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生意来(上)

春苗归来引起的议论一波又一波,从一开始的好坏参杂到后来人人夸耀,宋家再一次成为靠山村人人羡慕的人家,这样的羡慕夹杂着敬意与嫉妒。村长娘子带来的几个小姐妹,人人穿着稠衣系着彩裙,与村里的姑娘是那样泾渭分明。

春苗将周小娘子诸人安排在一边靠窗的位置,不教别人打扰她们。这些姑娘只跟自己人说话,不像村长娘子,村长娘子来了还要同一些长辈问好。周娘子等人自己带着彩线和绣花绷子,对着窗,你看我的配色,我看你的针脚,锈得累了,还要拿出茶水点心来吃喝,年纪小的姑娘难免嘴巴馋直瞪瞪地盯着,如此两回,一位小娘子拿了一座竹屏风来隔开了众人。

也有年纪大要脸皮的女孩儿,看到周娘子等人摆开茶点就拎了同来的妹妹回去,小妹妹不想走,吃不到闻闻味也是好的。大姐便揪了妹妹的耳朵回去,妹妹也不敢大声哭,一路眼泪汪汪瘪着嘴跟了回家。

靠山村的人知道那些姑娘是县城的,还是县衙官吏人家的女儿,巴结还来不及,哪里会说这些女孩儿不好,这就是权势地位不同带来的。宋老四已经算是富户,当年春花下乡依旧被靠山村的婆婆妈妈们挑剔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如今这些娇小姐,每两日才上一回学,两个钟头的功课倒要花一个钟头吃吃喝喝,这些妇人不仅不会说,还会腆着脸来问:“要不要烧些热水来?”

周家小娘子们与村里人说不到一处,虽然大家说的都是官话,可是乡下人嗓门大,一开口就跟打雷似的,小娘子们一见这些人开口就皱眉头,时间长了,自然没有人再找她们说话。来学针线的不是小姑娘就是年轻媳妇,脸皮还没那么厚,知道讨人嫌了还一次次凑上去。

若是换了上年纪的妇人,忙着躲的就是这些小娘子子了,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就把女孩儿家的娇羞全部抛去,不管哪里就能解了怀奶孩子,甚至还要互相攀比谁家孩子喂养得好谁的奶水足,那胸大奶多的便会生出一股斗了胜公鸡般傲然得意的神色来,全然不顾周遭男人热切眼神粘在上面。这些奶公鸡再年长一些嘴里荤话不断,见了人不管是谁也敢贴上去讲话。村东头的周婆子便是这样的翘楚。

周婆子是靠山镇西边小村庄嫁进来的,刚嫁进来时也是腼腆文静的小媳妇。只是周婆子生得丰满,嫁进来头一年就生了一个儿子,那胸脯满得衣裳都要勒不住,他男人说他媳妇奶水多得儿子吃不完,每晚他都要吃夜宵。村里男人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见了她总是要调笑几句。过来两年她又生了一个儿子,应对调笑的人底气也足了,直接回了去:“是啊,我儿子吃不了。你要不要来吃,叫声娘,我也喂你两口。”

村里人惯会取笑人口头占两句便宜,并不敢真做什么。这周家的媳妇一旦撒起泼来,男人们也扛不住,从此只剩下周家媳妇调戏村里男人的话,再没有人敢问道她面前来。周婆子从此越发地无所顾忌起来,说得急了村里男人全是她儿子孙子,要点脸面的男人都要避着她走。

周婆子没有孙女,只有两个孙子,一个十二,一个八岁,这女红班与周婆子本搭不上关系。周婆子也看不上春芽,整日躲在家里像个老黄牛似的不停干活,孤零零一个人,是个傻的。春苗回来,周婆子倒是想请春苗给她做两件好衣裳穿,都是一个村子的,想来她不好意思说不。周婆子好不容易存了几尺细稠,这不就拿到女红班来了。

“春苗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周婆子一进来就要拉了春苗的手与她述说旧情。春苗手里的绣花针轻轻转了个弯,一下子戳到周婆子的手背上。周婆子忙甩了手叫起来:“哎呀,哪里来的——虫子,咬了我了。”周婆子看着春苗手里亮闪闪的针硬是咬着舌头改了口音。

“哪里来的婆子喧哗,这里是学堂,什么时候许老婆子进来了?”靠窗的竹屏风打开,一名面目俊秀的姑娘柳眉倒竖怒喝道。

这村塾每个村子都有,给小孩子学认字用的。大正朝地规矩凡是大正朝子民须得识字,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知道契书怎么定。历来卖人都是父母说卖了就卖了,大正朝不是,这买卖人口必得本人签字按手印,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读书从来都是费钱的事,这村塾虽然教不了几个大字,却是一个村子地位最高的地方。只因这村塾是县衙拨款下来盖的,教书先生也是县衙指定了人来。靠山村的教书先生就是村长的老爹,靠山村识字最多的人。

周婆子叫这面生的小娘子一声喝住了,涨红了面皮退了出去。可是周婆子这么多年在靠山村几无敌手,人人尊她一声“周阿奶”,哪里是那么好被一个小姑娘吓回去的。

周婆子出了村塾的门,也不走远了,只管拉了进出村塾的小姑娘小媳妇问话,不出半天就知道了这些姑娘是村长媳妇娘家姐妹。村长娘子姓周,周婆子也姓周,周婆子在心里暗自念叨着说不得五百年我们还是一家人呢。

周婆子全然不记得被小姑娘呵斥出来的事,听说小姑娘们要喝下午茶,吃茶点,回家烧了一壶热水提了过来。这一次周婆子不再进屋,她站到窗前絮絮叨叨说着:“周家小姑娘,我是周阿奶,我们是本家呢。”;“周家小姑娘,你看我们长得还有是不是有点像呢?”;“你看这是我小孙子,你看他鼻子尖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说着她还伸手想要拿了姑娘们的茶碗要给她们倒茶。一群小姑娘跟她拉扯不清又被她说得辩驳不得,“啪”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村塾里面的人听着周婆子在窗外絮絮叨叨,都低下头抿着嘴悄悄地笑。周家小娘子被周婆子烦得不行,回家与村长娘子说了,村长也拿这个老婆子无可奈何。最后还是村长老爹,在女孩儿去学针线的下半晌,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村塾门口的路边守着,再不许闲杂人等在村塾闲逛。周婆子不死心,想与村长老爹歪缠,说她也是村长的亲家。

村塾里这些闲事与春芽无关,她每日派了林子去接送春苗,林子带着大黑母子,周婆子嘴巴野,野不过狗子,林子一声“上”——大黑母子都往周婆子身上扑,大黑个子老大,站起来有大半个人,张开狗嘴对着周婆子就要下嘴,吓得周婆子立刻尿湿了裤子,偏偏大黑只是张着嘴巴对着周婆子的脸,口水都要滴到她脸上去了。村长后来更是借了大黑母子陪着他爹,周婆子这才消停了下来。

春苗去村塾教女红之后,春芽赶忙叫人在新家的院子里打了水井,后院的茅坑也挖了,牲口棚和柴火棚也赶在一起搭建了起来。宋大伯去瞧了日子,在六月初六正式搬进了新家。林子原本与春芽一起住在东屋,春苗回来之后只缠着春苗,春芽一个人住在东屋,春苗和林子住进了西屋。

宋阿爷带着木头用竹子编了两张炕席,铺了两天春苗说夜里太凉。宋阿爷又带着木头拿新麦秆编了两张炕席,春苗在席子上缝了细棉布,这才好了。春芽也觉得好,要给宋阿爷屋子里也换上这样的炕席,宋阿爷阻止她道:“春芽你这屋子地基往下挖了,屋顶又厚,本来就比我那屋子凉爽,这才用不着竹席。我那屋子西晒,比你这里要热许多,用竹席才好。”木头也这般说,春芽就由着他们去了。

春芽东屋明间临窗位置有一张书台,摆着春芽从府城买回来的《千家诗》和《四方食记》,书页已经被翻得微微起卷,一看就是主人反复观摩珍爱的书本。书旁边一叠浅黄的粗纸,压着一块不知道从那里捡来的灰石头镇纸,纸上面是春芽工工整整的小字。

镇纸前面是一块笔架,上面挂着两三支竹笔,这是春芽平常看书练字的地方,如今春芽已经可以写的一手方方正正的好字。笔架前面又有一个笔架,大大小小架着十来支粗细不等的竹笔,这是春苗描花样子的笔,春苗画画非常出色,寥寥几笔便可勾勒出院墙的模样,再添几笔就是花朵盛开的院子,每次春苗作画都引得木头林子大气不出地在旁边观看。

西屋有四扇大窗,窗下是春苗的绣架,绣架上是绣了一半的荷塘,荷塘上面探出来一支桃枝,枝头挂着两个晶莹饱满的水蜜桃,粉嘟嘟的绒毛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引诱着看的人伸出手来把桃子摘下。锈架旁边放着一本反盖着一本《笑林记》,林子的笑话人人都听够了,只有刚回来的春苗捧她的场。锈架后面是一连四扇竹屏风,隔开了俩姐妹睡觉的炕,屏风后面离着梳妆台,另一边靠墙也立着梳妆台,上面散落着一柄梳子两朵绢花。

柱子家如今宋阿爷带着木头住在西厢,柱子一个人住着主屋,屋里能收拾的都收拾了,墙面也重新粉刷过,春芽找木工张定家具的时候将柱子屋子门窗全部修整过,如今只等着新女主人入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阴鸷女皇的渣妻郎

狩心游戏

相敬如冰

金枷玉锁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长姐
连载中月照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