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王。”殿外,高寻向一名比太子要更加年轻的紫袍金带恭敬行礼。
皇帝的第三子,魏王李瑞,他走到殿前,忽然听到殿内传来一声怒吼,那是父亲的声音,也是君王之怒,他站在殿外,都能感到沉重的压迫,“殿中,是怎么回事?”
“陛下在训斥太子。”高寻回道。
“训斥太子?”李瑞往殿内瞧了一眼,并没有幸灾乐祸,“因何事。”
高寻摇了摇头,“具体的小人也不知,只知道圣人最近都在为潭州的事而烦忧。”
听着内常侍的话,李瑞突然有了猜测,“难道潭州的事与太子有关?”于是往大殿靠近了些。
殿内,在太子李恒认下一切罪责之后,皇帝强压的怒火再也无法忍住。
他一把揪住太子的衣领,怒目而视,“这就是你,作为储君的作为吗?”
“是臣糊涂。”
皇帝放开太子,“偌大一个东宫,都满足不了你,竟要将手伸到地方,搜刮百姓,你当的什么太子。”
李恒越发惊恐,不敢直视父亲,颤颤巍巍的连连磕头认罪,“臣有罪,臣有罪,臣有罪。”
大怒过后,皇帝并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他靠回座上,冷静思考了片刻,于是又问道:“东宫僚属,皆由朝廷供养,难道作为太子的俸银,还不够你用?”
“是臣财迷心窍,一时糊涂。”李恒埋头回道,除了认罪,他没有做详细的解释。
皇帝的怒火渐渐淡下,曾为太子,他深知东宫的处境,而今一切局面,是由自己所默许。
“你是朕亲手册立的太子,朝中上下多少人看着你。”
“天下百姓若是知道他们的储君,是如此德行。”
“你让朕,怎么保你呢?”但不管怎么样,皇帝的眼里充满了失望,太子过于平庸,“用你死去的母亲吗。”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李恒,他抬起头,那双畏惧的眼里,涌出了怨恨,这一刻,他所有的谨慎与胆怯都被抛之脑后,“母亲她,会体谅我的,因为我是她的儿子,她知道她的儿子为什么会这样做。”
“你在怨恨朕?”皇帝沉着脸色。
“臣不敢。”但也仅仅只有片刻,李恒便又缩回了那个胆小怕事的躯壳当中。
“这件事,做干净点。”皇帝缓和了语气,“春闱快开始了,朕不希望再生事端。”
父亲的态度转变,让李恒很是吃惊,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叩首应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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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潭州——
贞佑十七年,正月,潭州湖畔,大雨连下了几日,终于得到停歇。
一切都尘埃落定,潭州也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张景初提着灯笼,跟随潭州刺史袁熙走到了一处湖畔。
杨柳上残留的雨水,正往湖中缓慢落下,滴答,滴答。
“我掉落的鱼符,应该还我了吧。”潭州刺史背着双手,语气平和的说道。
“原来您都知道。”张景初将鱼符奉还。
“你不是也知道么。”潭州刺史笑道。
“太子在潭州做的事,您刚上任时就应该发现了,这样的事情,圣人一定不允许,但太子是储君,是圣人骨血,可使君与底下的官员不是,如果这些事情,一旦被太子的敌对势力所知,必定牵连更广,倒不如提前让他泄露,由朝廷接手,让太子自己知道,通过东宫的权力将事情压到最小,这样一来,使君的隐忧也就解除了。”张景初跟在潭州刺史身后,将整个案子背后的隐藏一一分析道。
“这就是你当初给我的承诺吗,报恩。”潭州刺史问道。
“是。”张景初点头回道,“不过若没有使君暗中相助,朝廷的人马也不可能如此及时出动,学生的计划也不可能这般顺利。”
“子殊,你有一身才华,但不要误入了歧途。”关于这桩案子,潭州刺史没有继续深究,只是提醒着张景初。
“学生明白。”张景初低头道。
“你是我潭州的解元,以你之才,日后的省试与殿试不难题名,如今却因此案得罪了当朝太子,虽不知你究竟为何要以此局面入仕,但我仍然好奇,你究竟想做什么?”潭州刺史问道,“莫怪我多言,人嘛,谨慎一点,总是不会错的。”
听着潭州刺史的问话,张景初思索了片刻,而后答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为仁义而死,这不是我的道,朝中风云诡谲,诸侯相争,寒门难立,但学生仍然想要尝试一番,凭一身所学,看看能否做到,”寒风拂过,吹起了她的发带与衣袍,但她仍然屹立,不为这风所动,“一怒,而诸侯惧。”
“这便是我,张景初的答案。”
她将野心与抱负,坦然说出,没有丝毫的遮掩。
潭州刺史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张景初,爱才之心已然刻于脸上,“我是真想将你收入麾下,做我的幕僚,但我深知,你的才能,应该在那朝堂之上,大放异彩。”
“承蒙使君青睐与器重,才有学生今日,使君今日之恩,学生不敢忘。”张景初又道。
潭州刺史却挥了挥手,“对了,那位姓顾的娘子,仪态和谈吐可不一般。”
“前些时日因为案子,我无暇顾及你之事。”
“老夫在京为官二十载,也算见过不少权贵。”
“你若想深交,便要多多留心。”潭州刺史又提醒道。
“学生明白。”张景初回道,“不过,张景初孑然一身,纵使她是权贵,这般舍命相救,又有何所图。”
“我虽不知她是何身份,但天下显贵,莫过于王侯,我如今连储君都已得罪,又何惧于她。”
“你要明白,人心难测。”潭州刺史道。
“人心固然深不可测,她与他人我不清楚,但她为我所做之事,足以让我选择相信她。”张景初回道。
滴答,滴答,潭州刺史抬头,用手接住雨滴,“下雨了。”
张景初看着夜空中落下的雨水,“使君,学生该走了。”她向潭州刺史拱手辞行道,“这次来是向您辞行的。”
“你要赶夜路吗?”潭州刺史回头问道。
“有一件事,尚需去处理。”张景初回道。
潭州刺史于是明白,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自己多加小心。”
“使君珍重。”说罢,张景初便跨上了马背,往城郊的方向驶去,“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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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寒风卷入窗中,吹拂着张景初披散的头发,她赤脚站在桌前,却丝毫不觉得冷。
她垂下手,手中的信纸上,留着一行字——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但她眼里并没有太多的悲伤,这仿佛是预料的结局,即便顾念没有离开,她也不会在此处停留。
“九郎。”窗外响起一声呼唤。
张景初走到窗前,发现是刺史府先前跟随自己的小厮,昨夜出城时,她还留了嘱咐给他,并告知了去向,“小伍。”
“上次那位娘子,给您送来了一匹马。”小厮将马匹牵到客栈前,并将张景初的行李也一并拿了过来,原本他只是来送行李的,只是于途中遇到了顾念。
张景初穿戴好衣裳,重新束了头发,片刻后走下了阁楼。
一匹四肢矫健的黄马,正吭哧吭哧的吐着鼻息,“那娘子还让小人给您带一句话。”小厮又道,“预祝郎君,此去长安,金榜题名。”
张景初的心情有些沉重,她走上前摸了摸马脖子,“这份恩情,无以为报。”
随后她拽住缰绳跨上马背,“这几年在袁宅,多谢你的照看,还有使君,请你代我答谢,使君的提携之恩,我张景初绝不会忘。”
“九郎,一路平安。”小厮弓腰叉手道。
“驾!”张景初扬起马鞭,恰是日出,一道金光从天边的云层中破出,穿进了竹林当中,洒在了她的身上。
潭州城外的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周围排列着不少护卫。
“公主,张景初已经走了。”长史赵朔打马上前,俯身于车侧禀报道。
“派一队人马,暗中护送她前往长安。”她吩咐道。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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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贞佑十七年,正月十四日,上元之夜。
张景初赶到长安时,正值上元之夜,十年转瞬即逝,长安城中也变得比从前更加繁华,尤其是在这样的吉日,原本的宵禁被解除,整座城池都被佳节的灯火所笼罩。
“长安。”张景初穿着襕袍,手中牵了一匹黄马,站在长安城正中心,也是最大的街道上,朱雀大街,心中却无半点喜悦之情。
街道与坊市,仍然与她记忆中的相差无几,还有一些老的店铺,酒楼,茶楼。
这些无不是她记忆中的景象,张景初牵着马,准备进入一座坊中,寻一家旅舍歇脚,但因为赶路急切,黄马受了累,她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其拉动,“好马儿,今晚就让你休息。”
就在她转身时,却撞到了从坊内走出,似是为主人开路的奴仆。
“长没长眼啊。”那奴仆差点没站稳,于是开口斥责道。
张景初连忙拱手道歉,奴仆身后的主人见她穿着赶考举人的襕袍,于是制止了奴仆的骂喊,“够了。”
那奴仆瞬间变了笑脸,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张景初看着这一行人,中间的主人,身上穿着贵族才能使用的锦缎,就连奴仆的衣着也不普通,主人看着年岁并不大。
“你是从哪里来的举人,看你赶路的样子,刚到长安吧。”那主人突然问话道。
“从潭州而来。”张景初不想得罪他们,于是回道。
“潭州?”听到潭州,他似乎很是感兴趣,但没有多问,只是命人拿出了一个号牌。
“贡院投名的时限快过了,有落脚的地方吗。”他问道。
“刚到长安,正要去寻落脚之处。”张景初回道。
“如若你不嫌弃,我可以给你一个去处,将这个牌子给他们,他们自会招待你,就在这座坊内。”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奴仆将一块玉制的牌子拿出,塞到了张景初的手中。
三天后的客栈接首章楔子
整个案件,都有刺史在暗中推波助澜,包括拦截东宫的信件,也是刺史在暗中做的,因为潭州是他的治地,魏王与太子在争权,比起被魏王抓住把柄一锅端了,不如早点自我暴露,他只会受轻处(这个是在女主的计划之中的,她与刺史是相互利用)至于女主这样做的目的,后文会有解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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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鱼鳞图册案(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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