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时分,三人才回到宫中,顾妙妙径自回到永宁殿就寝,一夜安眠。
次日卯时,天色微明时分,明德帝后二人亲自在永宁殿前迎候顾妙妙。
顾妙妙身着竹青色深衣,挽着双螺髻,绕着两串月白珍珠,束着碧色丝带,大步流星下了台阶,向明德帝后拱手行礼。明德帝后对视一眼,微微欠身,算是还礼。
明德后上前对顾妙妙道:“公主,我已经为您打点好了日常衣物,吃穿用度皆有专人安排,您只管安心修行。”
顾妙妙点头,笑道:“皇后娘娘费心了。”
明德帝向顾妙妙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并肩而行,明德帝低声道:“我天威帝国在十二年前就挑选了资质上乘的子弟送往海云山修行,灵洲也陆续有我天威子民移居,因而在海云山下的海阳城内设有‘天威四方馆’,掌管天威子民在灵洲的一切事务。我已经传旨主事的正使郭行远遵从您的意志行事。”
顾妙妙认真看了明德帝一眼,明德帝忙解释道:“我天威在灵洲主要事务是经商。公主有所不知,供养本国修仙弟子和邀请海云山除魔所需费用巨大,天威立国未久,国库不够充盈。”
顾妙妙长吁一口气,幽幽道:“陛下辛苦,妙妙已知,此去一定会为国谋划长远之策,还请安心。”
天色渐明,天机殿前的广场上,太子顾昱珩身着太子冠服,神情严肃恭谨,正与苍梧真人叙话。
海云山的弟子们在广场上列队等候。
顾妙妙与明德帝后联袂行来,远远地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萧龙佑,他一身白衣,皎洁如月,不沾尘埃,也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息,真正神仙一样的人物,卓尔不群。
顾妙妙收回目光,看见顾昱珩已经迎了过来,他向明德帝后行过礼,面朝着顾妙妙,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明德帝。
明德帝迟疑的看向顾妙妙,一旁的明德后笑道:“这位镇国公主,是珩儿的长辈。”
顾妙妙看着顾昱珩眼中属于青春的光彩骤然熄灭,剩下的是超乎年纪的沉稳持重。
身在帝王家,便是如此。
顾妙妙目光闪了闪,坦然受了顾昱珩的礼,沉声道:“太子辛苦,日后还请多为皇上分忧。”
顾昱珩一怔,抬头见顾妙妙目光灼灼,虽年幼却威仪赫赫,无法逼视,心中震惊,想要开口,却听到顾妙妙对明德帝后叮嘱道:“太子选妃之事不可再做拖延。”
顾昱珩垂下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随即释然,身为太子,婚姻从来不属于自己。
明德帝后携太子向苍梧真人郑重行礼,苍梧真人还礼。
明德帝道:“苍梧真人,此番多谢您能万里驰援,救我天威子民于危难中。今日,朕将天威帝国的镇国公主托付与您,还请多多费心。”
苍梧真人点点头,对明德帝道:“陛下安心治国理政,顾妙妙既然是我弟子,我必然会好生守护,用心教导。”
二人寒暄几句,便到了海云山众人启程的时辰,明德帝眼眶微红,看着顾妙妙,眼中尽是不舍。
顾妙妙微笑道:“陛下的心意,妙妙都知道。你我本已死别,如今还能相见,这是上天垂怜,国运昌盛之兆,陛下以为如何?”
明德帝强笑道:“公主所言甚是,我,嗯,朕心中欢喜。”
顾妙妙一笑,安慰道:“至迟明年七月,我便会回来探望陛下,还请陛下多多保重身体。”
说话间,广场上已经铺开了一张巨大的碧绿莲叶,顾欢欢背着顾咪咪,率先登上莲叶舟,之后海云山的弟子们纷纷登舟,萧龙佑也在人群中朝着顾妙妙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顾妙妙觉得眼前一花,艰难的转过身,走到苍梧真人身边。
苍梧真人认真看了看顾欢欢背着的顾咪咪,问道:“妙妙,这小白猫的来历你可清楚?”
顾妙妙笑道:“师父,她叫顾咪咪,是妖兽,想到海云山修行,顾咪咪说她没有杀过人。”
苍梧真人正色道:“她的气息纯正,应该是没有杀过人。但是海云山上除了我叠翠谷,妖兽没有容身之处,你既要收容她在身边,理当首先向我禀明。”
顾妙妙吐了一下舌头,听到苍梧真人继续说道:“你在天威帝国,身份尊贵,可我海云山是世外之地,俗世的尊卑不足道。你既已立志修仙,便不要认为自己与他人有何不同。”
顾妙妙知道此事是自己处置不当,当即向苍梧真人行礼道:“徒弟知道错了,师父教训的是,徒弟以后会铭记在心。”
苍梧真人面色稍霁,沉声道:“叠翠谷收容妖兽也需要禀明长老殿,你这个顾咪咪先跟着你的侍女在山下海阳城住下吧。”
顾妙妙连声称是,苍梧真人见她神情恭谨,知道她听进去了,满意的点点头,想起一些事情,眉头不由得又锁了起来。
他伸出手将顾妙妙扶上莲叶舟,便有几名弟子一起念咒,巨大莲叶的外沿向内卷起,形成了船舷。
苍梧真人掐了个决,念了声“起”,莲叶舟轻飘飘的腾空而起,乘着风向着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飞速而去。
明德帝情不自禁的大喊道:“此去山海相隔,请多珍重!”
他低下头,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明德后也是眼泪汪汪。
太子顾昱珩仰着头,目送莲叶舟升高,满是困惑。
顾妙妙挥了挥手,小心翼翼的站在船舷处,向下张望,看着明德帝后和太子,以及他们的侍卫随从,从清晰到模糊,最后都成了蝼蚁般的小黑点,随后是天威皇宫,平安都全城,最终都缩小成了盆景。
顾妙妙低低叹息,身旁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妙妙,站在高处看到的景致,与地面截然不同,日后你就会习惯。”
顾妙妙抬眼一看,果然是萧龙佑。
他琥珀色的眼睛清亮明澈,如宝石,似星辰,笑容灿烂,唇边各有一道弯月笑弧,右边唇下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如此明亮而又生动的笑容,叫人如何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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