在外人手里,只是当时没由头发作,正好可趁此机会,敲打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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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靖安侯府,顾溪亭书房内,气氛则更加微妙:许暮、顾溪亭、惊蛰三人围坐,神色各异。
许暮有些不敢直视惊蛰探究的目光,他拿起茶具,专注地冲茶,试图用熟悉的流程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顾溪亭则大咧咧靠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姿态放松,坦坦荡荡,毫无愧色。
最终还是惊蛰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主动伸手问许暮要了杯茶,让许暮顿觉安心。
惊蛰目光平静地望向顾溪亭:“顾大人,好手段。”
顾溪亭闻言,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哦?怎么说?”
惊蛰想了一路,恐怕说一石二鸟,是他小看了这位监茶使。
“借公主之手,将庞云策在朝中最大的同盟之一,钱明远的父亲钱伯仁,彻底踢出斗茶夺魁评委候选人之列,甚至可能连官位都保不住,此为一。”
顾溪亭颔首:“不错,但也没全对。”
惊蛰疑惑:“请大人赐教。”
“经钱明远这一闹,尤其还牵扯到昭阳公主,钱伯仁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庞云策若袖手旁观,其他同盟难免心寒,可若求情,大概率也保不住钱伯仁,反而会暴露其能力有限,动摇人心,这是最重要的。”
惊蛰没想到顾溪亭思虑如此之深,简直和庞云策一样喜欢杀人诛心,由衷佩服。
“关于林大人的安排,有心人也不难调查,昭阳公主刚走,他就进来了,我与公主的对话林大人定然听到了,结合他寒门出身、一生清正的经历,大人是想为我日后拜他门下铺路,此为二。”
顾溪亭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没错,林惟清是清流砥柱,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而我是陛下的刀,你通过我入仕,即便再有才华,你那耗费心血的《漕运新规》,恐怕这辈子也很难堂堂正正地拿出来,但他从不收学生,得有这一场戏来打动他,而且你事前也不知道,又不算骗他。”
惊蛰闻言,起身行了个大礼,他抬眼看向顾溪亭:没想到这不是他的自作多情,顾溪亭竟真的在为他铺路,为他搭上林惟清这条青云梯。
“顾大人深谋远虑,为在下筹谋至此,惊蛰感激不尽。”
顾溪亭可不想受这么大的礼,他无所谓地摆摆手:“也不全为了你,林惟清只要稍加打听,便可知你是我靖安侯府的座上宾,因为欣赏你的才学与风骨,进而想到与你交好的昀川必定实力非凡,便会更坚定地想办法,让这场斗茶夺魁能办得更公平些,他惜才,定会确保真正的才华不被埋没,此为三。”
这层用意,惊蛰确实想不到了:“这……真的能办到吗?”他有这么重要吗?
顾溪亭笑而不语,目光转向许暮。见他望来,许暮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解释,也是在给自己机会向惊蛰说明,便接口道:“昭阳会推波助澜。”
放下茶杯,顾溪亭将惊蛰想到的没想到的,都全盘托出。
惊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的种种算计,比自己想象的更深更远。
顾溪亭又接着补充:“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惊蛰闻言继续惊讶:“什么?!”
“选钱明远来得罪昭阳,主要还是昀川的意思,你照顾他们兄妹多年,情深义重,他也一直想为你出了当年在贡院门口,被钱明远那帮纨绔羞辱的那口恶气,此为四。”
许暮看着惊蛰,目光坦诚,又隐隐带着歉意:“我们不是有意瞒你,以你的品性,断不会做戏给林惟清看的,而且这样以后就算被他联想到,你也是坦坦荡荡。”
惊蛰看着许暮眼中的真诚,又想到二人为自己谋划的前程,心中那点被利用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至于昭阳公主那点私心的满足,惊蛰自己不好提,顾溪亭和许暮自然更不会点破。
如此算来,能有一石五鸟,顾溪亭当真是让惊蛰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暮看惊蛰表情越来越放松,自己又因为昭阳确实想英雄救美的私心有些心虚,试探道:“所以你不生气?”
惊蛰笑得坦荡,不管因为谁的私心,好处几乎都让自己赚了,他怎么会因此心生嫌隙:“我岂是那种不识好歹之人?倒是许暮你……”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不是不舍得让顾大人补给我前几年赊的那些馄饨钱?这下我倒是不好意思开口要了。”
顾溪亭闻言,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挑眉看向惊蛰:“什么馄饨钱?”
许暮下意识地反驳:“没什么!他瞎说的!”
顾溪亭这么敏锐的人,一听就知道有事!他盯着惊蛰:“你说。”
惊蛰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也没什么,就是大人落水受伤那次……”
他将那日许暮将顾溪亭救上来后给他渡气,又在山洞里守了整夜的事儿都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才顺便提到了两人怎么说出了赊馄饨钱的事儿。
许暮越听耳根越红,他眯着眼看惊蛰: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以前怎么没发现,惊蛰竟是个白切黑……
顾溪亭却是越听眼神越亮,尤其是听到渡气,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
惊蛰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目的达到便不再多留,起身告辞:“若无事,在下便先告辞了。”
他深知,对顾溪亭而言,这些他昏迷时不曾知道的事情,可比任何道谢都有用得多。
况且,虽未点破,但对于顾溪亭和许暮想牵他与昭阳红线的那点心思,他心知肚明,这层算计,总得小小地回报一下。
惊蛰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门轻轻合拢。
顾溪亭的目光,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灼热地看向许暮。
许暮还坐在茶桌后,被他看得心头一跳,想逃却为时已晚,此时顾溪亭直接挤进他与茶桌之间狭小的空间,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他整个人圈住了。
这姿势已足够暧昧,然而顾溪亭并不打算停下,他趁许暮不备,膝盖弯曲紧贴着椅面向前滑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许暮浑身一僵,这可比那日在藏书阁被他抵在书架上时还要羞赧难当!
顾溪亭的声音已带上沙哑,像带着钩子撩拨着许暮紧绷的神经。
“渡气?”
“我死了你绝不独活?”
“才知道拥有是什么滋味?”
他每说一句,身体便压低一点,直到两人之间再无缝隙,呼吸交融。
许暮被他这一连串的反问和侵略性的动作逼得几乎窒息,从耳尖到胸口都染上了一层粉红色。
他大气都不敢喘,想偏开头躲开却被顾溪亭抬手轻轻捏住,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顾溪亭眯着眼,摩挲着许暮的下巴,哑声道:“我看现在需要渡气的……另有其人。”
话音未落,他已不再忍耐,猛地欺身而下,许暮的惊呼被尽数吞没。
顾溪亭身后的茶桌被激烈的动作撞得微晃,杯中水荡漾许久终是溢了满桌,茶汤沿着桌沿滴滴答答落下。
窗外秋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与滴答声相伴,却掩不住书房内的旖旎声响。
茶香氤氲,气息交融,顾溪亭第一次知道,渡气的滋味,竟如此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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