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定都长安

娄敬:“陛下取天下与周异。周之先,自后稷封邰,积德累善,十有馀世,至于太王、王季、文王、武王,诸侯自归之,遂灭殷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相焉,乃营洛邑,以为此天下之中也,诸侯四方纳贡职,道里均矣。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故周之盛时,天下和洽,诸侯、四夷莫不宾服,效其贡职。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唯其德薄也,形势若也。今陛下起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籍战荥阳、成皋之间,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骨荒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未绝,伤夷者未起;而欲比隆于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立具也。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斗,不扼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案秦之故地,此亦扼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

刘邦:“然。”

此言一出,丰沛一带的臣子们炸开了锅,他们反驳:“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即亡。洛阳东有成皋,西有崤、渑,倍河,乡伊、洛,其固亦足恃也。”

刘邦脸色铁青,转头看着张良,不发一言。

张良舌战群儒:“洛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也。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娄敬说是也。”

众臣子不服,还要再说,刘邦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喧哗。

皇帝龙颜大悦:“那就依先生所言,定都长安。娄敬,你献策有功,朕赐你姓刘。”

娄敬跪拜谢恩:“敬,敬谢不敏。”

丹陛之下,众臣子面有不忿之色,刘邦继而说道:“这班臣子才疏学浅,不堪大用。刘敬,你可愿入朝为官?”

娄敬再拜而谢:“陛下恩重若此,敬感激涕零。”

刘邦龙颜大悦,当即决定以长安为都,并赐娄敬刘姓,授其郎中,封他为奉春君。

洛阳,依山傍水,风景秀美,众人初来此地,莫不惊喜万分,以为人间仙境,唯有吕雉例外。

为了迎接皇帝和皇后,留守洛阳的数十名姬妾盛装打扮,翘首以待。帝后的龙撵方停下,就被几十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和十几个满地乱爬的孩子团团围住,吕雉气得差点晕了过去。

刘邦自知理亏,夺路而逃。陈平拦住吕雉,指着皇帝的姬妾,向她一一介绍。

“娘娘请看,这一堆女子,全部是曹参献给陛下的。”

曹参仿佛被踩到尾巴一般,尖叫一声:“不是我!”

陈平白了曹参一眼,又向吕雉笑道:“汉三年荥阳之围,西魏王豹身死,曹参收了他姬妾,尽数献给陛下。”

“这一堆,是汉四年,诸侯和关中豪杰敬献给陛下的。”

吕雉循声看去,妖桃秾李,各有千秋。

陈平又说:“可惜,荥阳之围,陛下的数十名爱姬殒命于此。”语毕,话锋一转:“所幸戚姬吉人天相,产下皇子平安而归。”

吕雉气得七窍生烟,碍于文武百官都在,不好发作。这群女子向她一一行礼,其中不乏有抱着孩子和大着肚子的,吕雉双手握拳,指甲掐进手心里,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

回到寝宫,只见刘邦端坐殿中。吕雉正要发难,刘邦神神秘秘地说道:“朕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为盈儿访了一位名师。”

“妈。”刘盈毛茸茸的脑袋从案几下冒了出来,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她。吕雉不便在孩子面前发怒,只得笑问:“是哪位名师啊?”

“这位先生文韬武略,世无其二,由他教导盈儿,朕一百个放心。”刘邦指着一个人说道。吕雉一看来人,和张良长得一模一样。正迟疑间,对方恭敬地行礼:“子房见过娘娘。”吕雉怒视刘邦,刘邦狡辩:“朕遍访四海九州,所遇贤者皆不如子房,于是请他教导太子。”

张良再拜:“子房定当竭诚以报太子,不负陛下和娘娘的厚爱。”

刘盈上前拽住张良的衣袖,叫道:“夫子。”刘邦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一脸慈爱:“为父自幼孤贫,识字不多,引为平生一憾事。盈儿要读书、明志,做一个端方君子。”

张良说道:“陛下的拳拳爱子之心,令人动容。”

刘盈听不懂两人的对话,眨着眼睛若有所思。“这孩子的眼睛和他妈妈一模一样。”刘邦抱住刘盈一顿狂啃,刘盈搂着父亲的脖子“咯咯”笑,吕雉憋了一肚子气,走出去散心。半路碰见戚姬牵着刘如意游园,于是又悄悄走开了。

吕雉翻来覆去,白天所见的一坨坨侍妾,就像一块块石头压在她的气管上,堵得她心慌意乱,一夜没睡好。直到天明时才有了些许困意,谁知吕媭气势汹汹地过来问罪。

“娥姁,起来,日上三竿了睡什么睡,你就是有胆子做坏事没胆子承认,故意躲着我!”一面说着,一面掀开锦被,把吕雉拽了起来,“我问你,明明说好了让我嫁给楚王,为什么变成了樊哙?”

“韩信他不是良配,你嫁过去会受许多的苦。”吕雉没有睡好,未免有些头重脚轻,侍女取了靠垫与她倚在床头,伺候她梳妆。

吕媭冷笑:“你倒是不受苦的,和几十上百个贱女人分享比爹还老的男人,简直不害臊!”

侍女们面面相觑,吕雉气极了:“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姐姐,有这样和自己的姐姐说话的吗?”

吕媭继续冷笑:“姐姐当了皇后,却执意把妹妹嫁给一个无名小卒,哼,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姐姐!”

吕雉握住吕媭的手:“樊哙他不是无名小卒,他是陛下最器重的武将。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姐怎么会让你吃亏。”

吕媭甩开她的手:“你少给我假惺惺了,樊哙算个什么东西,他连楚王的一根腿毛都比不上!怎么?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凭什么你能做皇后,我就连一个小小的王后都做不得?”

众侍女们看不下去了,纷纷说道:“夫人请慎言。”

吕雉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吕媭双手抱胸,冷哼道:“若不是你百般阻挠,陛下原本打算为我指婚楚王,别以为我不知道。”

吕雉叹息:“韩信并非良人,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看得不分明。”

吕媭:“哼!”

吕雉:“他若是真有能耐,也如彭越、英布一般,裂土为王,我自然高看他一眼。可是他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哪个君主能容得下他?哪个臣子愿意跟随他?”

吕媭把脸凑到姐姐的脸跟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听说姐姐为了阻止陛下为我赐婚楚王,又哭又闹,撒娇撒痴,也是费了一番心血。对付自己家的姐妹算什么本事?你但凡拿出一半的能耐,把自家后院的花花草草修剪一番,也不至于让一个没名没份的贱妾当众打脸!”

吕雉霍然起身:“你是听谁说的?”

吕媭:“还能有谁,左不过是这些宫人。”侍女们大为惊恐,四散而逃。

吕雉捧住她的脸:“好妹妹,韩信当真不能嫁。从小到大,姐姐有什么好东西都让着你,你还信不过我吗?”

吕媭看着她双腕上翠**滴的玉镯,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拔下脑袋上的同色簪珥,掷在地上,还踩了一脚:“你可真够好心的,自己用剩下的边角料拿来糊弄我,我不接受你的羞辱!”

吕雉慌忙褪下手镯,戴在妹妹的手腕上。和田玉,以羊脂白玉为贵。这是一对碧玉手镯,难得的是鲜嫩翠绿,清透温润,极其稀有。昆仑山上数十年不过能开出一片上等的碧玉,只做了一对玉镯,一对玉环。

吕媭毫不领情,举起玉镯摔在地上:“我才不要你假惺惺!我讨厌你,讨厌你!”

她头顶戴着一只云雀华胜,以黄金弹簧为骨架,云母琉璃为羽饰,缤纷夺目。吕媭双手叉腰,鸟儿振翅欲飞;吕媭咬牙切齿,鸟儿摇头晃脑。

吕雉伸手拔下她的华胜,丢在一旁:“这个簪子也是我给你的。”

吕媭嘴硬:“拿去!”吕雉把她的发髻都拆了:“你这满头的首饰连同髢髲都是我给的。”吕媭撇撇嘴,两颗小珍珠掉了下来。吕雉继续说道:“不止这些,你这单衣也是我的。”吕媭反抗,吕雉一手拎起她的两只手,手脚并用撕烂了她的水红色生丝罩衫。吕媭惊恐万状,吕雉说道:“你这深衣也是我的,绣鞋也是我的。”说话间撕下了一只袖子。

“快来人啊 ,皇后疯了。”吕媭顶着乱蓬蓬的脑袋,衣衫不整地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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