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把玉递给少年：“阿朴，去当铺当了，记住啊，要多抬抬价！”
少年接下：“爷放心，小的心里有数，咱们都是老顾客了，徐掌柜不敢乱压价。”
男子懒散散的翻了个身：“茴娘送走了？”
“送走了，只是，娘子说……想让咱们给她换个好些的轿子，不然……”
男子一听就恼了，挥舞着手臂大声道：“她以为她是谁呢，不过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子，跟玉娘那**一个样！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她不愿意伺候爷，有的是人愿意！”
说着，他发狂般起身，在屋内的梳妆台上胡乱搜罗，最后抱出个精致的木匣子，“嘭”的一声砸到地上！
匣子很结实，他就反复的砸，用脚踹，口中骂骂咧咧：“死女人，还上锁！我让你上锁！还说对我好，好东西都不舍得给我，贱人！”
几番折腾后，木匣子终于破了，从里面飞出……几张纸。
癫狂的男子飞扑上去，还念叨着“银票银票”，眼中精光大现，可在他看清纸上的字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不可思议的翻着那一页页纸张，最后终于颓然坐到了地上：“整日防着我，就是因为……因为这些破纸！哈！这女人果然是个疯的，傻的！把废纸当钱供着！”
说着，他发狂的把那些纸张全部撕碎，又心疼的把木匣子的残片聚在一起：“还没有个匣子值钱！”
可惜，匣子早就碎裂的不成样子，没办法再还原了。
突然，屋内刮起一阵狂风，地上发黄的纸张顿时随风飘扬，纷纷朝着窗外涌去，很快就飞远了。
·
南宫手中结了个印，口中默念着什么。
李无忧抱着愚夫，安静站在檐下，时而低头看坐着的月娘——
她手中握着很多碎纸片，神情呆滞。
他行走江湖，也涉足庙堂，见过许多痴男怨女，故事大多雷同，无甚新意。所以即便那书生可恶至极，他的内心也并无太多波动。
而南宫，更是冷血。
她呼出口气，如释重负的收了法术：“好了！老白马上就到了，你快别为死男人难过了，好好想想入了地府该怎么办吧，我建议你呢，最好备点钱财，贿赂一下阴司主簿，给自己挣个好胎才是正理！”
“什么是好胎？”月娘声音很低。
“优渥的家庭，疼爱你的父母，一生平安顺遂，再能嫁个有情郎，这不就挺完美了？”南宫说道。
月娘露出一个凄苦的笑：“那我这辈子还真是投了个坏胎，父母早亡，家中贫寒，我七岁被卖到私窠子，后来因为舞跳的好，给自己赎身来到了舞坊，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后来，我遇到他，他待我温柔体贴，我把所有的积蓄给他，供他读书考功名，置办宅子给他。我想着再多攒些钱，就能从那个泥潭里爬出来，和他过普通夫妻的日子。”
她仰头，泪眼婆娑：“原来，一切都是水中月亮，只能看看，一碰，就碎了。”
南宫：“那你想怎么样呢，进去杀了他，拉个垫背的？”
“可以吗？”月娘看她。
“你当我是死的啊？”南宫没好气的说，“你要真这么做了，我只能把你的魂魄打碎成米糊糊，你就彻底消失了。”
月娘沉默了。
毕竟，爱情什么的，和轮回转世比，还是不值一提的。
“不过你也别难过。我看了，那欺骗你感情的混蛋应该也活不了太久，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李无忧好笑的看着南宫：“你还会相面？”
南宫忙冲他挤挤眼，李无忧心领神会，轻咳一声：“其实……我也略通此道，那男子前庭处有黑气缠绕，这乃是血光之灾的征兆。”
南宫抿唇轻笑。
李无忧却正了正神色，说：“月娘姑娘，善恶终有报，一切都是因果。”
话刚落下，一团白雾就缠缠绕绕的来到三人面前，一个白衣男子立于其间。
雾气渐渐散去，露出男子真容：那是个十分英武的男子，面容随和，一身正气。
“你可算来了！”南宫指了指月娘，“我说老白，你这工作做的太不到位了，任由怨魂在人间流连多日，要不是我英明神武……”
白衣男子不等她说完，径直来到月娘身边，他的压迫感太重，月娘几乎要站立不稳，就听到他说：“楼主，别唠叨了，怨魂本就是要你来化解，你这刚刚完成工作，我就立即来了，哪里算耽误？”
南宫嘟囔：“我不管，总之，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白衣男子无奈一笑：“这次呢，又想用人情换什么？”
“还是老样子。”
“没有消息。”
“你少蒙我！”
白衣男子转向南宫：“白某生前不曾骗人，如今镇守一方鬼蜮，更不会骗人。你要找的人，地府没有。”
南宫呼吸快了些：“你的意思是，他不曾投入地府，或者，他没有死？”
“还有第三种可能。”
南宫忙问：“什么？”
“他死了，也入了地府，但没有经过我的手。”
“开什么玩笑？”
“不开玩笑。”白衣男子说，“你知道的，我只掌管人间道，至于什么畜生道，妖魔道，神仙道，那就不归我管了。”
看到南宫神色不佳，他又说：“但是以他前世的造化，畜生道应是不可能。”
“那神仙道？”
白衣男子下巴微抬：“我和上届神仙还算熟悉，不曾察觉他的踪迹。”
“那、那……”
“楼主，我早就提醒过你，他最有可能去的，就是妖魔道。”
“放屁！”南宫恼道，“以他的造化，不该去畜生道，难道就该去妖魔道吗？那是什么好归宿吗？！”
白衣男子好似习惯了她的无理取闹，耐心解释：“你身为玉楼楼主，应当知道，妖也分善恶高低，并不一定比人道低贱。”
南宫说不出话了。
直到白衣男子把月娘带走，那片白雾消失，她还是定定站着，好似忘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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