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晦暗,夜幕降临。就着月色,尹郁欢和萧烛年掩在草丛后,观察着远处的无名山村。
“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进去的话根本无法确定阿襄姐人一定在这里。”
“我们对里面一无所知,贸然潜入不是明智之举,齐安他们已经去通知通察院的人了,待他们人马到位,我们立刻包围这里,肯定能找出她二人的下落。”
尹郁欢点点头,复又想到什么,“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我们临时起意探访和春胡同尚能全身而退,李知洲调查了那么久总不会全无准备,他怎么就能被人算计了呢。”
对此,萧烛年不谋同辞,“不光如此,单论今日的行动你不觉得我们暴露的太快了吗,就好像他们早就准备好我们会上门一样,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仿佛有什么人在暗处操盘,提前预知了一切。”
“难道通察院有内鬼?”
“或许吧。”
“但区别是我们安然无恙,而他们却身陷囹圄,一定有什么不一样,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们说话的间隙,通察院的官兵已经全部到位,众人奉萧烛年之命悄悄包围了村庄,慢慢收拢缩圈,准备将里面的人一网打尽。
夜晚突袭的效益总不会太差,在山村中人精神状态最薄弱的时机攻其不备,通察院几乎没损伤什么人马,就让整个“毒窝”缴械投降了。
然而在通察院所捕获的罪犯中,有两个人的存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个便是朝中备受倚重的尚书大人章贤,另一个,竟然是通察院的最高指挥官,也是他们此次本该营救的目标,现任邢督李知洲。
当然,这个所有人中并不包括萧烛年和尹郁欢,前者的状态或许只是习惯于收敛情绪,而后者单纯就是对于次要的事情持以不想关心的态度了。
“人呢?”尹郁欢看向李知洲。
对方不用细想也知道她说的是谁,“东南角那间上锁的柴房,钥匙在尚书那里有一把,她人没有大碍,放心吧。”
尹郁欢抬步朝东南向而去,路过章贤的时候甚至头都没转一下,伸手便扯过了他身上的钥匙,兀自去搜寻周晚襄的下落了。凭她身后悬念迭生,她是半分兴趣也无。
……
“宁王?你居然能找到这儿来。我之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是么,本王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见到尚书大人。”
“呵。”
“所以李知洲,你是什么情况?”
……
随着几人的对话彻底消失在耳畔,角落的柴房也出现在了尹郁欢眼前,一插一拽,铁索应声而落。
微弱的月光照进房内,周晚襄罕见地发觉眼前有点刺目,“郁欢,你怎么找到这了。”
“你跟别人跑了我还不许我来找你?真想铺尸荒野,让我给你收尸啊。”
尹郁欢完全没有把人从地上拉起的打算,她扔了一把小刀在周晚襄脚边,大概就是意指让她自己割断束缚手脚的绳子然后爬起来。
“还能走么?”
周晚襄几下剃开绳子,因为长时间的捆绑导致腿脚发麻,她扶着墙才勉强起身,恍然听见尹郁欢这样问,她下意识便想回答缓缓就没事了。
谁知还未等她张口,尹郁欢的下一句话便劈头砸了过来,“走不了的话就去对角库房借两副麻布袋子,套在手上爬回去总是可以的。”
“我……”她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尹门主这张嘴里能吐出什么品类的莲花她还没点数吗。谁要是能在她嘴里听到一句好话,那不一定是祖上积了多少德呢。
经过官兵对山村的初步清剿,发现了一大片铺了稻草的田地,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还没成熟的罂粟。此次行动足称得上收获颇丰,表面上看毒品贩卖的核心算是被连根拔起,这庄积压已久的大案也是轻松解决,至少属了这份功劳,萧烛年在朝中的地位又能精进一大步了。
准备回城。周晚襄被尹郁欢塞进了随兵而来的马车里,她提了一壶烧开的热水,又甩了张村里顺来毯子给她。
尹郁欢瞧她确实并无大概,便斜倚在车门外看热闹。正赶上前面李知洲被押解而过,应是现任长官的原因,官兵对他的态度还是存有几分恭敬的。尹郁欢抬手上前,本想礼貌地跟人问声好,顺带揶揄两句。这边脚还虚空悬着,蓦地两道声音就一左一右冲入耳中。
“冷静点!”
“郁欢,不要伤他!”
尹郁欢呆滞在原地,她惊疑地左右看了看。这左前的声音是来自萧烛年,右后的声音竟会来自周晚襄?
“喊什么,我还能吃了他?”
其实也不怪两人着急,实在尹郁欢平时给人留下全是暴虐冲动的恶劣形象,别说她就是抬一抬手,就算她只是动一动嘴,大家可能真会以为她下一秒便能把人的头骨给吞了。
不过让尹郁欢奇怪的是,周晚襄为什么要护着李知洲。在白菜失踪的这几天里,那只猪到底搞了什么小动作!
萧烛年趁间隙默默移了两步,遮住了她能触及到李知洲的全部视线,“这种残忍的事情是必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都怪本王太敏感了,夫人这么善良肯定不会对知洲采取什么极端举措的。”
这还差不多。萧烛年回应的态度可谓积极诚恳,尹郁欢自欣然接受,于是她立刻将矛头对准周晚襄,“所以你刚在干什么?”
她看了眼周晚襄,又转头把碍眼的萧烛年扒拉到一旁,露出李知洲的全部身影,“你,他,嗯?”
“他其实跟这件事没关系,都是因为我才……”
回想三日前。
李知洲和周晚襄在黄昏时分抵达了和春胡同。他们并没有马上进入永兴成衣店,而是先在斜对角的一家馄饨铺坐了下来,他们点了一大一小两碗馄饨,边吃边探看成衣店进出的客人。
“这里就是目标地,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十进一出,只能说不贩毒品,也未必是什么正经地方。”
“一会儿我先进去看看,如果一个时辰我还没出来,你就带着我的腰牌回通察院调派人马,直接把这里围起来。”
李知洲轻搭上周晚襄的手腕,四指从袖中移出腰牌塞进周晚襄的衣袖。
周晚襄握拳回扣,拳面顺着李知洲的动作滑进他的掌心,以起到遮盖掩藏的作用。
“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撂在这儿,撒手不管了?”
“你会么?”
李知洲缓缓对上的她的眼睛……春水流过冰潭,似能将其渗透。
周晚襄轻吸了一口气而后呼出一抹浅笑。“放心,你的命令我会带到。”
“——言出,必践。”
李知洲放了几个铜板在桌上,便欲起身离去。不想他突然腿脚一软,向前倾倒,手掌当啷一声卡在桌角。他本能地回头看了店家一眼,果然,一道奸邪的笑。
“走……”
“你怎么-”
周晚襄见状正打算伸手去扶上一把,未料她竟也头脑一沉,两人双双倒在了桌上。
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周晚襄朦朦地睁开眼,四周已然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应该是一处地下的牢室,没有窗户,辨不出时辰,只靠壁上的几只烛火照明。
她的手脚被铁链锁住,身后有两个人粗暴地将她拽了起来,按着脖子死死将她压跪在地上。
视线逐渐聚焦,面前是李知洲紧紧抓着她牢房的栅栏,脖子上还架着一把锋锐的刀。
“章贤,你有什么想法就冲我一个人,你动旁人干嘛!”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同朝为官邢督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你这一身正气,怕是我把这满屋子的刑具都插在你身上,也折不断你半分铁骨,如不另辟蹊径,我又要如何拉拢你,将你收挥己用。”
章贤背手站在暗光处,语气中满是掌控全局的意味。
“她跟我非亲非故,你用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胁迫我根本毫无威慑。”李知洲故意偏头不去看她,他留意着周遭的环境,谋想着是否有余力将人救下并送她逃离此地。
“是么,那不如我们直接上点刺激的,看看铁面无私的邢督大人,究竟会作何应对呢。”章贤好像早就防着突生异变,他招来手下把一个小盘送进牢内,拨开黑布,里面竟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鸦片。
“邢督最近如此上心我的案子,想必对这个东西应该不算陌生吧,别说是这么大的分量,就算是小小一片,生吞下肚也足以达到致死的剂量了。”
“你想干什么。”不安的情绪渐渐升腾,鼓充的耳膜嗡嗡鸣响。可惜短时间内,李知洲根本找不到破局的出口。
“不干什么,就是想请你这位朋友尝一尝我们的上等货色,尽一尽地主之谊,当然,如果邢督能识时务些,我也不是不能考虑换一种招待方式。”
话说着,小盘就已送到了周晚襄嘴边,那名手下掐住她的下巴就准备将那黑块强行塞入,任周晚襄如何反抗挣扎,也脱不开铁索的桎梏和背后两人的钳制。
“住手!你要是敢动她,我们谈都不要谈!”李知洲的阻断几乎没有犹豫,那一瞬间,他可能把自己如何反叛自首以至于被降罪处死的后半人生都想的清清楚楚了。
章贤抬手,示意喂鸦片的手下暂时退后,“那邢督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就利益共同体的身份好好谈一谈了。”
“你想怎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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