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挽,别找我了。”
“快回去。”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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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破烂的山脊线上,车辆像是蠕虫,缓缓挪动。
车后座的女人,缩成一团窝在角落正睡着,月光洒在她的周遭,整个人像溪水般清冷安静。
三禾出手拍了下正在开车的王戈义。
“开慢点,简工睡熟了。”
不拍还好,突然一拍,王戈义原本集中的注意力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抽,加了脚油门。
车子转速和挡位不匹配,车辆像是机关枪一样向前突突。
还得亏王戈义技术好,赶紧调整,车辆才没熄火,但是也吵醒了简挽。
“怎么了?”
女人声音温柔,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没有任何领导架子。
但王戈义生怕上司问责,捏着方向盘的手都发白了,“没事,就是上坡没换好挡。您,您继续睡吧。”
见人紧张的样子,简挽想到自己刚实习也是惧怕跟领导交流。
而三禾跟王戈义都是刚刚跟着她的实习生,没有过多的磨合。
想到这,她淡淡说道:“小心点,山路不好开。”
“知道了,简工。”王戈义紧提的心蓦地放下,“对了姐,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简挽一愣,“嗯?”
三禾赶紧插话,“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说‘我一定要找到你’。”
简挽坐直了身体,手上若有其事地翻着项目书,没有否认,“是在找一个人。”
三禾和王戈义还有着毕业生的清澈,对视一眼,似乎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此刻也忘了顾及上下辈,下意识问道:“什么人?”
“是初恋吗?”
简挽扯了个微笑,正要说话时,手机铃声响起。
后座都是杂物,简挽怕丢失,便把手机放在了三禾那里。
三禾举着手机,扫了眼备注,趴了过来,声音压低,还给她使眼色,偷偷摸摸的用口型说:“是姐夫~~”
三禾似乎认定她三心二意,而她自觉担负起守护这个秘密的使者。
简挽差点想笑。
想到这里信号不好,她不愿邱少彬担心,不想接这个电话。
但看到三禾这个样子,还是犹豫着接过,点击接听。
刚接通,没等她说话,邱少彬那边便先出了声:“你去哪儿了?”
一天前,简挽带领的团队临时接手穿沙修路这个大项目。
时间太紧,她赶路的时间都在没间歇地翻看企划书,休息不好,又在西北这个满是黄沙的地方,精神不是很足。
“图利斯旗。”简挽揉着眉心,声音有些虚。
却还是想起她出发前给邱少彬发过短信,提醒道:“你没看到短信?”
“我认为你跟我的关系,就算没有见面说,至少应该打个电话。”
“不好意思,”简挽听出了他的埋怨,“这次时间紧,没来得及。”
可能是她太过于客气,邱少彬在那头轻叹了声,几秒后才又说:“这次出差又是多久?”
她沉默道:“公司临时下的通知,我也不知道。”
“是不知道——”邱少彬在那头正在赶飞机,小跑着,声音粗粗的喘着,“还是不愿意说。”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简挽却还是想要他打消怀疑,便十分耐心道:“你是在赶飞机?有事我们回去聊,好吗?”
“是又让我等半年见一面?”邱少彬周边似乎安静下来了,应该是坐下了,“我是在赶飞机,因为我明天要见你,带你回去。”
“这次的项目是个大项目,我不能走。”
“是你不能走,还是不愿意走?”邱少彬苦笑着:“简挽,你就一定要去那个地方吗?哪怕代价是失去我?”
简挽正要开口,便听到对方又继续说:“明天我落地A市,离你出差地方很近,如果见不到你,我想我们以后就不用再见了。”
他们跟每对情侣一样,逃不开异地的魔爪。
邱少彬是位律师,而她也因工作性质长期出差,二人表面在一起三年,实则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长时间的断联以及不接触,对彼此工作的控制以及干涉。
仅靠刚在一起时的好感是难以维持的,他已经对她失去了信任。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每当邱少彬休假都会发生一次,就仿佛二人恋情,必须要女方牺牲工作的时间来维持。
他们能走三年,也是侥幸。
王戈义好心提醒:“姐,前边是无人区,快没信号了。”
窗外风沙似乎大了一些,拍着窗户惊恐瘆人。
在簌簌风声中,简挽眉心有些发痛,强撑着精神里挤了个“好”字。
算是同意他的分手。
也就是话落的同时,车进到了无人区,手机自动挂断,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王戈义和三禾对视一眼,自觉状况不妙,便很识趣的没有开口问,只敢透过后视镜看着简挽。
蓦地,简挽问:“你们刚刚是不是都听见了?”
王戈义说:“没有,”说完后觉得自己说的太假了,又补充着:“没有听清,我们在前座也听不清。”
简挽抬眼,看着他俩,刚想再搭话,她就透过昏黄的车灯看到不远处朝他们冲过来的一头狼,“王戈义,小心车前!”
王戈义回神,看到狼群直冲她们而来。
他一个急刹,速度很快地将方向盘向右打,可道路崎岖不平,下一秒前轮胎爆胎,车辆失控,半个车身都被掀飞。
‘嘭’的一声。
之间空旷的国道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刹车印子,以及破碎的车壳。
夜色昏郁,图利斯旗是风沙的天地。
任何物体都逃不过被风沙侵蚀和掩盖的宿命。一场场大风接踵而至,他们不是要带走沙尘,而是沙尘的帮凶。
仅仅过去两个小时,刚刚被掀翻的车辆便已经被风沙掩住半体。
再这样下去,就算车祸没死,也会被活埋。
可能是人对于生的渴望,更或者是内心依旧有放不下的事情。
简挽蓦地睁眼。
她被倒挂着窝在后座,天地颠倒,黄沙像铁锹扬沙似的劈头盖来,脸上所有带孔的地方都被填满。
她试着叫了几声三禾和王戈义,均以石沉大海而告终。
这里的夜很黑,蜿蜒的山路一眼望不到头。
温度开始降低,不远处还有狼嚎声,空气中夹裹着血腥的凉意,从头顶凉至骨髓。
如果不赶紧逃生,等这阵沙尘暴过去,也逃不过被野兽吞食的命运。
生死之际,简挽试着抽动身体。
在一片寂静里,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沉沉的登山靴擦着沙子,咯吱咯吱。
还有鞭子抽打声,应该是骆驼,还吐口水。
无人区的黑夜总是充满了挑战和人性。
简挽瞬间精神紧绷,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可突然,一震强光照射着她的眼皮。
简挽侧头,用手挡,只听见对方冷冷一句:“你是谁?”
听着对方比她更谨慎的语气,简挽不敢敷衍。
因为在她犹豫的时候,对方已经从一旁的角落,捡到了她的工作证,并把顺手把强光调小,“简,挽。”
听声音,她就对男人下了第一个定义——狠。
这时再撒谎,难免会惹怒对方,招来无妄之灾,她相信男人真做的出来。
“嗯,是我。”简挽强迫自己适应黑暗,扭头。
二人四目相对。
黑暗中,男人的手勒着缰绳,小臂青筋暴起将骆驼抽打卧地,脊背笔挺,浑身冷气,气场侵略强大。
光影打在他的侧脸,侧脸线条锋利,下颌线紧绷。
不像是当地的年轻牧民。
简挽晃神间,脑中已有了关于他的万般猜测。
等回神时,他已经俯身,蹲到了她的身边。
简挽正要开口时,男人又出声,“我帮你出去,你尽量配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等男人再次开口时,竟觉得他好像温和了点。
简挽:“好——”
二人达成共识,男人便起身绕车走着,观察着找一些突破口,无疾而终后,只能先救简挽。
简挽伤势严重,腿部完全被卡在车缝里。
男人再次蹲在她身旁时,简挽已经对他升起了一点信任。
她道:“你有看到其他两个人吗?”
“嗯,”男人视线全然落在她的腿上,根本无暇顾及她人,只能抽空回答。
“那他们伤势严重吗?”
“不能确定。”
三禾和王戈义没了动静,简挽认为他们更需要救助,于是便说:“我还可以坚持,你可以先救他们。”
也就是话落的那一刻,简挽感觉到男人的手一顿。
她垂眸,他仰头,眸中冷冽,望向她时,瞳孔幽暗,深不见底。
但还是被简挽捕捉到他闪过的一丝心疼?
简挽不太确定,甚至觉得看错了。
她怔住,迟钝道:“您跟我认识吗?”
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
男人轻嗤了声,又将头扭了回去,只是道:“我认为我比你更了解现在救谁更合适。”
自知理亏,简挽保持沉默,配合着他。
可突然腿下又是一凉,低头看,男人撕开了她的裤子。
“你——”
话没说完,男人的手已经按了上去,说:“检查伤口。”
他的手指跟黄沙的粗糙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挽强忍了一口气,向下看,她看到了自己腿上的瘀血跟红肿。
心里还是介意他这不礼貌的样子,出声却轻柔道:“那也请你提前给我说一声。”
男人并没有理会,但包扎止血的手法却放轻了。
他的指腹格外粗糙,垂着眸子,浅浅应着她,“来不及了,那我道歉?”
简挽这是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将善良和不那么绅士结合在一起。
她原本也只是想提醒一声。
可还没等她说话,回神再看男人,他已经站起身来了。
以为他生气,她便趁他起身前就本能迅速的抓住他,男人的臂上筋肉紧实。
“不好意思,刚刚我有些激动,应该是我道歉。”
男人扣住她的手,扯下去。
简挽又再次反手紧拉。
“那你也得活着才有给我道歉的机会。”男人低头扫了眼。
简挽弯了弯脑袋,“您这是——”
“我自己弄不出来,得去找人。”
但她依旧没有安全感,“会回来么?”
男人拍了拍她,他的手心粗糙,说出的话也是言简意赅,“等我。”
说着就扯开了她捏的泛白的手,起身,看了眼天上的星星,辨了辨方向,走了。
简挽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刚刚还觉得恐惧可怖的四周,现在眸中却满眼是他。
强撑了一会。
她只感觉干涩刺脸的风沙变得温和,眼皮合住之前,她的身体也不再感觉寒冷,好像被一床暖被裹盖。
接近昏迷前,她好像听到了一句话。她想记住,但,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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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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