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身份暴露

宇文绰推开书房窗户,腊梅冷香混着冬日寒意涌入,让他因久坐批阅文书而略显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肩胛处的旧伤在阴冷天气里隐隐作酸,他不动声色地运转内力,将那点不适强压下去。

“侯爷,”徐成悄步而入,面色凝重,将一份密报呈上,“安全屋那边,又出事了。”

宇文绰接过密报,快速扫过,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昨夜竟有三批人马试图潜入,最后一人身法诡谲,险些得手,还留下了那奇特的黑色金属薄片。

“熟悉布防?”宇文绰冷声重复着密报上的关键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窗棂,“是我们的人里混进了沙子,还是对方高明到能一眼看穿阿福的布置?”

“老奴已命阿福将当日所有轮值暗哨隔离审查,并重新布置了机关暗卡。”徐成低声道,“只是那枚暗器碎片,工匠看后,说锻造手法极其古老特殊,非中原路数,倒像是……南疆十万大山里那些与世隔绝的寨子才有的手艺。”

“南疆?”宇文绰眉心拧紧。南疆秘术、诡异身法、对布防的熟悉……这几条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他猛地想起那日宫中,皇帝看似无意提及的“法华寺大火”和“宗卷”……

难道……

“加派人手,盯紧所有与南疆有往来的人,特别是近年入京的异族。还有,”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查一查当年法华寺大火后,所有经手残卷整理、以及有机会接触后续归档文书的人员名单,尤其是……可能与南疆有所牵扯的。”

徐成心中一震,垂首应下:“是!”

“沈未寻那边呢?”宇文绰转身,目光如炬。

“依旧没有动静。那辆深夜到访的马车,出了城便失去了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徐成回道,“不过,我们的人发现,德安长公主府的一个采办管事,近日与黑市上一个专做南洋珍宝生意的商人接触频繁,买的却不是什么珠宝,而是几味……罕见的药材,其中两味,恰好是秦院判提及能化解阴寒剧毒的辅药。”

德安?她也想插手解毒之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另有所图?宇文绰眼底寒芒闪烁。这潭水,越来越浑了。

“知道了。继续盯死,但切勿打草惊蛇。”

徐成退下后,宇文绰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回到案前,而是信步走向听雪堂。

内室里药香弥漫,夏侯嫣正轻声细语地同“青娘”说着话。宇文绰进去时,正见“青娘”微微俯身,正在整理药箱底层的艾绒。一缕鬓发因动作而从她简朴的头巾中滑落,她下意识地抬手,用小指将那缕发丝掠回耳后。

只是一个极其细微寻常的动作。

却让宇文绰的目光骤然凝固!

那手势——小指微翘,指尖向内轻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与散漫——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而深刻的影像轰然重叠!

许多年前,西戎王温孤华携子女来访。宴席之上,那个年纪尚小、却已初现绝色姿容的西戎王女温孤觞,在百无聊赖地把玩酒杯时,无意间做出的,就是这样一个独特的小动作!当时他还觉得这异邦公主仪态虽美,却失之慵懒放肆,因而印象颇深。

加之温孤觞上次来北靖,两人有过一点交集,对她的身形有些印象。

电光石火间,所有的疑点瞬间串联起来!

神秘的赤炎苓、对阴寒掌力超乎寻常的了解、此刻这独一无二的手势、还有那日她身上极淡却无法完全掩饰的、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奇异冷香……

根本没有什么游医“青娘”!

眼前这个低眉顺目、容貌平凡的女子,就是西戎王女温孤觞本人!

她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易容潜入敌国侯府,接近身受重伤的他?!她究竟意欲何为?只是为了探查情报?还是那赤炎苓中另藏玄机?

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瞬间席卷了宇文绰的四肢百骸!他几乎要立刻出手将眼前这胆大包天的敌国王女拿下!

然而,就在他气息微变的刹那,正低头收拾药箱的“青娘”——温孤觞,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并未抬头,但全身的肌肉似乎在一瞬间进入了某种极致的戒备状态,如同感知到危险的猎豹,下一刻便能暴起发难或远遁千里。

站在一旁的夏侯嫣却浑然未觉,见宇文绰进来,脸上露出温婉笑意:“玉临,你怎的过来了?政务都处理完了?”她转向“青娘”,“青娘子方才还说,你今日气色又好多了。”

温孤觞此时已恢复如常,顺势直起身,垂着头,用刻意改变的、略带沙哑的嗓音恭敬道:“民女参见侯爷。侯爷脉象日渐平稳,确是好转之兆。”

宇文绰死死盯着她那低垂的、毫无破绽的侧脸,胸腔中怒涛翻涌,最终却强行压了下去。此刻撕破脸,固然能拿下温孤觞,但西戎王女死或失踪在北靖侯府,顷刻间便能成为两国开战的绝佳借口!如今北靖内忧未平,绝不能再添外患!

更何况,她目前似乎……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恶意,那赤炎苓也确实救了他的命。

心思电转间,宇文绰已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声音平淡无波:“有劳青娘子费心。本侯觉得已无大碍,秦院判亦说恢复需循序渐进,青娘子医术高明,本侯感激不尽,府中不便久留,今日便可领赏出府了。”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语气不容置疑。

夏侯嫣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但见宇文绰神色平静,只当他是体恤医女辛苦,便也温言道:“是啊,青娘子这几日实在辛苦,合该好好休息领赏。”

温孤觞身体似乎极轻微地僵了一下,随即深深一福:“民女谢侯爷、夫人恩典。侯爷既已无大碍,民女确该告辞了。”她应答得滴水不漏,仿佛只是一个完成了任务的普通医女。

宇文绰不再看她,对门外吩咐:“徐成,带青娘子去账房支取双倍诊金,派辆稳妥马车,送她出城。”

“是。”徐成在外应声。

温孤觞再次行礼,低着头,提着药箱,跟着徐成缓步退了出去。自始至终,未再看宇文绰一眼。

待那身影消失在廊庑尽头,宇文绰负在身后的手,才缓缓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怎么了?”夏侯嫣终于察觉到他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轻声问道。

“……无事。”宇文绰松开手,转身将她揽入怀中,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清雅的香气,仿佛要驱散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发现带来的冰冷与戾气,“只是觉得,这府里还是清净些好。”

他必须立刻重新布置!温孤觞的出现,意味着西戎的触角比他想象的更深!那口箱子,必须更快打开!

而此刻,被徐成“恭敬”送出的温孤觞,坐在摇晃的马车里,缓缓撕下脸上精巧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明媚绝伦、却带着几分冰冷玩味的脸庞。

“宇文绰……果然还是那么敏锐。”她低声自语,指尖抚过车窗冰凉的木框,“看来,是发现了呢。”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赤炎苓送了,宇文绰的命保住了,这北靖侯府的地形、防卫、乃至宇文绰的真实伤势状况,她也摸得差不多了。

至于寻找宇文翎的线索……虽无直接收获,但那位侯府夫人,倒是比她想象中有趣得多。

马车驶出城门,消失在官道尽头。一场暗潮汹涌的交锋,暂时落下了帷幕。

但宇文绰知道,这绝非结束。温孤觞的潜入,如同在暗涌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更大的波澜,即将掀起。

他站在听雪堂的窗前,望着温孤觞离去的方向,目光深沉如夜。

南疆秘术、西戎王女、神秘箱子、朝中暗流……所有线索,正逐渐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而他,必须要在这张网收拢之前,找到破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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