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年往事,少年结誓

林岁安先是谈起关于自己的眼疾,最开始炽毒与浓烟之下的双目失明。

再到如今虽无常人般清晰,但避光之下也可正常视物。

且这双眼睛于幼年之时本就受过伤,再次失明后被治愈到此般,其间医者需付出多少不言而喻。

而这黑绫,也非普通丝布,而是来自南海的鲛纱。

哪怕已经用了许多年,这黑绫上的寒气始终未散去。

多年来师兄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罕见药物,辅以黑绫的寒性日复一日一丝丝拔去炽毒。

师兄没有告诉过他是如何得来,但凭归来的满身血腥气。

仅凭一个月便寻得传说中的鲛人,取得鲛纱,其中凶险何需人言。

而自己之所以来到丞相府的缘由,即使刻意略过了落仙居那段往事,林岁安脑海中却也控制不住浮现那一夜的落花与猩红。

本欲简单解释一番即可,不愿再回首当年往事。

可兴许是多年来的压抑无人可诉,又或许是那双注视着他的双眼带着一丝关切和赤诚。

竟让林岁安想起了落仙居烈日下枝头那株最无暇的梨花,竟第一次生出诉说的**……

自六年前那一夜过后,林岁安与师兄两人彼此间似乎有着未言的默契,没有人提起那一夜,都生怕伤害了对方。

是以,多年以来,这也是林岁安第一次提起那段刻骨铭心的惨烈往事。

他同许恪说起了他的师兄,那位江湖人称“梨仙医”的温润公子。

六年前落仙居发生的事,也被林岁安一字一句再次从脑海里挖出进行回忆。

林岁安叙述时不疾不徐的像个旁观者,但掩在桌底下攥着黑色洞箫的手越收越紧。

似乎只有握紧这管师兄所赠的墨玉长箫,才能平复住内心的混乱。

许恪听完后陷入错愕,久久未有反应。

他不曾想过,或也不愿去想,记忆中那彷若人间仙境之地竟遭此大难。

未曾想过落仙居隐世原因,竟在于此。

更想不到曾经记忆中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纤纤公子竟受此摧残。

两人沉默对坐,无人言语。

平复许久之后,林岁安又想起许恪先前认得真正的梨仙医之事,问起许恪为何认识他家师兄了。

许恪的记忆也回到了七年前,开始缓缓开口。

七年前,母亲携兄长及许恪同前去落仙居求医。

那年,兄长许慎无故病重,四处求医无果。

母亲遂带着兄长和他,来到落仙居求诊梨仙医。

母亲未料到上落仙居的路不好走,都是些山道,况且兄长在途中昏迷,车夫年岁已高行动不便。

不过好在他天生力大无穷,便由他背着兄长上了山。

初至落仙居,就见梨树遍地,梨花纷飞,流水潺潺,一片祥和宁静,一路走来还看到许多人研弄医术之人。

但在一群人中,却有一人格外吸睛,阳光之下笼罩在虚幻之中,公子佳人,缥缈出尘,梨花飞扬,仿若置身仙境。

似是发现他们的到来,这位正在打理药材的公子望向了他们。

穿着浅绿色的衣袍,衣襟挂着银丝梨花暗纹,眼眸水光流转中带着些许柔和,明明没有笑意,目光却仍如同春光般和煦。

走上前来望见兄长时,眼神中带上一丝凝重,便引着他将兄长带入房内。

示意他将兄长放平在床上褪去衣物后,那位梨仙医便取出针囊。

动作间许恪清晰的看见针囊的角落处,白线略微歪斜的绣着“小白”二字,与这梨仙医端庄雅正之姿迥然相异。

他见过其他大夫诊治的时用的针囊,有一排数不清的针。

可奇怪的是那位梨仙医打开针囊后,里面只有一根针。

可下一秒让他更诧异的是,这位梨仙医不知怎么手一拈,一根针竟变成了许多根针,悬浮在空中。

梨仙医手一挥,这银针竟一一扎在了兄长身上。

未有几刻,兄长苍白的面色开始逐渐恢复红润,很快便醒了。

年幼时他看不懂,只觉手法快的只余残影,精妙绝伦。

直到后来懂得更多,他才意识到那位梨仙医的医术究竟出神入化到何种地步。

在那位梨仙医诊断兄长之时,他便一直好奇盯着这位梨仙医。

挽起袖子施针时眉目严肃,让人不敢打搅,施完针后却似乎又恢复了那般平易近人。

可明明此人的表情也从未变过,究竟是为何呢?思索间他的目光变得更炙热了。

母亲斥他无理,那位梨仙医却淡笑他率真的有趣。

很早之前他就听过,在江湖上早有评落仙居有位“袖拢星河入凡尘,素手悬壶救半魂”的神仙公子。

他当时理解不了此为何意,也觉得定如戏本子般过于夸张。

直至如今这人就在他眼前,如传说中的仙人般,笼罩着一层光晕,气息舒服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草药香,举手投足间也尽显清逸儒雅之气。

这与他之前的想象根本毫无关系,这才以至于一向懂礼节的他,在此刻忘却了平常那些处世礼节,只是顺心而为。

诊断结束后,这位梨仙医对他招手,温温柔柔地笑问着自己为什么一直盯着他。

他当时回答也很耿直,直说好奇。

梨仙医问他好奇什么,脸颊上淡淡的梨涡仿若静湖中泛起的涟漪,直醉人心弦。

他疑惑地问为什么梨仙医的针囊上绣着那么丑的字样,却不换个新的。

梨仙医笑意更深,轻声开口,“这是我家师弟盖的戳,独一无二。若你以后有弟弟了,你就懂了。”

他当时心中否认并未言语,心想自己才不会有弟弟呢。

不过很快他又问出了新的问题,梨仙医依旧耐心的回答他。

他说他本以为医术高明的人不是白发苍苍,却也应该满脸皱纹。

却不想看起来那么好看,周身气息如话本子里写的蟾宫仙人般。

梨仙医闻言嘴角的笑意更加温柔,才意识到或许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竟和自家师弟一样是个隐形小颜控。

便心血来潮问道,“不如你们留下来一段时间,待我师弟回来,我师弟既好看又可爱,你们一定很适合做朋友。”

闻言小许恪没有立马应承,而是略带希冀看向母亲,却没有看到母亲允诺的眼神。

于是小许恪谢绝了,梨仙医淡笑,抚了抚他的发顶,装作悄悄对他说,“那你以后可要再来啊”。

梨仙医之名传出自然有其道理,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很快查出兄长之病因,是因长期被下了慢性药物。

三天后,兄长的病已经治好,只需时间和药物调理。

母亲没有停留,求了药方后,便迫不及待的带着兄长和他很快离开了落仙居,马不停蹄再次回到将军府。

回到将军府进行一番肃清后,母亲又回到了佛堂。

说来可笑,求医的那段时间竟是他与母亲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

许恪说起的这段曾经去到落仙居的往事,也让林岁安陷入了回忆。

林岁安想起曾经有一段时间,因落仙居没有精于毒道之人,师娘带着她去拜访一位毒师。

师娘本想让毒师收他为徒,但却遭到了拒绝,最终留守多日仍无疾而终。

回来后,师兄说遇到一个比他稍小的有意思的小家伙,说他俩适合做朋友,可惜没遇上,感到有些遗憾。

未曾想到,此人竟是许恪。

如今两人阴差阳错相识,缘分如此,也算了了师兄的遗憾。

不过许恪口中的师兄,倒让林岁安觉得越发久违。

那针囊上的“小白”,说起来,还是源于师兄某日在他面前说别的哥哥姐姐都有妹妹的女工,他却没有。

幼时不知师兄原是故意在他装作遗憾,所以他便背着师兄偷偷取了师兄的针囊绣字。

绣好后觉得丑的惨不忍睹,正想拆了,师兄却突然出现拿走了那个针囊,表示喜欢的紧。

可这丑东西怎么能活在他的眼睛里,他坚决反对,师兄不依。

为此他还偷偷别扭了一段时间,可发现师兄实在喜欢的紧,练那针法也更殷勤了些,他便不再提要拆了。

可自那一夜后,师兄再没有用过那副银针,再没救过一个外人。

似乎种种恍如昨日,却又往日不复。

光亮透过窗户倾泻而出,笼罩住林岁安纤细的身影,仿佛一缕轻烟将要散去。

许恪觉得这一刻,眼前人似乎比纸还脆弱单薄,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忍不住略微抬起手,好像想要留住什么。

但却只是在虚空中握了握,最后又将手垂了下去。

旧事俨然发生,遗留的伤痛也从未散去,再多的言语都于事无补。

但下一刻许恪所做之事,给林岁安心底留下了一个每每想起依旧会被震撼的画面。

原本黑色短杵在左手看似随意一掷间化为长枪,左手长枪笔直点地,枪尾戳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少年左手紧握枪身单膝下地,右手握拳后高举,坚定移至心口。

用郑重且深沉的声音,留下了一个承诺,“于私,蒙梨仙医大恩;于公,落仙居众救世医者蹊跷惨死为世所不忍。许家二郎恪,肝脑涂地,但凭差遣。”

林岁安微楞,随即“望”向这个同他一般甚至可能比他小的少年郎。

黢黑的双眼中迸发地坚毅和赤忱,竟与这污浊的尘世格格不入。

独属于许家的结誓礼,果真如同传言般令人震撼。

突如其来沉甸甸的承诺,林岁安不知少年是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却真真实实给自己几乎早已冰封的心底,带来一丝裂痕。

他喉头微动,薄唇轻启却并未发出声音。

林岁安举着玉杯许久未动作,黑绫也遮住了眼底藏着的情绪,喉结微微滑动。

窗外鸟啼婉转,屋内两人沉默无言。

半晌,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响起,打破屋内的寂静,许恪随之听见一声略带嘶哑的“落仙居岁安代众,承二郎之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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