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老秦送到墓地后，我几乎是魂不守舍地回到书店。
外头的雨整整下了一天，书店门口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我推门进去，闻到的是熟悉的书香，却怎么也闻不出一丝安稳的气息，像有无数眼睛在黑暗里盯着我。
我把外套挂起，坐在柜台后，盯着手机。那两条短信已经彻底消失，连信息记录都没有。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疯了。
我试着拨打老秦的号码。
依旧是那句熟悉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我苦笑了一声，把手机摁灭。
窗外风声越来越大，门口的风铃在夜色中摇晃出不安的节奏。就在我准备关灯休息的时候，忽然——“咚咚——”两声敲门。
我整个人僵住。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楠溪江边早就没了人影。
“谁？”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可喉咙干得厉害。
外面没有回应。只有风在吹，带着水汽。我犹豫了几秒，走到门口。
“咚咚——”又是两声敲门，这次更轻，却更近。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打开门锁。门外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深色的快递制服，肩膀上被雨打湿，帽檐压得极低——正是那天送书来的快递员。
“……你？”我几乎是低声喃喃。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极不真实，瞳孔深得像能把人吸进去。“你的快递。”他沙哑地说，声音像是从嗓子深处挤出来的。我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
“我没订东西。”
他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封的信，信封已经被雨水打湿。
“这是……秦羽先生寄给你的。”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我声音发抖，“谁？”他抬起头，唇角微微动了动。那一瞬，我看见他嘴角似乎裂开了一道不自然的弧线。
“秦羽。”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空白。那语气太自然，太笃定，就像他真的知道秦羽是谁。
我想再问，可他已经把信塞进我手里。指尖相触，那触感——冰冷、潮湿、仿佛握着一块刚从坟土里挖出来的石头。
我抬头想追问，可门外的雨声忽然大了，灯光闪烁了一下。再抬眼——人没了。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雨打在地面的声音。没有人影，没有车声，连风铃都停了。
我怔了很久，慢慢关上门，低头看那信。信封上没有寄件人，也没有地址，只有一行模糊的印章字迹——【九寨沟景区】，撕开信封里面是一片空白。
那一刻，我的手指开始发抖，喉咙几乎堵住，为什么又是那里。
我把信放在桌上，想去倒杯水冷静一下。可就在我转过头的瞬间，一阵风从窗缝灌进来，吹灭了台灯。
黑暗中，我听见“嗒”的一声。
像是谁，用指甲轻轻敲了一下桌面。我缓缓转过身，心跳得像要炸裂。
桌上的包裹，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本我曾丢掉、烧不掉、砍不开的书。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封皮仍旧暗金与黑交织，纹理在黑暗里缓缓流动。只是这一次，书页微微张开了一条缝，像是一张嘴，正等着我靠近。
我整个人僵立原地，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得去九寨沟。
我拿起书想打开看看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一片空白。“去你的！”我气愤地把书甩出去。
等我心情冷静后，我连夜收拾完行李带着那本书，定了最早一班飞机在第二天中午落地天府机场，下飞机后直奔租车店，随便应付几口便开车前往九寨沟。
开在山道上，雨突然劈头盖脸砸下来，雨刷速度几乎跟不上倾盆雨势。车灯就像被迷雾吞没，堪堪照亮前面十几米路。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停下了，但是心里的紧迫感像火燃烧。
终于在深夜时我到达了九寨沟附近，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景区内可我却毫无头绪，只能先跟着摆渡车前行。
第一站，原始森林。刚下车的瞬间，我就感觉到背包里似乎有动静，手伸进包内，是那本书。我打开书的一瞬间书的第二页上如春笋破土般钻出一股极淡的蓝光，在空中勾勒出一条模糊的路线，像一根无形的丝线在拉着我前行。我侧身看向周围的游客，发现大家神色如常。果然还是只能我看得见。
我的呼吸随着光线的蔓延加重，我想逃跑但是我知道从我拿到这本书开始我早就无路可逃了。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找到老秦问清楚这一切。我深吸口气，跟着光线一步步深入林中。四周的空气变得愈发冷冽，树木越发高大，根须像蛇一样盘绕在地面上。风声渐渐变成低沉的嗡鸣，好像远方有人在喃喃细语。
直到面前出现禁止入内的标识，我被工作人员拦住。没办法我只能先佯装离开，接着找了住在景区中的原住民，给了一大笔钱让我晚上能够留宿在景区内，并且帮我隐瞒行踪。如果我一周后还没有回来的话麻烦他帮我报警。
夜色笼罩在九寨沟原始森林的上空，为了避开巡逻的护林员，我选择夜间潜入，手中的手电光束在林间游移，树叶在风中“簌簌”乱动，像是一具具站立的尸体左摇右晃。树上的松子就如悬挂着的眼球，在暗处注视着我。我甩了甩头把想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摇出去，定了定心神，按着光线前行。
终于天光微亮时，在一片高低错落的石壁后，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山洞。洞口被厚厚的藤蔓与苔藓遮掩，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不是书页的光直直指向那里，我根本不会发现。拨开藤蔓时，一股混合着湿润泥土与血肉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弯身走进山洞，手电的光束划破黑暗，映出一片令人意想不到的景象：洞壁上刻着模糊的符号以及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用爪子抓出的痕迹，地上散落着木柴、破旧的毯子，成堆的塑料瓶、空罐头盒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那些物品，心头的疑惑像潮水般涌起。老秦？还是另一个未知的人？怀里的书此刻跳动得更频繁，原本空白的第二页上暗金与黑色的纹理开始交织，空白处浮现出字迹，还没等我仔细辨认，身后传来声音：“你终于来了。”
那声音是老秦的，但像隔着水面雾蒙蒙的。我看见他——不，是“它”。
他的皮肤呈灰白色，像风干的树皮，左臂一只手指长出畸形的关节像动物的利爪，眼睛里闪烁着银白色色的光，牙齿比人类的更尖，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呼吸都带着诡异的节奏。衣服还保留着人类的形状，却已经无法遮掩那副非人的身躯。背脊异常佝偻，仿佛无法承受某种重量而被迫向前屈身。而最骇人的，是他身后那条“尾巴”。由数条类似于猴类的尾巴构成尾部还垂挂着类似于灯笼形状的血肉组织，粗糙而疯狂地缝合在后腰部。缝合处不断渗出黄绿色的脓液，吸引着几只肥硕的苍蝇嗡嗡盘旋。
这些尾巴它们依然保持着各自的形态，像一捆扭曲、僵硬的柴火，或者说，更像一束令人毛骨悚然的腐烂花束，无力地拖在他身后，在地上划出一道粘稠、污秽的痕迹。当他移动时，这些僵死的尾巴相互碰撞，发出干枯的、类似骨头摩擦的“咯咯”声。
“你……是老秦？”我的几乎要发不出声音。
“是我，也是‘它’。”老秦咧开嘴，看着我手中打开的那本书书笑容里全是渴望与绝望交织的气息，“我不能我一辈子困在这里，都是这该死的东西……我早该出来的，早该活回人群里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像野兽在咆哮：“你的身体健康、年轻、完整——只要和你交换，只要把你交给它，我就能重新走出去，走进阳光、回到城市，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说着，他的身形猛地一抖，皮肤像水一样滑动，骨骼在皮下发出咔嚓的爆裂声，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向我逼近。他的眼里不再有任何熟悉的温度，只有疯狂的渴望与饥饿。
“老秦你疯了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顾危险来找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具尸体又是怎么来的？你身上的变化又是怎么回事？”我顾不上眼前的奇异景象，沉浸在老友的背叛中不甘心的质问。
“长庚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也不想的，你不知道它的好处，你要是见到了会理解我的，我以为我是那个天选的人，但是很显然我失败了，它选中了你，你打开了那本书。为什么会是你呢，我不想的，可是只有你会不顾一切来找我，对不起。长庚，但是我家就剩我妈了，我答应你只要我出去了我会好好对你父母的！我，我……”老秦话说的颠三倒四，一边哭一边笑着扑上来，他的指甲划在屏障上，发出尖锐的磨擦声，火花四溅。指节并裂，血肉翻卷，却依旧不肯罢休
手里的书突然震动起来，书页纹路肆意的生长，发出低沉的嗡鸣，光芒在洞穴里炸开，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我和老秦之间。
我被震得双耳嗡鸣，整个人几乎站不稳。屏障的光在一点点黯淡下来，轰然碎裂，书在我怀里冷的像冰。我钻进身后狭窄的石缝，衣袖被尖石撕裂，手臂上血痕不断，但我死死咬住牙关，向前爬行。没多久只觉右肩猛地一沉，一股粗暴至极的力量从后面死死拽住了我的背包带。背包带带勒进我肩膀的肉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紧接着，那股力量猛地向后、向下发力！我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仿佛一只被扔出去的破布口袋。双脚离地，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世界在我眼前颠倒、旋转。
“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