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咔擦”。
“小朋友，你有没有梦想？”季若望忽然问，“就是，你以后想干什么？”
小孩歪了歪头，意识到季若望在问自己，答道：“我想当个小说家，写话本的。”
季若望点点头，“不错的想法。”
“是吗？”小孩苦了脸，“可是我娘不许，她说写话本的都是穷酸书生，一帮娶不起媳妇的男人，就会做白日梦！”
季若望笑笑：“你娘说的也有道理。”
“但我不在乎。”小孩闷闷地说，“我会好好读书，找到工作养我娘的。到时候，我娘就不能管我了。我还是要写话本！”
他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河，发出掷地有声的誓言：“我一定要成为一名小说家！！”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小孩“啊呀”叫了一声，把果核往树根底下一丢，蒙头往家跑。跑着还不忘对季若望挥手，“大哥哥再见！”
季若望挥了挥手回应，还是坐着没动。
“啪嗒”，一滴雨水滴落在他的额头上。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成千上万滴雨水纷纷落下，淋湿了季若望的眉，他的发，他的衣服……
直到季若望整个人都浸在了雨中。
一把伞撑在了季若望的头顶，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好畅快啊。”
“嗯。”郑重渊低低应了声，雨水顺着他暴露在伞外的肩膀往下落，一路流到泥地里。
在瓢泼大雨中，郑重渊好似下定了决心，“望哥，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吧！”
“去哪里？”季若望淡淡地问道。
“去很远的地方。”郑重渊说，“去南荒。”
“你要出楚国？！”季若望豁然转头，死死盯着他，“跟那个百草堂的关大夫是吗？你凭什么相信他，说不定他在路上就把你卖了！”
“师父不会骗我的，我是师父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后辈了……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郑重渊语气低沉，“我有灵根，师父说他是百草门的外门弟子，百草门在南荒，他要带我去百草门。”
他一连说了三个“百草门”，那似乎是郑重渊唯一的希望。
季若望呆呆地看着他，自己没有灵根，没办法修仙，也不能长久地跟人生活在一起。郑重渊如今有了修仙的希望，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道路。
修仙太难了，大多数人甚至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灵根……
“我们一起去吧！”郑重渊望着他，眼神里是满满的希冀，和一些季若望不愿看懂的东西。
“师父说，百草门有金丹真人，可以占据三阶灵脉。望哥你到那里先在俗世中生活一段时间，等我在山峰上站稳了脚跟，就把你接上山。哪怕是凡人，只要在灵脉上生活，都会延年益寿的！”
“……不用了。”季若望沉默良久，最后说。
虽然他对郑重渊的提议很心动，能够接触到修仙，又有认识的人，但是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光是【长生不老】这个金手指，就让他注定不能与人久居。
“既然我没有灵根，不能修仙，那我觉得在凡尘俗世中生活挺好的。”
他抬起头，看着郑重渊的脸，似乎想要把这张脸每一根线条都记录下来。
这次一别，怕是永远不会相见了。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季若望望着郑重渊清亮的眼睛，“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郑重渊的眼圈红了，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嗯！”
半晌，郑重渊坚定地点点头，声音中还带着一丝丝哽咽，“望哥你也是！那个秘武会……”
他低下声音，“秘武会还不错，但也不可尽信。幸好望哥你没在那里测出灵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随着他的话语，季若望脸上表情不断变化……
“阿……阿嚏！”
季若望揉了揉鼻子，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淋了一场大雨，立马就感冒了。
他请了假，在家休息。坐在床上，用大棉被围着。嘴里都是浓浓的姜汤味儿。
反正时间多得是，既然修不了仙，季若望就决定快乐生活！
他复盘了一下近段时日的所见所闻：
“感觉比起架构严密的组织，秘武会更类似于一个松散的联盟，大家靠着做任务得贡献点，兑换自己需要的东西。
像洪天娇洪姐，一边干着清溪镇联络点的工作，一边开着糕饼铺子，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而季若望自己也是，挣着双份工资，明面上大家都知道他是草龟帮的“季管事”，背地里却又是秘武会的“戊级成员”。
季若望本来还以为秘武会是什么“天地会”呢，没想到是他想多了。季若望甚至怀疑朝廷可能也在其中掺了一脚。
毕竟他还在兑换本上看到了朝廷禁止民用的大杀伤性武器——神机弩。
不过这样也好，越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越有利于季若望生存。如果有一天秘武会倒了，季若望绝对要第一个跑。
就像那赵百户说的，不仅梧桐郡在楚国和大乾的边境，澜江郡也在啊。
要是有什么事，季若望就往东边跑，钻深山，一路逃到大乾去。
还有郑重渊说的那件事情，秘武会居然会对有灵根的人下手！
根据郑重渊所说，秘武会背后不仅有修武者，还有修仙者。
毕竟相比于修仙来说，修武要容易太多。光是灵根这个前置条件，修仙一路就卡了九成九的人。
而修武呢，只要有钱，靠资源，堆也能堆成个高手！
妖兽肉、气血大丹、功法秘籍……虽然修武者寿命比修仙者要短，但可以量产啊！哪个修仙家族不培养一众武者的？都是好用的打手！
甚至仙武同修的，那些灵根资质低劣，仙路无望的修士，往往会转去修武，筑基以下，修仙者和修武者是同等实力！
扯远了，秘武会作为一个规模不小的组织，成员分布天南地北。为什么每个成员都要去总部测灵根呢？
季若望前世就有人体实验的例子，此世也有。
很多年前，就有人提出“灵根移植”的想法，就是把灵根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人身上去，达到使天生没有灵根的人也能有灵根修炼的目的。
秘武会的成员身份背景复杂，要是家里有权有势的还好。要是像季若望这种慈幼堂出身的孤儿，一旦被测出有灵根，立马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
移植灵根，只会保证移植那人的安全，谁管被移植的人怎么想啊！他/她的想法要是有用，就不会被人移植灵根了！
季若望心中惊惧难言，如此看来，没有灵根竟然成了他的幸事了！
郑重渊还透露了一些季若望不了解的事情。
这段时日赵家筑基即将坐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关术虽然隐居在百草堂，却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赵家人被袭杀，夺走妖虫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季若望万万没想到自己得到的那一小枚白玉蝉卵背后居然还牵扯到远在梧桐郡的筑基世家赵家，别人不知道袭杀赵家的是谁，季若望得到了那枚妖虫卵自然晓得。
“白玉使也不怕我告密？”季若望暗暗想着，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一个秘武会的底层成员，还是不入劲的武者，说出去这种秘辛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难道赵家会感激他？别忘了，季若望还是从赵家黑矿山里逃出来的矿工呢！
半月后，郑重渊走了。关术对外的说法是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
郑重渊作为他收的亲传弟子，又是个父母双亡的，自然跟着师父一起走。
季若望去送行，尽管知道郑重渊他们可能并不需要，他还是买了一堆郑重渊路上可能要用到的东西——干粮、吃食、衣物、药材……
直到郑重渊和关术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道路上，季若望才转身回镇。
他的怀里，有半块玉玦。这是郑重渊爹娘传给他的，关术便是凭借此物，认出了郑重渊的身份。
郑重渊走的时候，将玉玦一分为二，约定季若望以后若有后辈，可凭此物去百草门找他。
小伙伴走了，季若望一开始很不适应。他每次路过百草堂，都会忍不住转头往里面看看。
直到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季若望才会意识到：哦，重渊走了。
百草堂是很多年前百草门一外门弟子建立的，现在也只剩下了凡人。
郑重渊说等他平安到达南荒，入了宗门以后就会寄信到百草堂。
季若望在草龟帮看过地图，地图十分简陋，只标示了大的国家和地域。
楚国的地图，楚国自然在中心位置。楚国东边是大乾，东南临海，
北边是某个修仙宗门，西边为魔域，西南万邦林立，南边是南荒。
楚国一共九府三十八郡，澜江郡位于中东部，郑重渊一路南下，还要经过三府十三郡才能到达南荒。
季若望还听说，那南荒比楚国还要大……
不论郑重渊能不能修成仙，季若望在收到信之前都会为他祈祷，这倔小孩能安全到达百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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