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着戾气的亮黑色巴博斯停在在平平无奇的连锁酒店门口,驾驶位上跳下来的女孩身姿矫捷,素颜却亮眼。
酒店经理记得景年,今早她离开时穿的还是衬衫外套,中间应该是回来换过了,豆绿色的廓形夹克让人平添几分英气,却意外地与跟在她身后西装革履的男人气质相衬。
她到前台要将之后一周的预定改为三天,从明天开始大床房也换成标间。
“好的,景小姐,麻烦同住人移步,我们需要登记身份信息。”
“谁?”
景年顺着前台小妹的目光回头,看到蒋聿则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极力稳着身子不让自己歪过去。
“不是他,我朋友明天来了会登记的。”
前台工作人员微笑道:“我们有规定,访客也需要登记。”
原来是误以为她拐了个醉酒的鸭回来度**啊,笑死,她可没这癖好。
“他不上去,马上就走了。”她说完咬了下嘴角,又问:“有没有糖果之类的,我朋友可能有点低血糖。”
景年将一袋前台才送的夜间水果和牛奶点心递给眼神迷离的蒋聿则。
“要吃点东西吗?”见他不接,她只好收回手,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司机什么时候到啊?”
蒋聿则迷茫反问:“你不是还要送电脑去医院?”
“她说明早。”
男人坐着没动,仰头看过来,沉默几秒后才迟钝地“哦”了一声。
“那你先上去吧,我这应该很快。”蒋聿则收回视线,倾身将手臂支在膝盖,两手撑住太阳穴揉了揉。
很久没晕车了,景年的开车方式像逃难,起得猛停得急,和她本人一样,不懂循序渐进。
时隔多年,他第二次坐她开的车,不出意外,果然又晕了。
景年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朝酒店门口看去,凌晨的街道已无人烟,更听不见有车近来的动静。
她叹口气,从袋子里拿出冰水和一颗陈皮糖塞进蒋聿则手里。
“那你喝点水等吧,我就先告辞了。”
她可没想陪着等,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做到这一步已是越界。
从早晨六点到现在凌晨一点四十二分,她已经很难保持绝对的清醒,虽然景年知道自己的极限是51个小时不睡觉,但当时人命关天,要应付的人和事虽多,却不会太费脑子。
可蒋聿则在面前,难免需要她强打精神。
从记事起他就对她了如指掌,清楚她所有的弱点和习惯,这是在不打架的情况下;如果打架的话,抛开性别造成的力量差异,他几乎没有错过她任何一次训练与比赛,虽然他不是专业的,但只要对着她出手,可以一招就达命门。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
他只会像今天这样,遛着她玩,看看她这几年在外面到底有没有长本事。
拿东西这种事,什么时候需要蒋总亲自动身?甚至还是在他酒后没有司机的情况下。
他手机里那几个快捷键,随便拨一个出去,所有事情都可以解决。
包括打发掉蒋司磊安排在他身边的人。
可他偏要把她推出来。
景年是在中途停车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能甩掉吗?”和“可以帮我甩掉吗?”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她当时只要动动嘴皮说两个字就行,可她偏偏傻到跳上车,带着他,游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河。
按她现在对外报出的咨询费标准,他立欠她750元;要按她从前做安保的报价,7500都不止。
已经走到电梯口,景年突然又折回来。
差点忘记重要的事。
“今天谢谢你。”她无来由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准备说下一句前又换上稍显担忧的目光,试探着问:“那个,周墨,是真的被家里赶出来了吗?”
一通电话让蒋聿则的手机屏幕再度亮了起来,他按灭屏幕,站起来,极轻地掀了下眼皮。
“是的。”
“最近陈叔叔在医院的开销会比较大,他那边周转得过来吗?”
“我说了费用不用担心。”蒋聿则歪头想看清景年的表情,发现她的视线不知何时越到他背后,停了一刹那又收回来。
“但账单我会给他们。”
他说的云淡风轻,成功让景年收起谄媚的假笑。
“周墨是你发小,你这么玩?”
“现在也不是他躺在医院里。”
“这么多年,梦洁就不算是你的朋友吗?”
“当然不是。”酒店外有车停下又开走的声音,蒋聿则没有回头看。
他唇上有薄薄的水渍,神情严肃。
“我是在和你说。”蒋聿则继续道:“我是让你不要担心。”
“?”
景年愣在原地,今晚的许多细节被她抽出来复盘,但好像总捡不到正确的碎片。
她正想追问,酒店的大门打开,带进来微凉的夜风。
两人一齐看过去,来人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叫了一声:“蒋总。”
回来吴川那天,景年在机场看到的就是这个人,但对方应该是第一次见她,眼神却不像是见到陌生人。
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过来!”蒋聿则开口,见人走过来后,便为景年做介绍:“这是李响,有些事你不方便出面就叫他去办,是我的人,你可以放心。”
“您好,景小姐,这是我的名片。”李响飞快递上一张烟灰色卡纸。
景年退后一步,看着蒋聿则,直到他给李响下了指示,见人收了手,她才开口。
“今晚的事,你如果要分得那么清楚,那就当我欠你的,至于费用,”她扫了李响一眼,“你算清楚账单报给我,别去让梦洁难堪,她妈妈在疗养院情况不好,最近也要用钱。”
蒋聿则意味不明地笑一下,淡淡应了声:“好。”
夜里的吴川,气温骤降,车里的空调自动换成了暖风,蒋聿则感觉有些闷,他降下车窗,任冷风扑进来。
“蒋总,我开冷风,您喝了酒吹风,要头痛的。”
李响看了眼后视镜。
蒋聿则没有应声,但自己关上了车窗。
“你从金湖园过来的吗?”他突然问:“我爸说什么没有?”
李响不敢再看后座的男人,老实回答:“蒋董问您最近有没有定去京北的行程。”
“嗯。那我妈问什么了?”
“阿姨只说之前为您煮饭的人换掉了,让我明天去您那带新人熟悉下流程。”
按照以往的惯例,李响过去金湖园的日子,蒋司磊总会问一句蒋聿则最近又在乱忙什么。
无指向性的问句说明没有特殊情况,但最近蒋司磊关心的问题都很具体。
这是一个月来第二次确认他的行程,甚至具体到京北。
蒋聿则这几天多少听到些风声,今天周墨的欲言又止更坐实了外界的谣言。
虽然梦洁爸爸的事情是意外,但从结果来看,景年出现的时间点太过微妙了。
他有意试探,岚晟的侧门已经修整完投入使用,谢幸之既没有来找他旁敲侧击也没让人发具体费用给他,应该是在等他自己主动开口。
也不是不能僵着,但有不确定因素在,他更愿意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虽然景年的动向他着实拿不准,但她是急性子,耐心虽有长进,却也有限,秋长项目需要她参与的时间段不会超过三个月。
景年待不了这么久。
要在讨厌的地方待三个月,对她来说太难熬了。
熟悉的街景将人拉回过往。
十八岁的景年在高考前夕就说过“这破地方,越待越恶心。”
没理由,她突然就愿意回来了。
李响见蒋聿则很久没有说话,面上却不似从前阴郁,只是在发呆。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脚下轻点了刹车,刻意又从镜中看多一眼。
思考再三,他还是谨慎开口问了句:“蒋总,要帮您找房子吗?”
蒋聿则被这声提问点醒,食指轻轻叩了两下膝盖道:“帮我留意,不用太大,两居室就好,这事不急,有空再办。”
他说不急,就是重要,重要的事当然更需尽快。
李响悄悄给明天的日程加多了一条:帮蒋总找房。
备注:距离云熙湾1公里以内最佳。
他可经不起两位祖宗的折腾,两人在一条动线上,他应该勉强忙得过来吧。
景年回到房间先给在滨海的罗依一发了机票与酒店的信息,再打开付款软件,将今天的花费一笔一笔誊抄到手账本上。
她的小本子最近单独开了一个记账模块,随手翻了几页,不禁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自从来吴川,除去和明远开会的一些公务性开销,短短几日她已经花掉了平日半年的生活费。
加上今天的租房费用和帮梦洁爸爸垫付的医药费,确实是超支严重了。
虽然也有入账,但杨果给的是项目定金,收纳用品的成本计入进去,也没剩多少,助理罗依一过来,置办生活用品以及饮食出行更是不容忽视的一笔花销。
景年意识到自己要重新做个预算,她大概一时半会都回不去滨海了,还要找多点上门整理的项目来做才行。
梦洁爸爸这一病,花多少钱不说,陈梦洁根本顾不上两头,她总也要留下来帮忙。
蒋聿则找了人,治疗和护理的规格会上一个台阶,自费的部分应该不少。这些钱在他看来肯定不多,但放在她和梦洁这种普通人的生活中,足以让原本平静的日常乱成一锅粥。
这种时候,能稳住一个是一个。
想到这,景年打开微信,给今晚才从黑名单转移到聊天列表中的蒋聿则发去了一条信息。
N:【医院的费用请每天报给我,谢谢。】
信息顺利发出,她守着屏幕目不转睛盯了三分钟,什么回复也没有,漆黑的聊天背景和对方漆黑的头像一样无声。
景年“哼”了一声,把手机按灭,倒扣在了桌上。
半个小时后,湿着头发的景年终于看到蒋聿则的回复。
她又想炸地球了。
Z:【你要求明算账的话,先把这笔费用结了,人民币75,468.02元】
Z:【jpg.】
数字有零有整,图片是一张前后对比照,旧的那张是夜里拍的,景年认得,她回吴川第一天在岚晟踩坏了的那株灌木。
可新的那张照片算怎么回事?
完全改了位置的侧门和配套园景。
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这是,敲诈!
年年:花钱的地方真多啊,我要努力赚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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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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