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宿敌相见

刘邦刚从战场上回来,项梁怜惜他身心疲惫,立刻吩咐仆人打扫上房,与他沐浴休息。

当时陈胜已死,楚地以项梁名声最显。陈胜旧时将领陈婴,英布,蒲将军等纷纷依附于项梁麾下。

戌正,刘邦起身掌灯,有童仆叩门:“侯爷已备下筵席,专等沛公醒来开宴。”

刘邦不敢怠慢,穿戴整齐就随对方去了。项梁和众宾客已等候了多时,见刘邦来了,客客气气地将他迎至主位。

项梁向众宾客介绍:“这位就是去年秋斩白蛇起义的沛公。”

众宾客起身作揖:“久仰久仰。”

项梁对刘邦说道:“陈婴,英布,蒲将军,此三人原为陈王麾下猛将,如今在某家帐下。今日沛公来访,某家特命三人前来相见。”

三人起身向刘邦祝酒,宴上宾主尽欢,直至子时才散了宴。

刘邦连日征战,加之宿醉,日昳方醒,正觉头痛不已,独坐阁楼上醒酒。

忽然听见底下人声喧哗,挑开窗子向楼下望去。

项梁在萧县的府邸成“品”字型,是三处大宅拼成了一座。刘邦所在的阁楼偏左,从楼下可以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巨大院落,正中间放着一口祭祀用的铜鼎,据说是周天子当年所铸九鼎之一。

这个院落是项氏操练兵的所在,此时院子里挤着一群纨绔子弟。

当中一个身着朱红色绣金锦袍,头戴金冠,腰饰宝剑,均饰以明珠宝玉,晃得人睁不开眼。此人身长八尺有余,肌肤冷白,双眸漆黑深沉如墨玉,唇上留着短硬的髭须。

此人容貌堪称俊美,却让他心生厌恶,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此人身边站着两个浓妆艳抹的美姬。

项羽站在人群中间,威风凛凛的样子,生怕旁人看不见他的美妾。

有人戏言:“季父抚养子羽成年,如今子羽已有家室,季父却孑然一身,为之奈何?”项羽摊开手掌,说道:“这与我无关。季父早年有个心仪的姑娘,扬言非卿不娶。姑娘嫁做他人妇,业已子孙绕膝。他心中衔恨,至今不能释怀。”众人放声大笑,谈笑间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地给项梁编了七八段情史,全部无疾而终。

刘邦皱了皱眉,看着项羽轻狂的样子恨不得给他一拳。

众人笑够了,有个纨绔捏了捏项羽的美姬,说道:“子羽如今娇妻美妾,左拥右抱,真是羡煞旁人。”

项羽随口说道:“不值一提,前些日子桓楚生辰,他家买了一班清吟小唱,我赠他一柄龙泉短剑,他随手转送我两个美姬。桓楚,抽出你的宝剑。”

桓楚穿着淡青色锦袍,戴羽冠系玉色束腰,默默站在项羽身边,闻言抽出随身的宝剑,项羽也拔出了宝剑。精铁铸造的宝剑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如同白虹。刘邦眯起眼,看着宝剑的把手和起脊,不由赞叹。

“我的是长剑,桓楚的是短剑,正好一对,”项羽持剑,削去左侧美姬的一绺辫发给众人看,“这才是真的吹毛立断。”语毕,将宝剑收回剑鞘,桓楚也收了剑。

桓楚年龄比项羽小五六岁的样子,也是旧楚贵族子弟,自幼举家迁往吴郡。桓氏有财帛,项氏有名望,两人又都是一等一的武学奇才,向来比旁人更为亲厚。

桓楚性格内敛,一身傲骨,除了项羽,他不和旁人玩闹,旁人也对他敬而远之。“我若是有妹妹,一定将她嫁给桓楚。可惜我没有,不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项羽多次在人前如是说道。

项羽虽然盛气凌人,却只不过是公子哥儿的小脾气,众人知道他特别好面子,故而顺着毛摸,彼此能相安无事。

眼见项羽一把短剑能换两个美姬,众人交换一下眼色,顿时觉得冷冰冰的桓楚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于是纷纷围住桓楚,七嘴八舌地讨好他。他们扯住桓楚的衣裳,热情洋溢的样子,恨不得要给他洗澡。

“桓楚啊,明日去我家吃饭。我家有一对金鲤鱼,做成鱼脍与你吃。”

“我有一对鸿雁,用秕谷养了大半年,肥美无比。桓楚若来,我命庖丁把雁肝烤熟给你吃。”

桓楚连连摆手,又有一人说:“我有一个妹妹,今年十三岁,生得花容月貌,还没有许配人家。桓郎得空来我家坐坐。”桓楚脸上一红,当场就要跟这个人走。

余者纷纷嘘他:“我们认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你家里有妹妹?”

“父亲和长兄俱在,妹妹的亲事哪里轮得到你做主。”

“桓楚别去,他在哐你。”

桓楚讪讪放下这个人的手,羞惭地站到一边。

“桓楚,我跟他们不一样。不搞那些虚的,我们等价交换。我有一匹宝马神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通体莹白如玉,没有一根杂毛。你这边的侍女要给我挑一挑,事先讲好,招待过旁人的我可不要。”

桓楚意动,点了点头,他正要开口,项羽当场变脸:“桓楚,你给旁人的如果和给我的一样,那我就不要了。”

桓楚解下项羽所赠的宝剑,捧在手里。项羽以为他要翻脸,一脸悲愤地看着他。刘邦笑了,他早就看项羽不爽,心想:红衣公子可算要吃瘪。只见桓楚曼声吟哦:“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语毕,拨开众人,自顾自走了。

“有趣。”刘邦记下了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桓楚。

众人见桓楚走远,转头又来奉承项羽。项羽脸上原先有着十分的骄傲,桓楚一走也只剩下了八分,他此刻意兴阑珊,也只是随意说些干巴巴的俏皮话逗人发笑罢了。

天色要黑不黑的时候,项梁又命人来请刘邦。

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健康而规律。项梁此人作息奇怪,日出方睡,过午方醒。他身体孱弱,天黑了反而比白天更加精神。

项梁与刘邦闲谈了好一会儿,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人径直走了进来,伏在项梁膝上撒娇。对方散着发,穿着月白色家居丝袍,整张脸都埋在项梁怀里。项梁抚摸着年轻人的头发,轻拍他的后背。

刘邦心想:这位想必是府上的公子了。他婚前也有几个孩子,是以觉得单身汉有孩子很正常。

公子和项梁窃窃私语,项梁呼其“子羽”,刘邦警惕起来,就着灯光看一眼公子的脸:漆黑的双眸,粗硬的髭须,搂着项梁的脖子像一只慵懒的狮子猫,赫然是下午所见的红衣公子。

“这是项籍,字子羽,我仲兄的遗孤。”项梁牵着项羽的手,对刘邦说道,项羽歪着脑袋,上下打量刘邦,刘邦也打量着项羽,两人相顾无言。

“我仲兄和我一母所出,项梁许是子女缘薄,膝下只有子羽一个孩儿。这孩子样貌与我仲兄一模一样,吴楚各郡,无人不称赞子羽貌美。”项梁一脸骄傲地看着项羽,他毕生心血都用在了抚养项羽身上,虽是叔父,却比生父更要宠溺爱护项羽。项羽也是一脸骄傲,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那副骄矜的神态仿佛在说:“夸我夸我!”

刘邦知道叔侄俩想听什么话,他就偏偏不说。在他看来,项梁对项羽视同己出,这个碎嘴的项羽还把亲叔叔的陈年旧事拿出去说,简直是大逆不道。

项梁见状,继续说道:“这孩子自小就不专心。我教他书,他不肯学。教他剑,亦不肯学。他整日里疯玩疯跑,学问和剑术却是项氏子弟里最好的。”

项梁来了一招欲扬先抑,本意是想让刘邦夸赞项羽聪慧,天分高。但是刘邦听了此言,以为项氏诸子弟都是草包,连一个不学无术的项羽都能拔得头筹,是以两人的表情一时间都微妙了起来。

项羽站了半晌,见这个老头丝毫没有夸赞自己的意思,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总是傻站着也不是办法,得想个脱身之计。他的余光瞥见案几上的酒樽和酒爵,心中有了想法。

只见项羽满斟一杯美酒,饮了半杯,举着残酒晃至刘邦面前,说道:“这位就是沛公嘛,子羽与沛公相见如故,愿意以兄侍之。刘兄给个面子,饮了小弟杯中酒。”

刘邦气得脸色发青,项羽的年纪与他的儿子刘肥相仿,竟然敢跟自己称兄道弟。自己可是项梁的宾客,这个混小子怎么敢的?

周秦时代,上下尊卑的观念深入人心,刘邦和项梁年龄相仿,实力相当,项羽是项梁的子侄辈,却过来和刘邦称兄道弟,是非常失礼的。

“老兄怎么不给子羽面子,是怕我下毒害你不成?”项羽饮尽杯中酒,倒举着酒杯以示磊落。“阿籍,你可是说醉话?”项梁脸上也挂不住,正要呵斥侄儿,项羽冷笑一声,掷了酒杯,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沛公莫怪,小儿辈不胜酒力,冲撞了贵客。您暂且饶了他,改日我一定绑了他与尊驾谢罪。”项梁陪着笑脸,刘邦一言不发,一切付诸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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