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钟语没听错的话……
陈应旸的语气里,有三分不满两分委屈,还有几分埋怨?
她倒想不通了。
想跟她绝交的是他,怎么还恶人先告状,指责她想走就走?
这个疑问的深层原因,大抵与她曾经误会他的性取向类似。他这人心思细,既可周到地付予体贴照顾,又常敏感地有着她所体会不到的感知。
她爱叫他陈少爷,不单是他被家里养得“身娇体贵”,也是有这个因素在。
他曾告诉过她,他父亲是有些大家长做派的,爱管教他,但实则与他相处不多,倒是于文娉,生活、学业处处关心他。
养出这个性子,可以说大半是于文娉的功劳。
但钟语么,粗放式的成长模式,导致她有时很难跟他想到一块去。
陈应旸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在这个安静的深夜楼道里,清晰明显,像贴着她的耳廓,惹得绒毛耸立起来。
他粉饰太平地说:“很晚了,你早些睡吧。”
像是硝烟燃起前的投降书。
从头到尾,钟语一言不发。
陈应旸目送她拎着袋子进屋。
短短的两秒间,他身形未动,她又推门,探出头,抛了句“谢了,晚上少喝点茶吧”。
再是锁舌开合的细响。
陈应旸说的买茶是借口,实际上,在晚上十点停电后,他人就在外头晃悠了,晃了好几圈,晃到大多数店铺打了烊。
怕跟她错过,东西交不到她手里,干脆挂门上,无论如何,她看得见。
风吹得手变冰,他方转身回自己家。
当初他搬进来,钟语替他忙前忙后地布置,结果将房子布置成她喜欢的风格,末了,还骄傲地一扬下颌,说,钟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钟语做事,极少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一瞅准时机,思考定了,便头也不回地直冲。
跟陈应旸不一样。
于是,她贸贸然地闯入他的领地,占山为王,也不自知。
高考前,她一直说,陈应旸,我们考一个地方去吧,这样回家也好有个伴,好不好?
他答应了,像是被她缠得受不了,勉为其难。
成绩出来后,她研究各大学近五年的分数线,王牌专业,指着桐城师范大学说,你语文好,桐师大的汉语言在全国也是不错的,很适合你。
“那你呢?”他问。
她上了海城大学。
两所定位完全不同的大学,相距几百公里。
高铁、飞机,目前最快捷的交通工具,也要花上几个小时。
他们这届理科分数线低,照钟语的成绩,去桐师大是浪费了,但海城并不只有海大。
她打着为他好的旗号,驱逐他,独自走远了。
后来,钟语留在海城;再后来,她接受何方洲的追求。
提出做朋友的是她,忙着为自己的前途、未来奔走,而远离他的,也是她。
主动权,或者说,主导权,一直紧紧地被她攥在手里。
聊天界面停留在他发出的消息前,标了一串红色感叹号。
往上翻,最后一条成功发送出去的,是前些天,他问她吃没吃饭。
钟语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
完全不是她的做风。
往日里,她再忙,再抽不出空回复他的消息,她也要发个表情包,表示“已阅”。
这番情境,就如同他们真正断了交。
陈应旸很不习惯,以至于他即使不饮茶,没有茶多酚的干扰,他思及此,也难眠。
他平躺着,被子搭在胸口以下。他睁开眼,风将即将凋零殆尽的桂花的香送入房间,浓郁得似在梦中。
自国庆回来,过去近半个月了。
他们鲜少吵这么久的架,上次是因为镯子。
陈润韬对文玩一向有研究,家里不乏玉器,陈应旸自小耳濡目染,了解一些,但不敢动家里的,辗转买了那只镯子。
翡翠坑深,那只种水一般,不名贵,倒让他省吃俭用了大半年。
要说如何碎的,也是同那何方洲有关。
何方洲追钟语期间,殷勤至极,周末约她去欢乐谷玩,她玩得嗨,没留神,碰碎了,将碎片包了带回来,知道怕他骂,藏起来。
要不是陈应旸发现,追问她,她八成是没打算告诉他的。
整整十五天,陈应旸闷头扎进项目里,和她冷战。
他倒不是心疼钱,或者器物。
只是……
他瞧不上那何方洲。
说来就是去年国庆,钟语和几个朋友一道出去旅行,朋友带了朋友,即何方洲,就这么认识了。
何方洲怎么看上钟语的具体细节,陈应旸不得而知,那会儿他正跟一个网剧项目,没空陪她,知道这号人时,他便开始追钟语了。
海城本地人,长得不错,但不高,钟语若穿个高跟鞋,就同他差不多了;听说父母做生意的,家底尚算殷实。
但陈应旸认为他很俗,各方面的俗,从打扮到思想,简直俗不可耐。
这样一个人,却引得钟语问他:“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
……
陈应旸阖上眼。
他像被一张巨大的黑布密不透风地罩住,他是困囿其中的虫子,随便谁来,都可以轻易地碾死他。
房子隔音效果不佳,早上钟语忙着赶去电视台,搞得乒铃乓啷,好一阵不小的动静。
陈应旸开门,等了一会儿,她边提鞋跟,边往嘴里塞一整个鸡蛋。
——估计她的早餐又是一个水煮蛋,一片全麦面包,一瓶牛奶。路上有空的话,她会再买杯拿铁提神。
不宽敞的地方,他的个子令人难以忽略,钟语抬眼看他一下,挥手,“别挡道。”
陈应旸一身单薄、宽松的家居服,显得人瘦而高,他偏了偏身,让出路,说:“你别噎着。”
蛋黄干涩没有水分,急着往下咽,很容易堵塞喉咙。
他的话音才落,她就噎住了,捶着胸口。
他立即回屋拿了瓶乌龙茶,拧开瓶盖,递到她手中,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本能驱使钟语接下,喝了一大口,缓过来后,无端生了火气,冲他说:“陈应旸,你烦不烦啊,干吗每天都像个癞皮狗一样跟着我不放?很闲的话,不然去给楼下王大爷守门好了。”
王大爷养了只黑狗,每天牵出去遛弯。
陈应旸睫毛生得长,肉眼可见地颤了颤,唇抿成一条线,下颌肌肉收紧,不语。
钟语意识到话说得重了,但覆水难收。
“钱我晚点转你,谢了。”
她语气生硬地说,拎着包,步调急匆地下楼了。
几分钟后,陈应旸收到钟语从支付宝汇来的转账。
昨天的东西,连同那瓶茶,她一起还清了“账”。
划得泾渭分明的意思。
记得以前她说,她是个挺自私,挺讲利益的人,对他,她不计较得失,是真拿他当朋友。千金难买她乐意,钱不钱的,他们没不要算得那么清。
这是一次声势浩大的冷战。
上次,是钟语送莲花酥,意为求和。
这回他没了主张。
他知道,她虽吃软不吃硬,但她也犟,得到他给出能说服她的理由前,她不会给他好脸色。
可真正的理由,他如何能对她说。
钟语赶到电视台时,一些员工已经准备开始了。
她扔了喝空的咖啡杯,戴上员工牌,迅速进入状态。
周禹京是嘉宾里来得最早的,他走过红毯,和粉丝们挥手打招呼,随即进入大厅,摄像师一路跟拍。
这档音综,选取的是PK模式。一组守擂,一组挑战,由观众和导师共同评分。守擂失败的,在后期有复活机会。
周禹京此轮为守擂者。
小杨帮着将节目冠名的饮料递上去,周禹京很配合,对着镜头喝了起来,还笑着说很好喝。
国内绝大部分综艺都有台本,为了制造噱头,博收视率。钟语看多了,觉得假得要命。
要不然怎么有人说,不要把兴趣当工作。
一整期节目,分成上下两次播出,在棚内一共需要录制七八个小时。
钟语几乎是从早忙到晚。
艺人在舞台上唱歌时,镜头扫不到台下的角落,她分神看了眼手机。
郑熠然问她,这段时间跟陈应旸还好吧?
真是奇怪,他来问她做什么。
Endlich:不好,怎么了?
郑熠然:嗐,我猜你俩就要闹一阵子。不过,不破不立嘛。
Endlich:什么意思?
郑熠然:陈应旸想跟你绝交,连我都猜得到,你真的一点不知道吗?还是你装傻?
Endlich:我现在忙,晚点跟你说。
钟语收了手机,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难免起了波澜。
上午十点开始正式录制,下午六点左右才结束。
钟语站立久了,脚底板痛,她想找地方坐一会儿,这时周禹京的助理叫人送奶茶来。
“周老师说,各位老师今天忙了一天,十分辛苦,这是他一点小心意。”
有人接下:“那太谢谢周老师了。”
钟语感慨,年纪不大,挺会来事儿,舞台表现力也不错,假以时日,不说大火,但发展必不会差。
她中午就简单塞了几口,这会儿饿得快发晕了,糖分刚好可以迅速补充能量。
她咬着吸管,当水一样地喝着,没注意,身边悄没声地多了一个人。
“钟老师。”
我瞎编的我瞎编的,我不咋看音综,就是一个从女主打工人的角度写的工作而已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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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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