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醉卷被人堵在房门口,细细皱着眉:“我何时不理睬你了。不是你认为自己需要静静吗?”
宫点烛同步翻译:你没和我说话,我自然不会同你说话。
宫少爷恼道:“我不找你,你自己可以主动找我啊!”
尤醉卷摇头,直白否决:“不要。”
宫点烛:可恶的村姑,从来没有人会晾着我。
他短暂退后一步,试图理解尤醉卷的脑回路:“你五天不说话不觉得闷吗?”
尤醉卷点头,然后仍是摇头。
宫点烛:“赞同还是不赞同?”
尤醉卷答:“有点闷,但不想同你玩。”
宫小少爷发出失态的动静:“为什么?”
闹起脾气来的少爷纠缠了尤醉卷三天,尤醉卷不堪其扰。
她想了又想:四处转转说不准碰到了能人志士一个术法就把她送回家了呢?
这也算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接受了宫点烛的组队游玩邀请。
他们出了院门,说是游玩,其实还是打探一下周边情况,瞧瞧这处有没有其它人生存。
寻找人烟这事,无外出经验的公子小姐们自是不知,这找村,应该顺着水流方向才是。
他们倒好,上来就往犄角旮旯的野树林里钻,走了一个白天,被野猪撞了一次、毒蛇咬过三回、树枝擦过七回,黄昏已至,他们成功迷路啦!
想来那日找到古怪婆婆的住宅也是是误打误撞。
走了一日山路的尤醉卷憋红了脸,纯属累到了。
一路上那些野兽尽对着她袭击,她被咬了几口后也庆幸自己现在是魂体状态,以至于没有太狼狈。
尤醉卷抓着宫点烛的衣袖,感觉自己应该擦汗,就伸出空闲的手捧着脸擦了一把:“你还要玩吗?天都要黑了。”
宫点烛望着无限好夕阳,凝眉肃穆:“很悲剧地告诉你,我只是单纯迷路了。”
“当然,如果你还记得路的话,我们今夜应该还能回屋里睡个觉。”
“那么很悲剧地通知你,我也不会认路。”博览群书的尤醉卷耷拉着眼。
不知道,书上没教啊。
她散漫地打了个哈欠:“回不去的话,还是找个山洞歇息吧。”
“一票否决。”宫点烛感觉自己已经累到不分东南西北了,看着尤醉卷困倦的脸,他隐隐生出几分不安,“上次被歹徒逼在山洞里养伤已经是我长这么大最过狼狈的时刻了,这次无病无灾,我才不要将就。”
他撇嘴摇头,斜睨尤醉卷,一分委屈被他讲出十分。
“你若实在不愿意动弹,就牵着我,我带你飘回去睡,让你第二日睁眼看到的就是婆婆家的房梁。”
尤醉卷视线扫到那长而卷翘的眼睫,眼前模糊一息,觉着自己头晕得厉害:“随你。”
宫点烛觑她脸色极为苍白,默不作声隔着布料环着尤醉卷的腕骨走在前面。
细弱伶仃的骨,他边带着尤醉卷走,边想:这人不是小姐出身吗,怎么生得如此枯瘦。
乌沉沉的太阳静谧自空中滑落,隐入地平线以下,同时也收走了最后余晖。
很快月明星稀。
夜里黑,又静悄悄,托出种凄清鬼气,便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
两人兜兜转转,尤醉卷忽然平地摔,险些绊了个大马趴,幸而因为宫点烛总观察尤醉卷的脸色,才能眼疾手快扶稳她。
尤醉卷半倚靠宫点烛:“不对劲。我怎么会这么疲倦?”她将手搭在额头,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发热了才会四肢无力,又很快想到自己已然没了肉身,这发热一事自然也是绝无可能。
她问:“宫点烛,你累吗?”
“我是魂体怎么可能累?”宫点烛反问,这一下,他终于明白自己心里的不安从何而来。
魂体不会疲倦。
除非他们要魂飞魄散了。
宫点烛猛地攥紧尤醉卷的手腕,苦笑着,仿佛这样就不会紧张不会遭难:“不累不累,我们都不累,你再撑撑。”边说他边为尤醉卷输灵气,企图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误打误撞就将尤醉卷治好了呢。
月色凉如水,树木被黑夜衬出张牙舞爪的剪影,“噗嗤”,林里鸟雀惊飞。
宫点烛三岁修行,至今已有九载。
论灵气运转,他可以轻松为尤醉卷打通堵塞的脉络,甚至再用灵气在她体内转个十圈八圈,为尤醉卷大开修仙法门。
可若涉及到灵魂,这是他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所以理所当然,宫点烛对眼下困境毫无办法。
他只能一个劲为尤醉卷打气。
猛然间,宫点烛忽然想到,怎么先前从未有事,却是离开那木屋后才逐渐疲惫?
他看着尤醉卷难得脆弱的模样,第一时间想的竟然不是幸灾乐祸,整个人急躁得想原地转圈圈。
他又想到那日在院里看到树下重重叠叠、诡谲难辨的阵法。
回去,那老婆婆不知道活了多长年岁,指不定有办法。
尤醉卷感觉自己被人架起,整个人迷迷糊糊,左脚踩右脚,软绵绵像泡发在云端。
轻盈的风拂面,透出一股鱼腥气。
尤醉卷忽然靠在宫点烛耳边,低声“嘘”着:“有猫。”
她嗅不到味道,仅凭直觉就出声提醒。
事实上是,宫点烛确实在黑漆漆的夜色里,看见前方“曲径通幽”的小径中央,静静立坐着一只猫。
猫慢条斯理地啃咬着自己的爪子,时不时伸舌舔舐,那是猫在洗手。
猫儿咪咪叫:“好香的灵魂,能不能分我一丝,只要一小丝就够了。吃完我可以继续抓鱼抓鸟。”猫抬爪,比划着“一丝”。
还是只猫妖。
宫点烛静静与它对峙。
他忽而伸手,出其不意打了一波灵气袭击优雅舔爪的猫妖,然后带着尤醉卷转身就跑。
衣袂飘飞。
时间不等人,先回家。
若不是肉身尽毁、法器尽失,此刻他早带着尤醉卷扬长而去,何至于这样跌跌撞撞在山林里穿行逃窜。
可那猫妖修为竟然比宫点烛高,喵喵叫着眼见就要追上两人。
山高草密,仓皇间,宫点烛一不小心,踩了丛茂密的草,就一脚踏空,连带神志不清的尤醉卷一起,咕噜咕噜滚下山崖。
落地瞬间,两人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一齐失去意识。
只尤醉卷迷迷糊糊,看见不远处轻轻摇晃的烛火。
那似乎是盏被人握在手的提灯。
尔后,是黑甜的夜。
-
阳光、鸟鸣,还有飘至额间的海棠花。
这是回屋啦?尤醉卷余光中一角床沿入了视野范围。
怎么舍弃了她翠绿色的小竹床,就这样让她躺地板上呢?
尤醉卷稍微偏头,看见旁边与她同样打地铺的难兄难弟。
宫点烛睁着眼,感觉身旁有动静,知道是尤醉卷醒了,便凑过去,轻声细语:“你觉得我们还活着吗?”
显而易见。
尤醉卷很想这样说,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样似乎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活着。
我们应该死了才对。尤醉卷想着那山崖的高度,但又想着自己同宫点烛一样从高到不可计数的三千界上方掉下来都无甚损伤,又把悬在自己喉舌处的常理所得吞入腹中。
光影稀疏,草木盎然。
尤醉卷将赖在地上不肯起身的宫少爷拽起,走出房门时看见走廊堆着一堆草木。
干的鲜的,开花的长叶的。
尤醉卷上前行礼:“谢谢婆婆救我们于水火。”
宫点烛也弯下他那尊贵的腰,正正经经行个大礼。
婆婆摇头:“我只负责把你们拎回来。能保持形魂不散,是你们的运势。”
荒野遇高人,也算我的运势。尤醉卷想。
倒是宫点烛俯身开始收拾地上摆着的杂草。
尤醉卷想着话本里知恩图报的山野妖精,也一齐收拾。
两人都没有什么收拾东西的经验,只好把不同模样的花花草草各摆一堆,分门别类堆放好。
等他们收拾完,婆婆方慢悠悠地拄拐,这里一扒拉,那里一扒拉:“错啦错啦,这个是心肝肺脾,这个是经脉指节。”
嗯?
尤醉卷慢吞吞将脑袋摆出个疑惑的倾斜角。
倒是宫点烛反应过来:“婆婆是要为我们拼具肉身吗?”
“不然日日让你们待在院里养魂阵里吗?”她敲着拐杖。
“材料交给你们自己分类好再交给我。哦,对了,我这里暂时找不出拼第二份身体的材料,要拼谁的自己商量一下,到时候一并交给我。”婆婆慢悠悠走了。
宫点烛注视地上整齐的“杂草”,对着婆婆的背影道:“能不能两个人挤挤拼小一点?”
“不行。”
“好吧。”宫点烛看向尤醉卷:“给你拼吧,待本少爷回到宫家有一堆天才地宝供我挑选,何况一具肉身?”
“可是我本来就是离魂来此,若我回去也就不需要这肉身了。”尤醉卷直白道。
宫点烛还要推拒:“我会仙法有自保能力,还是给你才好。”
尤醉卷才不听,理所当然陈述道:“我不会,你就教我好了。”
仙门功法,各家传承,哪有说传就传的道理。
偏偏在场两人都不认为有问题。
宫点烛“哦”一声,还是不肯放弃。
尤醉卷不依,想着若是自己拿了这身体,指不定就要天天听宫点烛唠叨这儿那儿的,日后还要被动社交,麻烦。
若是宫点烛拿了身体,肯定就同先前一样每日出门浪而不会打扰她,甚美。
籍由此理,尤醉卷不由分说拒绝了这件“好事”,把宫点烛感动地稀里哗啦又吵了她三天。
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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