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灼玩着相柳的指头,学着小时候稚嫩的语气:“我问‘为什么要保密呀?夫人生得又不是见不得人!’”
往事历历在目,曾经听不懂的话,后来便懂了。
“夫人惆怅说道:‘倘若真有一天,旁人能欣赏就好了。’
那时,篱将军只道:‘会有的。’
我想,篱将军叛神的初衷,并非仅仅是报复。”
小灼哄小孩似的摸了摸相柳的长发,谓叹道:“我们相柳大人这么好,也该有人欣赏才对。”
相柳不语,小灼哄完人,便把信物交给他,开始布置任务:“他们家制作的物件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你帮我把这枚指北针交给篱将军,我想他会配合我们的。”
“你拿我当跑腿?”
小灼笑盈盈,见相柳傲娇暗示,在他冷白的脸上亲了几下:“报酬够了吗?”
相柳挪开眼,淡声:“凑合。”
临行前,小灼把防风邶的隐形斗篷取出来,披在相柳身上。
相柳的脸隐在黑色帽檐之下,声线沉沉:“秦小灼,我能感受到痛。”
只要你想走,我就会来接你。
小灼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她点点头,警告道:“我也可以,你最好给我小心点,九个脑袋都不许有事!”
相柳若有若无地勾起唇角,转身离开。
轩辕帝晾了几日,才召见小灼。
他一身常服,手持书卷,并未抬头:“你要见我?”
明明是轩辕帝要见自己,但她知道,这个口得她来开。
小灼行完礼,直入主题:“我知道您想要什么。”
轩辕帝看书姿态未变,漫不经心道:“哦?你说说看。”
“万古帝君,天下共主。”
轩辕帝轻笑,如同看着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晚辈,神色是高高在上的从容。
“任何一个有出息的帝王,都想要这个名号。”
小灼眼神坚定:“但您是唯一即将成功的。”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
没有人会用“即将”两个字来形容他的功绩。
轩辕帝真正看过来的时候,那双杀伐深重、浸淫权术的眼睛,轻淡一眼,不怒自威。
手脚僵直一瞬,可幸的是她的心脏跳动一如既往、四平八稳。
这给了她一些说话的底气和谈判的勇气。
她掷地有声:“天下不止人与神,天下共主得不到妖的认可,又算什么共主?”
轩辕帝嗤笑:“心甘情愿地臣服和头破血流地臣服,都是臣服。妖不愿,又如何?”
“妖族不是不愿降,而是不能降。降了便为奴为婢,若非生死,如何能降?”
小灼不惧:“况且,您难道真的以为扫平神山,就能高枕无忧吗?南荣因何而亡您最清楚,妖生来有血性,不甘为奴,杀了相柳,日后还会有千万个相柳,您当真能屠遍天下的妖吗?沧海桑田,世事多变,将来有朝一日,妖族当道,您这位世人称颂的帝君,恐怕只能在史书上留下暴君之名。”
轩辕帝不怒反笑,并无不悦:“接着说。”
小灼顿了顿,接着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然而土地是这样,生命却不是。人们会选择与同类团结,并自发地与自己的同类形成命运共同体,这种统一的力量比任何臣服都要牢固。所以,您要做大荒永久的王,要的不是领土的统一,而是思想的统一,是心的统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人与神就是同类吗?不过是互相认同与接纳而已,为什么妖不行?”
轩辕帝正色看她,问:“你说说哪里可行?”
“千万年来,妖与人神社会密不可分,早已同化了生存体系,人神妖共处在南荣就已经不是问题,无非只是卑贵贱之分而已。南荣篱叛神,却是妖族领袖;萦乐半妖之躯却能化神,为人神敬仰。这足以说明神妖一体的可能。君上迟迟不杀篱将军,又倾国之力重用萦乐,难道不是在为这一步做铺垫吗?”
“哈哈哈哈哈!”轩辕帝大笑,评价道:“你父亲软弱无能、不堪重任,你母亲虽坚韧识体,却困于哀怨,没想到他们的女儿却有如此难得的格局。”
他提问:“所以,你认为我下一步该如何做?”
“和平招降,废妖奴制,将人神妖平等写入国法当中,官名才利之路同等竞争;辟神山一带为妖族聚居之地,命南荣篱以大荒名义接管治理;另派神族官学入驻教习,不得阻人神妖贸易往来、姻缘通婚。如此不出百年,人神妖必成一体。”
轩辕帝似笑非笑:“这可不比攻下神山更轻松。”
“这桩前无古人的功绩,却能让您功盖千秋,留下万世贤名。无论身后如何,您都将是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
“那你呢?你又在这里充当了什么角色?”轩辕帝淡淡抛出一问。
小灼握紧拳头,眼神定定道:“如若有幸,我将是你们之间最坚固的桥梁。”
这座桥渡过的千万人当中,有一个是相柳,便足够了。
这场谈判最终也没有达成任何实质的协议,轩辕帝将她软禁在宫中,再无过问。
小灼猜得到,轩辕帝在做最后的决定。
这些天,疲惫感一天天加重,偶有细微痛感,这不是她的身体反应,是相柳的。
轩辕帝并未退军,倘若拦不住,他便会顺理成章杀入神山。
这是和降之前最后的试探。
皇宫空寂,小灼失眠,她什么都没想,只是手捂着心口,感受依旧平稳的心跳。
这样的夜晚持续很久,直到轩辕帝撤了守卫,允她回神山。
尘埃落定,再无险阻,
小灼直入皇家马厩,没打招呼,牵了一匹日行千里的天马向东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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