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前栽去,重重砸进浑浊的泥水之中。霎时间,污水四溅,涟漪层层荡开,搅碎了倒映的霓虹。意识溃散的边缘,他感觉几双手粗暴地拽起他的手臂,拖着他向更深的黑暗里滑去。他本能地想挣扎,可四肢早已不听使唤,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视野渐渐收窄,最后的光亮化作一粒微尘,在闪烁的霓虹与永恒的夜色之间,倏然熄灭。
风还在轻轻地吹,云还在静静地流,不出一会儿深巷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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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窗外已近黄昏。
晚霞挂在海平面,泻下一缕炊烟,将碧天尽头染成红色。
丌邢睫毛颤了颤,艰难地抬起眼皮。一阵痛意袭来,他吃力地抬起手揉了揉后颈挨打的位置,活动着酸痛的身体,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车上,身上被污水浸湿的卫衣外套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套整洁的黑西装。
他现在正坐在汽车后座靠窗,副驾驶的靠背挡住了他向前看的大片视野,只能隐约看到驾驶位上一个身着正装的中年男人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
男人动了动嘴唇,还未作声,又察觉不对劲。
他平日里没和人结什么仇怨,现在这架势明显是被人绑了,虽然车上似乎只有两个人,但是透过车窗,他可以看见四周停着许多同样的黑色轿车,所以暂不明确对方有多少人。
丌邢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醒了,警惕地缩回脖子,准备再观察一下。
身前副驾驶上先一步传来声音,“醒了?”声音平淡没有波澜。
丌邢皱眉,原本在脑中过了一万遍的问题顿时烟消云散。
这道令人作呕的声音已经给他心中的疑惑拟下答案。
“绑我来干什么?”丌邢一改先前的狼狈,斜倚在靠背上平静地问。
丌怀仁仍旧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翘着二郎腿坐在副驾上,目不斜视地盯着挡风玻璃后那块挤满了车的柏油路。
他指尖夹了一支烟,吐出一个不大规则的烟圈。
车窗紧闭着,即使丌邢自己也烟不离身但还是被熏的有些发呛。
他下意识地想打开车窗通通风,却发现车子已经熄火,摇不下窗来。
抬手不耐地扇去了大半蔓延到眼前的白烟,才听到丌怀仁开口。
“我让你处理的事情,处理完了?”
丌邢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事情”是指什么。
他寻思着反正车门也打不开,干脆翘起二两腿,抱臂靠着车窗,目光落在车窗外几乎围得水泄不通的各种牌子的汽车上,不屑道:“我说过了我不会结婚。”
而对方似乎并不打算给他反抗的机会,淡然道:“我也说了,你没有资格做决定。”
最后一口烟吸完,丌怀仁将烟头随手按在副驾驶座前的仪表台上,烟蒂落进空调出风口里。
丌怀仁也不在意,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大腿,脸上是毫不在意的平静,“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丌邢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揉了把头发道:“他妈的烦不烦。老子说了不结就是不结。”
丌怀仁:“可以。”
丌邢:“?”
男人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丌怀仁是同意了还是怎么,这完全不符合自己印象中的形象。
不过很快丌怀仁就用行动告诉他是他理解错了。
丌怀仁抬起两根手指轻敲了敲玻璃车窗,周围几辆车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不约而同打开车门,走下来几个黑衣保镖,个个都膘肥体壮,看起来一拳能抡死一万个丌邢。
车子已经重新启动,其中暗骂了声草,忙不跌的打开车门准备往外跑,却还是慢了一步。
一个身形高大的黑人保镖先一步扯开车门,揪着他的衣领很粗鲁地将人甩下了车。
他才看见原来外面不是自然地交通堵塞,而是丌怀仁安排了近十辆车跟在身侧。
其中一辆车前站着一位短发姑娘,还是那件白色连衣裙,和之前浓妆艳抹不一样,今天辛杏雨只化了淡妆,倒显得年轻了几分。
她还是抱臂站着,神色平淡,冷着眼注视着一切。
出神的一瞬,他已被黑人保镖重重甩在人行道上,惯性驱使下差点一头撞上绿化带的一棵桂花树。
浑身的伤仍在隐隐作痛,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在皮肉下游走,而感冒带来的昏沉感更是雪上加霜,仿佛有人将他的头按进深海,窒息到极限时又猛地拽出水面。
他咬紧牙关,试图撑起身体,可手臂却像被抽走了筋骨,只能勉强半跪在地,用仅剩的倔强维持最后一点尊严。
视线模糊地扫过四周,七八个身形魁梧的保镖正冷眼睨着他,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仿佛在掂量从何处下手。
不知是谁用晦涩的外语低喝了一句,下一秒,一记狠戾的踹击便从背后袭来。丌邢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猛地前倾,额头重重砸在冰冷的柏油路上,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拳脚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每一击都裹挟着狠辣的力道,像是要将他生生碾进尘埃里。
疼痛感让他清醒了不少,但新伤加旧伤叠在一起也令人无法反抗。
他甚至站不起来,只能蜷成一团,小臂护着脑袋使薄弱的位置尽量避开些。
那群人像是下了死手,专挑男人的小腹和脊梁骨踹,内脏像是要被踹裂开,喉咙里一阵腥甜,呕出一口浑。血。
一阵拳打脚踢声中,他隐约听见辛杏雨平静着声音道:“你还是接受吧。”
丌邢在心中暗呸一声,心道你们今天就是打死老子,我他妈也不会同意结婚。
“好了。别打死了。”
丌怀仁才从副驾驶座上开门下来,那群保镖手上的动作立马就停了。
丌邢嘴角挂着血丝,硬撑着才能抬起眼皮。不停地喘着粗气,浑浑噩噩地蜷在地上,感受不到风,感受不到空气,只能感受到席卷全身的疼痛。
全身上下每一个位置,无一幸免的多多少少都挨了拳头。
两双铁钳般的手将他硬生生架起,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有人狠狠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脸。视线被迫上移的瞬间,他像蝼蚁瞻仰神祇般,对上了丌怀仁垂落的视线。
那人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目光中翻涌着某种晦暗的餍足。如同屠夫审视着砧板上痉挛的活物,连嘲讽都懒得施舍。
“我不想把事情闹的太难看。”
丌邢想开口骂他,但嘴里全是血,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只能怒目瞪着他,甚至这样的神情,在他看来可能只是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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