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浅情人不知

第二天,小六便开始教桑甜儿各种基本常识和药材辨认,桑甜儿人本聪明,又有心努力学,于是学得极快,小六说一两次便能牢牢记住。

让小六意想不到的一点是,桑甜儿除了做饭水平比较马马虎虎之外,其他打扫洗刷各种杂活居然干得很不错。小六换下来的脏衣服,她都抢着拿去洗了,并没有出现像上一世给串子洗衣服那样,洗一件破一件的事情。

小六曾叫她不必如此,桑甜儿却坚持弟子服侍师父是应该的,大恩无以为报,只能干点杂活,否则良心不安。小六便只得随她去了。

很快,小六又用上了干干净净温暖舒适透着皂叶清香的被褥,连带炼药房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我原以为,你在娼妓馆生活久了,应当不太擅长这些家务活,没想到居然还干得挺有模有样的。”小六这天一边炼药,一边感慨。

桑甜儿笑了:“我是十岁被卖进娼妓馆,可在家里的时候哪能少干了这些?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自小就要帮着家里烧火做饭洗衣打扫了。这些活计本就不难,全在想不想干罢了。”

“原来是这样!”小六若有所悟,瞧了一眼她。

桑甜儿善解人意又有心讨好,没几天就把回春堂老老少少都哄得十分开心,老木对她疼爱有加视同女儿。尤其是串子,天天没事就跑桑甜儿面前大献殷勤,心思昭然若揭。

然而桑甜儿对他却有些不冷不热的,并没有特别另眼相看。

但玟小六并没有心思去管这些闲情,串子追得到桑甜儿,那是他自个的本事,若是桑甜儿始终看不上串子,那也是她的自由。

何况,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

玟小六埋头炼药,一口气做了一百多瓶止血散之后,手头的药材终于差不多消耗殆尽。

是时候要去轵邑一趟了。

于是玟小六交代了一番之后,便独自出门了。

俞信这边他先前来打听过,每个月月初和月中,俞信都会前往中原一趟,托他捎自己一程不是问题。

玟小六怀念起有天马坐骑的时候来,倘若有一匹天马,外出便不用这般费劲托人情了。

回头是不是在轵邑买一匹天马比较好?

回春堂眼下还是个破落户,家里穷得叮当响却养一匹天马,也太扎眼了。小六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俞信是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小六是他的老租户,两人并不陌生。他听小六禀明来意,小六又奉上自己做的疗伤药,便挥挥手答应了。

小六来得早,俞信便叫他一道用过饭再上路,领着他往后院去。

刚走进后院,小六迎头撞上了一个熟人。

不是别人,正是涂山璟。

“你怎么在这里?”小六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他又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余。

俞信停下脚步:“怎么?你们认识啊?”

涂山璟一身普通伙计装扮,应道:“刚流落到清水镇的时候,曾经受过玟老板一些照顾,因此认得。”

玟小六见风使舵:“不敢不敢,只是那时候看他可怜,给了他几口饭一身衣裳罢了,谈不上照顾。”

俞信不疑有他,吩咐道:“等下我和玟老板要去轵邑,你去把马车准备一下。”

涂山璟应声领命而去。

玟小六心里直发苦,这阴魂不散的涂山璟!

他心里虽然叫苦连天,面上却是笑嘻嘻的,问道:“俞老板新收的伙计?”

“嗯,前阵子刚招的人,据说是个家道中落的大户子弟,干活不算麻利,但是看珠宝的眼光还不错,能书会写,我便让他留下了。”

玟小六一边跟俞信客套,一边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去轵邑的时候顺便卖给青丘一个消息。

思忖半天,小六觉着这事重点还是得让他死心,否则就算被带回了涂山家,他照样能死死赖在清水镇不走,如前世一般。届时两边势力不对等,更难打发。

用过饭,俞信便带着小六出发了,留下涂山璟看店。

这让玟小六暗地里松了口气,闲来无事便跟俞信天南地北地吹起牛来。

她对珠宝并无研究,但架不住经历的世界多,见过无数各种各样设计精妙的首饰,每每都能说到点子上。

俞信是个低等神族,在涂山氏做了几百年的珠宝生意,平生最爱潜心钻研的就是珠宝。小六经常都能提出新鲜设计点子,捧场又捧得恰到好处,他乐不可支,便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的发家史来。他的马不是上等天马,走得慢,从清水镇到轵邑走了近三天,两人便吹了一路的牛,三天下来已经宛如多年莫逆之交。

到了轵邑城,俞信亲自把小六送到药材商行云集的东市边上,又嘱咐道:“我在这边完事了还要去一趟青丘,三天后你在这里等我,我定来找你。若是碰到解决不了的事也不要慌,你到附近的涂山珠宝店铺,报我名字说是我的人,他们就会递消息过来给我的,万事有老哥我在,不用怕!”

小六笑着跟他告别。

他先换了张脸,然后到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驾着马车开始在集市上大扫荡,东家买一批,西家买一批,一家的买入分量并不惹眼,合起来却是数目惊人。等对方把货搬上马车后,他驾着马车拐个弯,把货收进戒指里。

如此来回几圈后,戒指里便囤起了小山般的各式药材,其中几味主药,更是被他几乎淘空了整个轵邑药材市场。

反正戒指里的东西随便放多久都不会坏,他便索性一次把货进足,纵然各大世家事后有疑窦,也找不到人。那时候玟小六早就销声匿迹了。

除了止血散的所需药材之外,他还买了不少其他药材,以备给相柳制作毒药之用。这些毒物平时主顾并不多,小六一口气买了一大堆,把店主高兴得合不拢嘴。

办完正事不过花了一天时间,距离跟俞信的约定还有整整两天。小六闲来无事,便到赌场打了几把秋风,又到歌舞坊去听曲看舞。

这些全是她昔年跟防风邶的惯常戏目,如今她一个人做,不知怎地,竟心里越发焦躁。

那个人此刻在做什么呢?

她心下焦躁,便没了看舞的兴致,只是把那酒水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不多时,便已是醉眼朦胧。

小六醉得意识朦胧,半边身子倒在榻上,一边陪酒的舞女们以为他已经醉倒,便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

“你听说了吗?那红娘,上次跟防风公子表白的那位,最近竟被一位离戎公子看中,要赎了她回去。”

“那她可真是好运气!”

“哪里呀!红娘拒绝了。”

“为何?咱们这卖艺又不能卖一辈子,与其等到年老色衰招人厌弃,不如趁早找个好归宿。”

“谁知道?或许是心心念念着那位风流倜傥的邶公子呢!”

“邶公子什么都好,样貌俊俏,说话风趣,对姑娘们体贴入微,也从来不似其他客人那般毛手毛脚的,独独有一样不好。”

“哪样不好?”

“他对哪个姑娘都好,其实就是对谁都不上心,总有些不懂事的小姑娘一头扎进去,落得个心碎神伤。似红娘这样的,我在歌舞坊几十年都不知道看到第几个了。她们也不想想,他那样的男人,若真是想找,便是世家小姐,也是有的是人愿意下嫁,岂会轮得到我们?”

……

一个舞女察觉到有些异样,转头看向榻上的客人,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惊了一下,忙扯了扯旁边的同伴,陪笑道:“抱歉抱歉!我们以为公子睡着了,无事便闲聊了几句,绝不是有意怠慢,还望公子恕罪!”

“我方才听你们说得挺有意思的,继续给我讲讲关于防风公子的事吧,说得好,我便饶了你们。”小六淡淡道,脸色无喜无怒,眼神清明。

两名舞女连连应声,便将自己所知道的防风公子事迹逐一道来。

前世,防风邶在小夭眼中,只是个整日不着调,流连声色犬马寻欢作乐的浪荡子。

而在歌舞坊的歌姬舞女们眼中,这人却是知情识趣怜香惜玉的典范。

他每日出入歌舞坊,却从来没有对女孩们有过越矩行为;

他会为了向歌舞坊的女乐师讨教琴艺,挖空心思给她弄来最好的瑶琴博其一笑;

偶尔有歌姬被恶客刁难欺负,哭泣不已的时候,他知道了也会带着她们出去散心……

防风公子可谓千好万好,唯独从不跟歌姬们谈情说爱,只要有歌姬向他表白,他便会从歌舞坊消失一段时日。

歌舞坊的女孩们对他可谓是又爱又恨,然而这样的人,却是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

两个舞女讲了大半天,讲得口干舌燥,见小六端着酒杯眼神恍惚,便试探着唤了一声。

“公子,可还要奴家继续讲?”

小六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问道:“你们可会唱曲?我有首歌想找人唱一下。”

“自然是有的,奴家也略懂一二,公子要听什么?”年长的舞女问道。

“我写给你。”小六从袖里摸出一支炭笔,随手扯下一块幕帘轻纱,信手在上面肆意涂画。

那字迹写得龙飞凤舞,舞女也是通晓常用文字的人,却完全不认得小六所写内容。

“敢问公子,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小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随手写的却是一笔行草。

“是我忘了,这是一个小地方所用的文字,你们不识。我念给你们听吧!”

长相思,

长相思。

若问相思甚了期,

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

长相思。

欲把相思说似谁,

浅情人不知。

那舞女本身也是精擅乐曲的人,一听便拍案叫绝:“这歌词好!语浅情深,读起来却又有几分荡气回肠之意。公子可会唱?”

这首词是小六在一个中古小世界学来的,当时世人皆爱唱曲,尤爱唱各种词,这首便是其中之一。

小六把词唱了一遍,那舞女学了两遍便上手了。

“这歌真真极好!”舞女唱了几遍,越发觉得曲中情意缠绵悱恻动人之极。“公子可愿把这曲子交给我们歌舞坊演唱?酬金定不会少了公子的。”

“送给你吧!就当是付给你们讲了一晚上故事的谢礼。”小六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在轵邑城里流连了两日,算来明日就是跟俞信的约定时候,是时候回去了。

第二日,俞信如约而至,两人一道返回清水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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