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太傅之争

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称赞四皓为闻名天下的鸿儒,叔孙通属实坐不住了。这几人虽与他同为秦廷博士,可是连他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叔孙通越想越气,自己深受始皇帝和二世的礼遇,帝国的宰相换了一茬又一茬,叔孙大人的位置是纹丝不动的。如今皇帝在神圣的朝会上抬举四皓,这让天下儒子如何看待他叔孙通?他身居高位,本就遭人忌惮。如今冒出来四个老头,动摇了他的位置,且不说有多少人在暗处,等着把他拉下水呢!

是日黄昏,帝后二人并肩而坐,欣赏歌舞,刘盈伏案写字,刘元趴在地板上搭积木。一家四口正其乐融融,叔孙通不请自来。

交戟侍卫拦住来人,口中高呼:“深宫禁苑,不得放肆!走,走!”

叔孙通更是呼天抢地:“陛下,陛下,臣冤枉得很!陛下,陛下,您睡得安稳吗?臣的一片赤胆忠心都被辜负了,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刘邦皱眉:“何人在此喧哗!”

刘盈冷笑:“天威何在?”

刘邦屏退舞姬,走出殿外,远远看见叔孙通被数十名侍卫押着,嘴里仍旧呶呶不休。见了皇帝,叔孙通挣了几挣,拼死吼道:“臣昔年辞去太学博士之位,携门客百余人随沛公。如今陛下威震四海,就用不着臣了吗?”

刘邦挥手,令左右放人。叔孙通整了整衣冠,他穿着一袭华贵隆重的缯礼服,拉扯间衣服上多了许多的褶皱,狼狈而滑稽。

只见他头顶着《汉仪》,从大殿膝行至内室。刘邦大惊失色,慌忙拦住他的去路:“先生何故如此?”

刘盈起身,高呼:“来人,护驾!”

持扇的侍女们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吕雉小跑至阶下,抱住刘元瑟瑟发抖,刘元嚎啕大哭。侍卫们鱼贯而入,将皇后太子一行人团团围住。

叔孙通面不改色,徐徐说道:“是臣打扰了陛下与娘娘的雅兴。”

刘邦不知他发得是什么疯,故一言不发,静待下文。

叔孙通跪在皇帝脚下,噗通噗通地磕头:“陛下,陛下,臣功在社稷啊!陛下的冷言冷语,着实伤透了臣的心。”

刘邦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于是吩咐左右:“与先生赐座,设宴。”又拍了拍叔孙通的肩膀,说道:“先生与我相逢于微时,你我自然比旁人不同。朕往日若有疏忽,请先生海涵。”

刘盈收拾笔墨,正欲告退。叔孙通叫住太子:“殿下近来在读什么书啊?”

“读你大爷!”刘盈腹诽,脸上却笑道,“是《礼记》。”

叔孙通来了精神,扬言道:“让我考考你。”

刘盈满脸黑线:“不必了。”

刘邦却说道:“叔孙大人是当世之鸿儒,盈儿莫要推辞。”

叔孙通闻言,放声纵哭:“天下儒生,以臣为首。臣辞官不受,变卖资财,携百余众从陛下,鞍前马后,未尝有丝毫不尽心。”

刘邦:“朕也未尝亏待过大人。”

叔孙通振振有词:“黄石之流,在太学时,给我提鞋都不够格,陛下竟在朝会之上赞许四人为当世鸿儒,分明是打臣的脸。”

刘邦心想:“怨不得始皇帝焚书坑儒,这等气量狭小之辈,留之无益!”

叔孙通搬出《汉仪》,口中说道:“陛下,陛下,臣功在社稷啊!”见皇帝脸色铁青,于是转脸向皇后说道:“前朝并无皇后,臣制《汉仪》,保证了您的地位尊崇。又令天下儒生谏言,为皇后的兄长们加封恩泽侯。万人请愿,一万个名单,很不好做的。”

皇后感动极了,频频点头如小鸡啄米。

叔孙通又言:“臣对皇后赤胆忠心。”

吕雉附和:“赤胆忠心。”

叔孙通:“太子是可塑之才,臣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这个请求不过分吧?”

刘邦看了吕雉一眼,吕雉沉默了:叔孙通虽有大才,可是刘盈着实顽劣,四皓虽说年纪老了些,才学浅了些,可是道行颇深,也镇得住他。再说当初费了许多功夫请来四皓,如今四人教得好好的,无缘无故换老师,着实不妥当。

刘邦也有考量: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为人君者,学问倒在其次,最紧要的是仁义、气量、格局,叔孙通这个竖刁,有才无德、见风使舵、气量狭小,定然会带坏了他的乖儿子。

吕雉以为刘邦和她想到了一处,于是歉然:“大人的赤忱之心,陛下与妾身无比动容,眼下太子已有了四位授业恩师,实在无法接受大人的美意。”

刘邦、吕雉又对视一眼,刘邦以为皇后是以商山四皓为借口拒绝叔孙通,暗自称赞她的聪敏机智。叔孙通看帝后二人频频对视,以为他们是商量好的!这误会实在是大了!不过这两人生同衾、死同穴,同床异梦活了十多年,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彼此的内心,也是绝配!绝妙!

叔孙通又大发牢骚:“臣为陛下定《汉仪》,功在社稷。”

刘盈滑跪:“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帝后两人目瞪口呆,瞬间失去表情管理,齐齐看向刘盈。这两人奇就奇在想法从来不同,言行却经常能够保持同步,因此总被误以为同伙。

刘邦吩咐左右:“请四皓进殿。”

四皓本就住在宫中,不一会儿就到了。刘邦本意是想让四个老头劝退叔孙通,而黄石公是何等的人精,见了眼前场景,心中已明白了**分。四皓久居商山,世人称他们是高洁之士,避世不出,不过是跟风吹捧罢了。试问若有华堂高屋、锦衣玉食,谁愿意住又湿又冷、蛇虫横行的山洞里?

叔孙通此人,深得两朝帝王信赖,在朝野颇有威望。四皓已是衰朽残年,吃饱了撑的要去得罪他!

听了皇帝和叔孙通的言语,黄石公捋了捋白苍苍的胡子,悠然说道:“天下儒生,当以叔孙大人为尊,老朽四人,不敢托大。”

叔孙通冷哼一声,气笑了。他当年辞去秦廷的高官厚禄,跟随沛公,可是下了血本的。这几个老头子屁事没做,说几句轻飘飘的话,竟把自己的功劳一笔勾销了!刘邦见此情景,心里越发觉得四皓谦逊沉稳,堪为师表。这还真不是他忘恩负义,而是这些年来追随他的人多如牛毛,实在是记不过来。

黄石公看穿了两人的想法,于是又说道:“叔孙大人两朝仕宦,深得圣心,于朝于野,颇有人望。太子为国之储君,正需要这等大儒的教诲,以□□王之道,牧四海之民。”

这一番话,听得叔孙通心花怒放。刘邦也是颇为心动,他看了看刘盈:乃公九死一生打下这偌大基业,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娃娃!

如此一想,看向叔孙通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

皇后脸上敷了粉,看不出本来颜色,只见她脖子和耳朵羞得通红。皇后低着头,羞愧万分:“四位教盈儿读书写字、明理知义,妾身只觉得对不起诸位。”

刘邦看了吕雉一眼,心中疑惑:她怎么又变傻了?

只听黄石公徐徐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朽四人不过是略尽绵薄,还是太子聪慧、好学。”

刘盈挺直了胸脯:“没错!”

“再说了,太子的启蒙恩师是子房大人,老朽四人不过是追随太子,辅佐太子,实在不敢托大,不敢为太子之师。”

刘邦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他原本纠结的是叔孙通德行不足,会把太子带坏。为国君者,当心怀仁义,以天下、以万民为先,才能得到民众的拥护。前朝只知玩弄权术,不顾百姓安危,故二世而亡。张良品性高洁,有他在,太子不至于长歪。

“张良啊!”吕雉不屑,太子也垮起了脸。

吕雉:“这个人无聊得很!”

刘盈:“没错!”

刘邦呵斥道:“皇后慎言!张良的赤胆忠心,旁人不懂,皇后也应当看在眼里。”

张良对皇后几乎是无底线无原则的讨好,皇后却隐隐有些看不起他。不知是嫉恨张妃分宠,还是不拿舔狗当人看。

“正是皇后轻慢张良,盈儿才有样学样。张良有经天纬地之才,堪为帝师。朕决意以叔孙通为太子太傅,张良为少傅,共同教导太子。但是皇后要改变你的态度,对他尊重些,否则盈儿是学不好的。”

吕雉委屈极了,两颗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又怪她,凭什么,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生的!

刘邦非但不理会她的委屈,反而吩咐道:“明日罢朝,你们两个去和张良赔礼道歉,请他重新回来教导盈儿。”

张良无官一身轻,正在被窝里睡觉。耳边传来清脆的童音:“师傅,师傅。”睁眼看见刘盈的脸,只当自己做了噩梦,于是翻身又睡。

“张良,皇后来啦!”刘盈掀开被子,张良一个机灵,翻身滚下床。

门外站着的赫然正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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