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面露不忍之色,叹了口气,有点哀怨的看向西炎王,道:“陛下啊,玱玹殿下一片孝心可是能感动日月的,陛下若还是对人家不理不睬的,这,这连老奴都看不下去了。”
西炎王眯起眼睛,故作嗔怒的说:“就你个老滑头能说会道,还自以为懂很多,说了这么多,还是个愚笨的——你还不把那汤端过来?”
玱玹猛的抬头,眼睛里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他又蓦地垂眸,掩盖住自己的激动与兴奋,他的神色收敛的太快,以至于一向精明的西炎王并没有察觉。
大总管听了西炎王的话,连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轻轻的朝自己的脸拍了一巴掌,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这就去!”
西炎王板着面孔,道:“你就是该死!你个老货!”
玱玹这时又抬起头来,深深的看向西炎王——他刚才突然察觉,什么时候一向威风凛凛且又威震八方的西炎王,慢慢的,变成了老小孩子了呢?
他看着大总管将汤碗捧到西炎王跟前,西炎王一手去端碗,一手拿起调羹,准备饮用。
一口,两口,他苍老的面容上,笑容逐渐舒缓而绽放,看起来分外满意。
玱玹捶着的手猛的收紧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慢慢的松开了——没事的,爷爷累了,他该好好歇歇了,他这样做没有错,等到未来的时候,爷爷的日子与现在也没区别,而且只会比现在更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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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午后时分,清水镇,辰荣义军军营。
眼下时节已经是深秋,漫山遍野层林尽染大片的金色,相柳站在一棵树下,树旁是小夭以前住过的营帐,透过树叶间隙洒落下来的阳光,将他通身的冰冷的洁白,晕染了一叶又一叶的金色,连带他脸上冰蓝色的面具,也散发出温暖和煦的淡淡金光。
赤宸缓步向他走来,依旧是黑金面具,黑袍外系了鲜艳若桃花血的披风,面色有些凝重的盯着相柳的背影。
相柳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回过头,观察了下他的面色,问道:“大将军,是否有什么事?”
赤宸神色肃穆,道:“相柳,我知道你想念小夭,这几个月你也克制着自己不去见她,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恐怕以后,你都不可以儿女情长了。”
相柳神色微微一震,问道:“前段时间传西炎王身体日渐衰弱,逐渐不能理朝政,如今,可是新帝登基?是五王还是七王?”
赤宸冷冷一笑,说:“你道是谁呢?竟然是玱玹!没想到吧?”
相柳难得失色,却又赶紧冷静下来,道:“怎么可能,玱玹及时背地里有些势力,可他绝对比不过西炎德岩和西炎禹阳!”
赤宸却摇了摇,道:“相柳,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西炎王终于退位了,还生了病,看来,我可以真正的‘死而复生’了。”
相柳自然听懂了,心情一阵激荡,道:“没错,大将军几百年前本就威震大荒,只不过众人都只道您已经死去,我们之前一直忌惮西炎王,如今玱玹登基,想必不服他的大臣比比皆是,他必定焦头烂额,如果现在您忽然现身,趁他根基未稳,倒是很有成功的几率,一举攻破西炎山!”
赤宸看着他,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不愧是辰荣义军的大军师,你所言不差,说的非常对。”
相柳突然又想到了小夭,激动的神色里,又闪过一丝黯然,让他的热血澎湃少许有些冷却,但更多的是欣慰:“如今小夭留在皓翎,确实最安全……我们可以放手一搏了!”
赤宸看着他,伸出手掌,向他示意。
相柳会意,也伸出手,与他用力交握,此时无声胜有声中,达成默认的共识——从此并肩作战,所向披靡!
*******
又过了半个月,西炎,黄昏落日下的朝云殿。
偌大的宫殿,除了西炎王大总管,再没有一个旁人,孤清冷寂,此刻西炎王正在大总管的搀扶下,艰难的坐了起来,大总管一手扶着他佝偻的脊背,一手将一碗莲子粥递到他的跟前。
西炎王伸出手虚软无力的手,想去触碰碗里的汤勺,他颤巍巍的手因为用力而更加发抖,他想握住汤勺,手却突然无力垂下,差点连碗都给打翻。
“陛下,还是老奴来吧。”大总管近日里也是消瘦了不少,面颊凹陷,再不复以往圆乎乎来的喜庆了,他见西炎王如此艰难,连忙想动手帮忙。
“陛下?玱玹……不是命所有人喊我太尊了吗?咳咳咳!我还算,还算哪门子的陛下啊!”西炎王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将大总管手上的粥碗用力打落在地。
“陛下,您已经好几天粒米未进了,您,这是气恼他人,可何必为难自己的身子!”
大总管痛心疾首,连忙拿了旁边的金丝南瓜靠枕放在西炎王的身后,西炎王气喘如牛的靠在上面,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大总管收拾地面上的碎瓷片,用力的闷喘着吼道:
“这些东西,吃不吃的,已经没什么什么用了!我的身子,已经,已经慢慢的死了!可我的意识还没死,我,我就这么一点一点的,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
大总管正在捡碎瓷片渣子,被西炎王吼的手一哆嗦,食指登时被锋利的碎片扎的鲜血直流,他赶紧用袍袖按着,所幸袍子是黑色的,有血染在上面也看不出来,否则他家陛下看到了就更烦躁了。
“……玱玹,给我下毒,他,让我生不如死,竟然还敢篡位,你,你快把他给我找……”西炎王的话还没说出,门口就传来玱玹清越明朗的声音:
“爷爷,不必让大总管去找,我这不是来了么。”
天边的晚霞此时已经到了最绚灿的时刻,金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朝云殿,却又迅速的隐去,像一个垂暮老人,用尽最后气力的挣扎后,到底还是归于黑暗中,所有的辉煌,顷刻消弭殆尽,像是一切都结束的恍如一梦,又仿佛是美梦初醒的绝望和彷徨。
玱玹站在门口,整个身体隐落的逐渐黯淡的斜晖里,他的面孔如鬼魅一般,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像是融化在了阴郁的暗影里,西炎王费力的抬起头,他事到如今,才恍然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这个孙子。
自打西炎王“禅位”玱玹后,朝云殿就只剩大总管一个人服侍了,大总管从看到玱玹的一瞬间起,身子就止不住的颤抖,可他不能怕,他若被恐惧打倒了,谁来伺候太尊呢?
他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火折子,躬着身子,将殿里所有的宫灯点燃,火光一点点的亮了起来,玱玹模糊不清的面孔终于渐渐的清晰起来,却是冰冰冷冷,面无表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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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西炎王的“禅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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