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亭多看了萧素素一眼,欧繁汐的声音就有些冰冷了,她勉强笑了一下,道:“萧先生一向都不到我院里走动,今日可有什么事?”
萧素素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温度,解释道:“静雅昨日练习算数着了凉,我来和夫人说一声。”
欧繁汐勉强一笑,道:“小孩子感冒发烧都是寻常事,劳萧老师费心了。静雅有保姆嬷嬷,连大丫鬟也有四个......自有他们照顾。”
她这话说的,萧素素难免有些尴尬。
她想:欧繁汐向来八面玲珑,如今这样无非是不想把话说好听了。
沈靳亭道:“萧先生先去上课吧,在这里耽误久了,静雅该到处找你了。”
沈靳亭明显是在给她解围,可她其实一点都不感激。
萧素素告辞离开,留着那一屋子人再那里接着唱大戏。
但,这次来,萧素素也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她发现沈靳亭和欧繁汐不是正常的继子与继母的关系。
哪个正常的继母会把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人送给继子当姨太太?恶心不恶心?
她沿着曲水回廊回到沈静雅的院子里,沈静雅正在用钢笔练英文字,欧繁汐给她另请了位英文老师,她每天有十几个小时都用于学习。
即使生病了也不例外。
反正离自己的算数课还有一个时辰,她索性四处逛逛。
沈靳亭从欧繁汐处出来,打发了人送赵清欢回自己的别院,赵清欢不想让沈靳亭留在老宅,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赌气回去。
沈靳亭觉得赵清欢身段儿很好,声音柔婉清涓,撒起娇来,也是很有一翻情致。
欧繁汐所住的临仙榭前有一口温泉。这样的季节,靠近泉眼的湖面会冒出阵阵水烟,在透过树荫漏出的斑驳阳光下,温泉湖面上的水气袅袅升起,仿佛是大地温暖的呼吸,即烂漫又熠熠生辉。因此沈松龄给此处取名为临仙榭。
临仙榭四处都建造了回廊,又种满了四时花卉,有迎春、紫罗兰、杏花、樱花、蔷薇、桂花、水仙、月季、萱草、栀子、菊花,即便是这个季节,也还开着满园的桂花。
沈靳亭默然伫立在回廊前的桂花树下,微眯着眼睛却是在看满池的残荷。
欧繁汐透过隔扇,看到沈靳亭站了很久,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穿过回廊来到沈靳亭身后,沈靳亭却没有回头,依然看着池中的睡莲。
“靳亭。”欧繁汐唤他。
就算是欧繁汐招呼了他,他依旧没有回头看她,而是道:“把你票号的股份全部转给我,等八妹长大了,我一定把富甲天下还给她。”
欧繁汐心想:他果然是为了我手里的股份来的。
沈靳亭见欧繁汐迟迟没有反应,终于转过身来,看到她如花似玉的脸,不由得上前一步,想握住欧繁汐的手,但终究理智的克制住了自己。
她从前就觉得他放浪,如今她成了父亲的妻子,更不能在她面前失了分寸。
欧繁汐想着这十年内乱,许多票号纷纷倒闭,唯有自己持有股份的大欧通、大欧恒和严家的三晋源、陈家的大盛川四家票号因资本实力雄厚,能拿出大量现款,能充分应付辛亥壬子挤兑风潮,信用未失,继续苟延残喘。
而沈靳言创立的花国通商银行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银行,存款占全国商业银行存款总额的四分之一,发行纸币占全体所有的三分之一。
欧繁汐知道沈靳亭要自己票号的股份意在拿票号的资本购买花国通商银行的股份。他始终最怕沈靳言掣肘。
欧繁汐却道:“静亭,用无限制照牌价供给外汇,来维持法币对英镑、美元的汇率,此事万万不可,一定会发生通货膨胀。”
沈靳亭心里最烦她用说教的口气与自己说话,更烦他说东别人说西,他说票号,欧繁汐说外汇,这不是存心跟他作对吗?但他偏偏还得忍她,不然,以她的性格更不可能把票号的股份给他。
他耐着性子说:“八妹还小,你又困在这内宅......”
欧繁汐道:“我看梦珍主持黄河建设的日常经营主持的不错,我也可以亲自参加票号的生意。”倪梦珍是沈靳亭的夫人,上月沈靳亭罢免沈靳言在黄河建设的职务后,让倪梦珍接管了沈靳言的工作。
沈靳亭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冥顽不灵,但还是耐着性子劝说:“老宅这么多事需要你打理,你哪里忙得过来。”要出去工作?别做梦了,她可是父亲的夫人。
欧繁汐心里苦涩,时代变了,女子也可以在外工作了,但她依旧不能离开内宅,就因为她是沈松龄的夫人。
当初父兄让她嫁给沈松龄,她也是自愿的,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道:“此事非同小可,让我再考虑考虑。”
见她有所松动,沈靳亭也不好逼得太急,只得告辞离开,临走时他问道:“八妹的国学老师......”
他一时忘了叫什么。
欧繁汐补充道:“萧素素。”
沈靳亭点点头,说的就是她,他接着道:“可派人调查过了?我们家用人,万不能出差错。”
欧繁汐颔首,勉强笑道:“不过是小生意人的女儿,爸爸是卖馄饨的。”原来他盯着萧素素看是探寻,并不是对她敢兴趣,她稍微感到一丝安慰。她始终对沈靳亭还是有感情的,她可以送他女人,但他不希望他喜欢上别人。
欧繁汐回到屋里,忙命人给沈靳言拨了电话,让他有空回老宅一趟。
沈靳言每次回老宅都是去二姨太宋婉的院中,很少到欧繁汐这里来。
一是欧繁汐只是他法律上的母亲,二是两人年龄相差不大,该避的嫌总是要避的。
沈靳言的别克车停在沈府大门外面,引来了许多人驻足围观,门房一边驱赶一面谄媚的对沈靳言道:“二少爷两个月没回来了。”
沈靳言颔首回应,心想自己都不觉得有这么久了。
一路无话,见了欧繁汐,他先把礼物亲手递给欧繁汐,才道:“想来太太找我有事,我接到信儿就回来了。”
欧繁汐边打开礼物盒边道:“你没事就不能回来?”
看到礼物是把枪,又坦言道:“你送我这东西干嘛?我有保镖。再说了,我又不会用。”
沈靳言笑道:“我礼物没选好?要不,我拿回去改天给太太另送一样过来?”
欧繁汐不干了:“你拿什么我也不换。”又命人给沈靳言上茶。
沈靳言接过茶却没有喝,沉默在那里了。
刚刚那点儿互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欧繁汐道:“上次黄河建设股东会后,你就没有回过老宅,也不知道你爸爸怎么样了,他也不允许我去看他。”
沈靳言顾左右而言他:“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全换了。”以前那些医生和护士被沈靳亭收买了。这是导致他失掉黄河建设话事权的直接原因。
见他不愿透露沈松龄的病情,欧繁汐也不便勉强,毕竟勉强也勉强不来。
沈松龄自从身体抱恙之后,就完全封锁了消息,只允许沈靳言去看他。
沈靳亭说他得了老年痴呆症,欧繁汐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沈靳言也不对外透露沈松龄的真实情况,为此还失去了黄河建设的话事权,这令人不得不相信沈松龄得了老年痴呆。
一沉默,屋子里就开始尴尬,代沟是有的,默契也有。
这次是沈靳言开口:“太太专程给我打电话,定是有事。”
欧繁汐道:“你知道大欧通、大欧恒吧。”
沈靳言道:“知道。”上次沈靳亭强拆城西那片土地的时候,伤了不少人,沈靳言便托萧岐山出面向大欧通、大欧恒贷到赈款美金 100万元,用以救济所赈灾济贫。
欧繁汐道:“我是这两个票号的大股东。”说到这里她停下看沈靳言的反应。
沈靳言不知道她的意图,只能沉默的坐在那里。
“靳亭让我把这个股份给他。”
“给他?”沈靳言大惊,这两个字在他脑瓜子里转了几圈他都不敢相信是他想的这个意思。
欧繁汐苦笑:“就是给他。”
沈靳言冷哼一声,他一向矜贵优雅,很少用鼻子说话,这声冷哼发自肺腑:“太太会成全他这等好事?”毕竟府里很多人都在议论欧繁汐在嫁给父亲之前与大哥有过一段,难道真有?欧繁汐会为了爱情,无藏给他这么多资本?
欧繁汐没有计较沈靳言的态度,道:“我如果要把这两个票号的股份卖给你,你愿意出多少?”
沈靳言皱眉,这两个票号是花国最大的两个票号,要买下它们大股东手里的股份可不是一点点钱能解决的。况且买下了,他和沈靳亭就彻底撕破脸了,父亲的愿望就更难实现了。
沈靳言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一点点儿钱能买下来的。不知太太手里有多少股份?”
欧繁汐坦言:“两家票号我都有75%的股份。”
沈靳言苦涩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欧繁汐笑道:“我虽然不懂花国通商银行你是怎么建立起来的,但是我相信你就是“巧妇能为无米之炊”的人。”
不然沈松龄也不会这么相信他,而且只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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