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景湛不像往常那样戴了发冠,而是用玉簪将长发束至脑后,更衬得他温润如玉。
宝蓝色的锦衣文雅中还透着浓厚的书卷气,大氅的领口处还绣着精致的花纹,低调中透着奢华。
长烟眼神有些发直,片刻后她知道自己唐突了,竟还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他,赶紧移开了视线。
少女的露骨目光被男人看进眼里,景湛觉得有些好笑,眼尾都不知不觉间弯了起来。
景湛不是那种对自己皮相如何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如今长烟年纪还小,她盯着他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走到长烟面前的时候长烟赶紧对景湛说了句“新年好”,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
景湛笑得如沐春风般,“新年好,我先带你去给母亲请安,午时宫里会来人接我们入宫,早膳吃了吗?进宫流程繁复,晚宴也不一定能吃上几口,最好还是先吃饱再走,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让人准备一些茶点。”
对于进宫参加年宴,景湛实在是经验丰富。
长烟最开始也不明白为何进个宫会有那么多规矩,不过当她成为了皇家人之后才逐渐明白,要管理那么多人的确是不容易,为保流程能不出错,就只能放慢速度了。
景湛待人向来细致妥帖,上一世的他也曾让安杜叮嘱雪儿,让雪儿劝长烟早上多吃一些再入宫,免得路上饿着。
然而这话传到雪儿这里就断了,雪儿压根儿就不想让长烟好过,她的任务就是让长烟进宫出丑。
现在能亲耳听到景湛的话,长烟居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动。
看啊,如果当初她能再聪明一点儿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情了。
“阿拾姐姐提醒我了,我比平时多吃了几口,应该不会太饿。”
“走吧。”
景湛和长烟在廊下并肩同行,一路无话。
长烟心情很轻快,可能是因为这大好的日子里不用再看见雪儿那张臭脸,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和景湛走向了一条崭新的道路,所以格外愉悦。
景湛能看出长烟的精气神比最开始来到洛阳要好了不少,他算是放心了许多。
走到半路的时候,景湛问长烟西北那边长大的小孩儿平时都玩些什么。
长烟听得出景湛这是在套她的话呢,就不能直接问她喜欢什么,还偏得问得那么宽泛。
只是小时候的记忆对长烟来说有些久远了,她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其他小孩我不知道,但我的话经常拿着一把弓乱玩儿,射射兔子射射鸟,有一次我还捡了只野猫回去玩儿,不过军营不准养,林大夫又说猫肉是酸的,没有人愿意吃,我就又把它放了。”
说到这里长烟很轻地叹息了一声。
洛阳哪里都好,过年更是比西北塞外要有氛围得多。
新年前夕,定远侯府的仆从们会在府内每一处都挂上红灯笼,那些丫鬟们还会讨论除夕那天晚上要凑在一起剪什么窗花,实在是热闹得很。
以前长烟还不是太子妃的时候,她听见外面那轰隆作响的爆竹声和互道新年好的声音只觉得心烦意乱。
这里终究不是塞外,没有味道不算上佳的饺子以及那群哥哥们直抒胸臆的新年祝福,阿爹也早就不在,长烟早就没有家可以回。
所以长烟由衷不喜欢过年,那会将她的孤寂衬托得愈发明显。
景湛明显感觉到长烟情绪有些失落。
不知为何,每次提起西北相关的事情长烟最直接的反应并不是怀念,反倒是遗憾居多。
男人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会拉弓?既然如此我找人继续教你如何,也别辜负了天赋,长将军扬刀策马临阵杀敌的功夫可是一等一地威武,虎父无犬女,你肯定也很厉害。”
说到这里,长烟难免有些心虚。
别说她小时候玩弓那会儿十发才能中一发,后来她被洛阳城里那群贵女们教训得一心只知道往宅斗方面钻研,早忘了拿弓是个什么滋味了。
不过既然景湛主动提及,长烟也泛起了些小心思,“只是会一点点,算不上有多厉害,不过我以前听阿爹说过,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上阵杀敌是不太可能,人家一柄长枪能直接要了我的命,要说最适合我的防身之术,还得是暗器吧。”
长烟说话的时候一脸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景湛眸色却渐渐变深了。
他笑容显着浅,微微弯下腰在少女耳畔说:“今日在面见圣上的时候你得编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行,否则后续我很难配合你,你也不用和我说你打算编什么理由,一切看你自己,如果能顺利过关,我亲自教你暗器。”
“哦?”长烟像是很惊讶,“上次去景叔书房的时候只知道景叔博览群书,还以为你像那些话本子里写的文人一样秀气斯文,想不到居然还会这些呀?”
景湛不答话,只是静静看着长烟,长烟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我不多问了,但景叔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我从不食言。”
长烟知道景湛的脾性,当然不担心他会不守承诺,只是她和景湛认识了那么多年,虽然知道他有自保的本事,却从来没见过他用剑。
封迟登基那日,尽管长烟已经意识模糊,却还是能听到兵刃相交的声音,景湛可以将习武多年的封迟在短时间内击败,肯定是在私底下苦练了多年。
以前长烟无聊的时候会用指尖在景湛手掌间画圈,她很好奇景湛手上为何会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景湛解释说是小时候他读书不用功,爷爷用戒尺打的。
景湛不会对长烟撒谎,然而他擅长隐瞒一部分事实,让人猜不出真假,谢执的本事算是被他学了个十成十。
长烟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还真以为景湛是个能被她一推就倒的文弱书生,谁能想到他还藏着另一面呢。
静宁居外,红灯笼下的穗子飘飘荡荡。
这里应该是整个定远侯府最热闹的地方了,景老夫人好面子又喜欢热闹,景湛每年除夕都要进宫参加晚宴,她一人留在府中难免寂寞,不过她好歹是定远侯的嫡母,所以除夕会有不少母家的小辈过来向她拜年。
景湛和长烟进屋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那群样貌清秀的少女在看见景湛之后都纷纷用帕子掩面,好藏住唇边的笑容,那双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景湛。
少女怀春面若桃李说的大概就是这番景色。
景老夫人特别享受这种人丁兴旺其乐融融的感觉,反正不管从母家来了多少人她都愿意招待,景湛更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在这些对他而言无足轻重的事情上从来不会干涉太多。
长烟站在景湛身侧向景老夫人跪安,行完叩拜礼又说了一番吉祥话之后长烟起身自然而然站在一边,有种安安静静不想惹麻烦的感觉。
只是长烟想故意降低存在感,却架不住有人想找事。
“长烟妹妹,听闻你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在床上躺了许久,近日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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