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惊情

因昨日和段夫人有了一饭之谊,今日再出发时,她询问可否一起同行。

宋征面露些许难色:“段夫人也是去朔州?”

“差不多,不过还要再远一点,”段夫人伸出手,食指和拇指之间比出一小段距离。“玉鹄关知道吗?”

宋征挑挑眉,那还真是巧了。

“我正好要去玉鹄关,不过我受沈小姐父母所托,要先送她到朔州伯父家。”

段明非摆摆手:“没关系,到了地方我们只管分道扬镳就好了,路还长着呢,我一个人走也是无趣,跟你们一起路上还能说说话,解解闷。”

既然如此,一起走倒也没什么问题,宋征答应了。

沈云轻看了看四周,问段夫人道:“夫人你竟然是一个人上路的吗,那你的那些酒呢,也是自己带着吗?”

段夫人笑了两声,似乎并不觉得独自一人有什么不妥,至于那些酒:“酒我在细粱城时装了车,找了十个镖师,让他们先我一步送去玉鹄关,算算时间,也该快送到了。

她说话办事爽朗利落,不像一般宅子里的妇人,看起来似乎家产也颇丰。

一路上,沈云轻和段夫人坐在一起,二人之间像是没有中间那二十多年的年龄沟壑一般聊了一路,不过虽然聊了一路,却几乎是段明非在问,沈云轻答。

随着车轱辘转转悠悠,段明非几乎把沈云轻及沈家的的事摸了个彻底。

段明非问:“你大姐叫沈若瑜,二姐叫沈若琬,三姐叫沈若璃,而你叫沈云轻,云轻这这两个字是谁给你取的呢?”

沈云轻想了想:“可能是我爹娘吧,要不就是我祖母。”

“那我也叫你小云儿好吗,不瞒你说,当年我也认识一位云姑娘……”

宋征坐在车厢外,听得耳朵有些麻木,插了一句问道:“段夫人,你要去玉鹄关找什么人,也许我认识呢。”

段夫人扬声笑道:“你一定不认识,我们相识那会还没有你呢。”

宋征心道那可不一定,默默算着送完沈云轻后赶到玉鹄关也不要多久,若是快的话说不定自己还能见到段夫人口中的这位朋友。

沈云轻问道:“夫人你朋友好像很多,为什么现在独自在细粱城里卖酒为生呢?”

问得好,宋征也想知道。

段夫人虽然现在居住在细粱城,却并不是只靠卖酒为生,事实上,以她那十两银子一壶酒的高价,敢踏进她的店铺,听完价格还不走的人实在不多。

她笑了笑:“我知道你们看我这个样子,疑心我说话的真假,但谁没有年轻过呢?十两银子一壶酒你们就觉得不可思议,我像小云儿你这么大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才不知道有多少。”

她问道:“话本子你们都看过没有,里面常有什么千金小姐和穷苦书生相互钟情,逾墙私会的戏码。”

沈云轻点点头,受二姐沈若琬启蒙,自己也算看过。

“夫人你以前还卖过话本子吗?”

“啧,”段夫人嗔沈云轻一眼,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我就不能是话本子里等书生越墙相见的小姐?”

沈云轻神色迷茫,张嘴道:"啊?"

数年前,段明非确是闺阁里的千金,纤纤十指不沾半点阳春水。

书生也是有的,不过不是私会,却是私奔。

中途到了路边的茶摊,沈云轻下了车还在接着追问:“夫人,所以你就答应和他私奔了吗?那你们为什么最后没有成婚呢?”

茶摊开在路边,东西简单,只有几套桌椅,大锅里煮着凉茶,摊主是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日常在外头劳动,晒得脸色焦黄,也不爱说话,嘴角绷得紧紧的,只在摊子后头烧火添水,端水收碗全靠他身旁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看着不过**岁,头上顶着块方巾,伶俐地穿梭在茶棚中,什么都做,有客人把铜板给她,她就稳稳地抓住,再交给到摊主的大手里:“爹,快把钱装好,茶我来端。”

桌椅不多,宋征带头领着一些人端茶到不远处树荫下喝,不是什么好茶,但这些人都是军旅出身,就是白水也能润喉,靠着树或站或坐,歇一歇脚。

段夫人拿手绢扇风,端起茶碗也喝了几口:“是啊,他那时侯穷的连身好衣服也没有,说是读书人,我爹娘疑心他连晚上看书的蜡烛都买不起,怎么会愿意让我嫁给他,不跟他跳墙私奔还能怎么办?”

书生名叫谢二,一身穷酸样地来到段府,段府里看门的人问他要做什么?他一本正经道,想要求娶令府千金。

看门人都要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更何况段老爷段夫人。

但他却日日都来,段家主人不见他,他就在门口等,渐渐地全城人都知道了,路过段家时便开始指指点点,好像其中有什么不光彩的隐情,谢二听不见一样,依旧每日都去。

终于事情传得满城风雨,连谢二郎怎么私会了段小姐,二人怎么两情相悦,父母怎么棒打鸳鸯都编的有模有样,段明非在闺阁里怒得连摔了好几个花瓶之后,段老爷总算信了女儿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清二白,摇摇头仰天长叹,这谢二是哪里来的冤家。

段明非也生气,但听见段老爷发狠要让人把那书生打死,还是叹了口气。

谢二站在段府的门口,微微敛目,见眼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绣鞋,绣鞋主人转身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你就是谢二郎?”

这声音娇朗清脆,他笑了笑,抬起了头。

段明非穿着找来的一身丫鬟衣服,装作一副严肃的的样子道:“你胡言乱语惹下大祸了,我们老爷说要找人打死你,我好心提醒你快滚,从此以后闭上嘴,再也不要来段家了。”

谢二置若罔闻:“段小姐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风姿秀美,令人一见倾心。”

……

段明非只知道是个读书人,谁知还是个登徒子。

脸红之余不忘问道:“我穿着跟她们一样的衣服,你怎么知道我是段小姐?

“因为她们都不是我要等的人,但一见面我就知道是你。”

现在讲这段往事,段夫人依旧能很清楚地想起那时的心情,这么多年醉酒的生活也没能摧毁她的脑子,因为登徒子实在好看,因为他的话实在让人脸红,因为年轻的段小姐实在有些傻,真的陷入了那流言中的情情爱爱,就那么抛下一切,父母亲族不要了,家财万贯也不要了,翻过高墙跟他私奔去了。

虽未必就有好的结果,但她也不屑掩饰那时的心动。

至于最后为什么没有在一起,现在依旧孤身一人呢?

她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的双手,手指张开正反比了比给沈云轻看。

沈云轻眨眨眼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最后为什么没在一起,就是因为这双手。”段夫人的手因为酿酒的缘故,并不像有钱的夫人保养地那么精致,但也并不粗糙,中规中矩的一双手。

“我们最后在一起的时候,我问他,你当年从来没见过我,为什么非要死乞白赖地跑到我们家门口说要娶我,我爹娘都要怀疑我们真是有什么。他回答我说,我们从来没见过,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常常路过你们家的院墙外,听你在阁楼里练琴,我每次都停下脚步,一年后便开始想要娶你。”

沈云轻还是不懂:“听起来也很真挚啊。”

段夫人笑了:“小云儿,他听下人说阁楼里练琴的是段家小姐,但我这双手从来不弹琴,连我娘都奇怪,世上竟然有我这种不通音律之人。”

“所以那练琴的根本就不是你。”

“不是,”段夫人摇头,“应该是我妹妹吧,我有一个庶妹,后来我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嫁人了,如今孩子都有了几个。”

何等的阴差阳错,谢二言之凿凿地非她不娶,还好意思说什么我一见便知道是你,段明非那时更是够傻,怎么敢全心托付给一个登徒浪子。

他们出入江湖,风霜剑影里,也窥见许多与过往不同的风景,段明非沉醉其中,当是风花雪月,冥冥中自有注定,却原来真如街坊四邻讨论的那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后来脑子终于清明了些,她略想一想便明白了。

自幼富贵,也浸出几分矜贵的性子,于是咬牙强笑,不说你认错人了,而是说我后悔了。

自此,段小姐仍旧回去做她的段小姐,父母故去后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却一直未嫁。

宋征喝着茶往茶棚这边看了一眼,沈云轻和段夫人坐在离茶摊最近的一桌说话,路边陆续又有其他人停下来喝茶,老板仍旧面无表情地搅着茶锅。

突然,一抹银光闪过。

宋征失声叫道:“小心!”

众人纷纷望了过来,就连段夫人也惊愕地睁着眼,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小云儿,不要回头。”

沈云轻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在沿着自己的后颈往下流,有些异样,举起手向后摸了摸,拿下来时看见满手的的鲜血,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上次在客栈遇到劫匪时的砍杀画面一下子涌上心头,便两眼一翻,直直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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